放松下来,全身的疼痛与疲倦一起向宋梓涵袭来,她的手腕徽章又红又热。她只想立刻上床好好睡一觉。然而地上的血迹、瓦砾以及焦痕却提醒着女孩事情还没有结束。女孩先把昏迷的李川宁搬到屋外,然后又搀着受伤的周宇轩来到李川宁身边。做完这一切,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谢啦,真抱歉把你卷进来。”周宇轩说。

    “没有啦,他们本来就冲着我们来的。”宋梓涵安慰他。

    “是我们连累的你啊,真是太对不起了。”李川宁幽幽道。

    “哎呀你醒了啊!”

    “川宁哥,我怎么样,打赢了那个雷洁了耶!”

    “厉害!我们俩都拿她没办法的。”

    “嘿嘿,我是最强的!”

    “你是笨蛋吗……”

    笑闹的三人很快就到了医院,在询问病因的时候三个人约好,统一说煤气爆炸导致的外伤,然后又被玻璃划伤。尽管疑点很多,但大夫还是没有联系警察,直接做了简单的处理。

    柳晨也从外面回来了,一个劲地对李、宋两人说对不起,搞得李川宁很是不好意思。宋梓涵伤得最轻,于是便跟着柳晨跑来跑去,到处东瞧西看。剩下两个人只得躺在病床上,听宋梓涵讲故事。

    三人原本计划当天午夜就离开医院,但柳晨却将李川宁和周宇轩两人拦了回来,说他们伤得太重,不能离开医院。见周宇轩和李川宁不能离开,宋梓涵也决定留在医院照顾他俩,不过从她的眼神里也看得出她究竟是想和谁在一起。

    三人风风火火地来到了住院部,然后遇到了打着夹板的柳晨小组另一位伤员。

    “岳教授。”柳晨问候道。

    “小柳啊,你们怎么来了。这两个年轻人是谁?还有小周,怎么也受伤了?”

    “也是参加这个论坛的。来,这位是岳教授,周宇轩跟你们说过的。岳教授,这位是李川宁,这位是宋梓涵。”

    “岳教授?您好。”李川宁说。

    “岳教授好。”宋梓涵也应声问候道。

    “你们怎么进医院来了?”

    犹豫了一下,李川宁没有出声。

    “我们三个也遇到了陈锐和雷洁——就是那个女的,不过我们把那两个见人就打的家伙给踢出局了,以后他们不会再来骚扰了。”周宇轩说。

    “果然,这场测试里面没有真死人,被杀就是出局。嗯……”

    五人聊了一会,就听见病区里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红色衬衫和短裤的二十多岁的女子向几人走来。

    柳晨见了那人,立刻说:“那啥,你们慢慢聊吧。我就先回去收拾房子了,再见啦。”然后一溜烟跑掉了。

    “柳晨姐,那房子——”周宇轩向柳晨招招手,却发现她已经跑远了。

    “周宇轩,你怎么来啦,还有刚才我好像看见柳晨姐了,她人呢?”

    “哎,她跑掉了。”

    “啊,怎么这样!”这时候,女性转向众人,“好多不认识的人诶。我叫魏玲,你们好啊。”

    于是又是一阵自我介绍。李川宁和宋梓涵才搞明白原来她是岳教授的学生,而魏玲则热情地跟两人打招呼:“啊,你们把陈锐给干掉啦?怎么干掉了,说说,说说。”

    听到这个名字,李川宁消沉了下来:“我杀了他,我把人杀了……”

    “啊,他没有死啊?”魏玲奇怪地说。

    “什么?”

    “这个是个论坛,不会死人的。所谓死掉的人,实际上是被剥夺资格。虽然会失去有关论坛的记忆和痕迹,但他们肯定没有死。”岳教授解释道。

    “你……您怎么知道?他们伤的非常重,马上死掉也不奇怪!”李川宁质疑。

    “这本来是我的推测,但听了你们说的情况,我估计它是对的。”岳教授说,“关于伤的问题。这里的急诊室每天都接待同样的病人,其中有一些不治身亡,但等时间一重置,第二天他们又出现了。这说明如果正常情况下他们在22日那天没有死,失去资格之后也不会死,而是单纯地失去记忆,到信里说的‘场所’里。”

    见李川宁没有异议,岳教授继续说:“你们干掉的两个人,都是连人带邀请函一起摧毁的,所以可以确定是失去资格了。”

    顿了一下,岳教授说:“就比如你们年轻人玩的游戏,角色死了,你难道也跟着死吗?最多游戏玩不下去了而已。”

    “您觉得这个什么论坛是一场游戏?”

    “我证明不了,但线索只这样。”

    “好吧,那就当他没死吧。”李川宁终于好受点了。

    “哎呀,你们说了好多哎,咱们聊点别的吧。你们喜欢数学吗?”

    “还好吧。”宋梓涵轻声回答说。

    “我就很喜欢,但是数学系里面男的居多,多太多了,都是一帮呆子,他们……”魏玲开始滔滔不绝。宋梓涵在一旁尴尬地陪笑。

    很快,李川宁和周宇轩的住院手续就办下来了。他们就住在岳教授的对面的病房,这倒让他们方便了不少。

    休养了几天,几人渐渐熟络起来。宋梓涵也在每天的重复中熟悉了办理住院的手续,同时也习惯了魏玲的滔滔不绝。唯一没有习惯的是魏玲动不动总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搞得她连连叹气。

    一周之后,柳晨的搜索还是没有结果。下午,她来到了医院住院部,结果魏玲一见面就是一个熊抱:“柳晨姐!你终于来了!”

    “别抱,轻点轻点。”

    “找人找得怎么样?”

    “还是没找着,不过有了点线索。我还是在大学和图书馆书店之类的地方转悠,包括你们大学——”

    “你去我们大学了?我跟你说,我们系的男生虽然呆了点,但有两个长相还不赖,人也挺好,你有没有去看啊。柳晨姐你这么厉害,家里还有钱,怎么能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呢?我们……”魏玲又开始滔滔不绝。

    看着连连后退的柳晨,李川宁有点能明白为什么最近宋梓涵老是苦着张脸了。

    “咳咳,你先消停会。那个,今天我想跟大家开个小会。”等到柳晨终于脱身出来,她宣布说。

    “啊,开会?开什么会?”魏玲心直口快,抢先问道。

    “关于这个所谓数学论坛的会。是这样的,我感觉现在有几个问题。”

    “嗯?”一向反感开会的李川宁这次稍稍有点兴趣。

    “最主要的是这个论坛的所谓‘课题’是什么。现在两个人退场了,咱们依然被困在22号里面。我猜这个活动的‘课题’就是离开时间循环。对了,这个循环咱们可以确定是在收到信之后才出现的。大家都是在22号收到的信,是吧?”看到众人纷纷点头,柳晨继续说,“这个时间循环很是个问题。别的不说,就光每天挂号和办住院你们两个就有够费心了吧。”

    魏玲和宋梓涵连连点头。由于每天十二点一过,前一天办的手续就作废,这几天每天半夜两人都要跑前跑后。李川宁心疼丫头,想自己好的差不多之后就回家养伤,但宋梓涵总说自己不累,搞得李川宁很是过意不去。

    “还是柳晨姐懂我~”魏玲听了这话,兴奋地说。她又一个熊抱扑了过来。

    柳晨微妙的一个闪身:“呐,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另外一点关于出局之后会怎么样之前岳教授已经解释过了,陈锐和雷洁出局后没有再出现,也算是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还有就是两位下落不明的参与者。他们是被陈锐和雷洁给打出局了,还是现在隐藏在某地,我还是希望找到他们,一起想想办法来完成这个测试。我现在有了点线索,有一个女大学生每天都在华夏大学的图书馆里出现,时间和位置每次都不一样,我猜她可能是参与者之一。”

    “嗯……关于时间循环,我有一个猜想。”岳教授说。

    “您说。”柳晨说。

    “我先问一下诸位所擅长的领域吧。”

    听到这个问题,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李川宁谨慎地看着岳教授;宋梓涵则歪着头表示不解;柳晨和周宇轩看上去没什么反应;魏玲则干脆说了出来:“我的信上写的是概率论,岳教授您知道的呀!”

    李川宁的心声:这妮子五行缺心眼吗,这种隐私也拿出来大声说……

    “我的是细胞自动机,一格一格地模拟事情的发展。”周宇轩见有人起头,接着说。

    柳晨说:“嗯,我的信上写的是元数学。”

    “元数学是什么东西啊?”宋梓涵问道。

    “呐,有点类似逻辑和哲学的东西,你就当它是研究数学的逻辑就行啦。比如从一个假设出发,能够得到什么结论之类的。”柳晨坐到了宋梓涵的身边。

    沉默了一下,考虑到周宇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能力,李川宁还是出声说:“我的是分形几何。”

    “嗯,我研究的主要是流形和空间”岳教授说。

    众人看向了宋梓涵。

    “啊,我的信上写的是信息论。”她害羞地低下了头,然后问身旁的柳晨:“柳晨姐,流形又是什么啊?”

    “简单来说,流形就是局部可以被一组数确定的空间。”岳教授简短地解释。

    宋梓涵还是没听懂,但又不好意思继续问。

    这时,柳晨温和地说:“比如地球。它是个球,但是每一个地区又都可以印成平面的地图。地图上的所有地点都可以用平面坐标系确定,所以它是个平面流形。或者这水杯,也是流形。不用害怕,不懂就问哦。”

    “嗯,谢谢。”宋梓涵小声说。

    “嗯。陈锐擅长的是集合论,咱们都知道。那个雷洁的是不完备性定理,也算元数学的一个分支。我的猜想是,我们所擅长的数学领域,组成了这个时间循环。”

    此言一出,满座沉默。

    “您说什么,我们组成了这个时间循环?”开口打破沉默的是魏玲,“但是我们没有人的能力和时间有关啊。”

    “所以是个猜想啊,不过,时间循环的大多数要素都在这里了。。”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病房门口,一个男声故意大声说。

    “谁?”李川宁已经被袭击怕了,他一把抽出数道分形枪,“出来!”

    “年轻人,别着急啊。老岳认识我。”那人慢慢地挪进屋里,笑着说。李川宁注意到他拄着一只拐。

    “岳教授您……?”柳晨转向岳教授,悄声问道。

    “他是老何,何一凡,我同事,也是教授。真没想到他也收到信了——你这伤怎么回事?”

    “还‘没想到’,你就别装了吧,上大学你哪次考试不是我帮忙?你能收到信我就收不到?我这伤是一个男的打的,骨裂,疼死我了。这孙子……”何姓男子说。

    “那,那这位何先生,您来这里是干什么?”周宇轩彬彬有礼地问,同时阵阵气流悄然环绕众人,做好保护。

    “帮忙呀。”男子的表情一变,一指柳晨,“你们这个小姑娘说得好,现在重要的不是互相提防,而是互相帮助。不然,谁也出不去这个22号。”

    “帮忙?”李川宁很怀疑。

    “是啊,我觉得老岳说的对。你看现在这么多人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还丢了俩人,到最后什么结论都没整出来。所以现在应该是把精力放在探索上面,我也会出力的。”

    “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李川宁问到。

    “我?我都来了四五天了。”

    比自己长,自己这边的谈话可能都被听个干净了。李川宁暗自想道。

    “那,您又擅长什么呢?和时间循环有关系吗?”柳晨问道。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不过我信上写的是群论。”何教授干脆地说。

    “那个,群论又是什么啊?”宋梓涵把头藏在柳晨的背后,小声问道。她感觉自己问题太多了,不敢抬头看众人。

    “不用害羞。你知道集合论吧?”柳晨摸摸宋梓涵的头,说,“群论就是关于运算的集合。比如说所有整数的加法,所有整数的乘法之类的。”

    “那不是无限大吗?”

    “不只是所有整数加在一起哦,是任意两个整数互相加。比如二加三、一百加一等等。所有的这些加法,总共算一个群。”

    “好复杂……”

    “没事,等你上大学就学到了。”柳晨又拍拍宋梓涵的肩膀,“另外,群论还研究运算的对称性等等性质。”

    “呜……”宋梓涵抱着头,一脸茫然。

    “有问题问是好事啊,咱们现在也得问问题。”何教授说,“你们有什么打算没有?”

    “做点实验看看吧。”岳教授说。

    “实验?”何教授似乎不太明白。李川宁等人也同样疑惑,只有柳晨和魏玲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等这里人身体好点之后,咱们来看看每天夜里十二点有什么特别的,毕竟那是每一个时间循环的节点。然后再有就是咱们手上的徽章,它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一使用能力就发烫,是好是坏,这都得搞清楚。”岳教授补充说。

    “岳教授,我觉得还有一条,就是关于邀请函。那上面写了很多东西,很多都直接和这些谜团有关。咱们可以稍微分析一下,大家看怎么样?”柳晨提议。

    “有道理。”

    “对。”

    “好。”众人纷纷赞同。

    “那么,大方向就定下来了,就是研究时间循环。然后另外一个参与者这几天我再去找她看看,好吧。”

    “柳晨姐,用不用我跟你去?”周宇轩从床上坐起身,说。

    “不行,你伤还没好。”柳晨摇摇头,然后对有伤的三人和何教授说,“你们安心养伤,等养好了再想数学的事,不着急,啊。”再之后,她又转向魏玲和宋梓涵,“这两天就麻烦你们俩了。”

    “柳晨姐我没事。”

    “没事,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可干。话说你真不考虑一下交个男朋友?就算是只在这一天里也好啊……”

    “何教授,您知道之前那俩出局的人的事吗?”等柳晨逃一样地离开后,李川宁跟何教授搭话道。他决定先摸摸突然冒出来的“老何”的底。

    “知道啊,你们这两天不一直聊他们吗?”

    “您以前接触过他们吗?”

    “不知道”何教授很干脆。然后他想了想,又接着说,“但是我觉得打我的那个人就是陈锐,跟机关枪一样打人。我跟老岳当年打街架也就这样了!老岳当年老是怂……”

    岳教授愤怒地说道:“谁怂了!明明每次都是你小子先逃的吧!”

    又聊了几句,李川宁终于减轻了戒备。尽管对他的不请自来仍然存疑,但从各个方面看,“何教授”并没有什么的问题——除了说着说着就冒出两句岳教授的黑历史,搞得岳教授连连白眼以外。

    日期依然停留在22号,但时间一眨眼就过了一个多星期。众人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连最重的陈锐也能够下地满处活动了。何教授原来住在同一层的另一边,怪不得很久以来都没有见到过他。柳晨依然没能找到那个女大学生,对方好像有意在躲着她,她也只好无奈地每天如同跟踪狂一样在图书馆里面守着。

    “终于出院了,这可真不容易哟。”李宁川感叹道。他的身边,宋梓涵依然像小猫一样陪在旁边。

    “还是年轻好啊,我们年纪大了,恢复的就慢多了。”岳教授也同样感叹。

    “就是。年轻的时候,我们一人一辆自行车,一天能骑出二百多里地,现在不行了。哎,人老啦……”

    “二百多里,就是一百多公里啊,你们骑了多久骑这么远?”魏玲好奇地问。

    “当时是我们俩往县城里送信,结果骑车到半路,发现信少带了一封,于是又急急忙忙往会走,最后可算没有晚。当时老岳还满处翻,说是不是夹在书包里没看见,我说别傻啦快回去吧,你这是没带。然后他才跟我往回走。”何教授眉飞色舞地讲故事。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捎上我!”岳教授十分不爽。

    一行人披着晚霞一路闲聊。路上,李川宁又一次看到了三辆车追尾的景象。刺耳的车笛声响彻道路,几乎要刺穿空气;剧烈的撞击声在李川宁等人耳边回荡。

    “真惨,他们这几天一直撞啊。”

    李川宁打了个冷战,这些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它们的车祸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川宁哥,我觉得有点害怕。”宋梓涵说。

    李川宁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里的这些,”女孩一指那三辆追尾的车,那里已经聚了一小圈人,“本来是没被办法重复的,每一个碎片的位置都是随机的。但是在时间的循环中,他们却能精准地保持原位。我害怕……”

    李川宁有点不理解女孩为什么害怕,他干巴巴地说:“别怕,没事。”

    “我害怕。我看见了混乱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

    “那不是好事吗?”

    “那意味着我们、所有人、所有生命也消失了啊。”

    天边,黄昏的云如同悲凄的天使,注视着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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