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伽具都事件已经过了快六个年头了。

    六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比如六年前的谈判里因为素盏佐太郎手中有素盏须势理这张王牌而稳压御槌高志一头,那么六年后则是换成御槌高志任意对素盏佐太郎提条件。

    “发现栉名安娜这个完全不逊色于素盏须势理资质的试验品纯属意外,这个孩子拥有感应的能力,还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未来视,也是百万人中才出一个的alaph级能力者,可以说完全就是为了成为王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御槌说完,满意的看到对面的素盏佐太郎脸色不好看起来。

    本来空有知识和技术的御槌高志是完全没有主动权的,他手中的牌太过普通完全没有打动素盏佐太郎的地方,像他这种人体试验所和研究人员虽说不多,但还是有的,他大可以投入大量的资金来资助那些地下机构,简单来说两人的关系,打个比方,素盏佐太郎就是大老板,手里掌握着大量的资源和价格高昂原材料,而御槌高志就是揣着求职申请等待录取结果的大学毕业生。不过现在御槌高志经过自己的努力也成了大老板,在谈判桌上还隐隐压了曾经的老板素盏佐太郎一头。

    向素盏佐太郎提出了一系列诸如资金,特权,物品的要求后,御槌高志就兴致勃勃的打卡下班,把白大褂一脱向沙发上一扔,就冲着地下室去了。那里才是他心神驰往的工作场所。

    在特制的电梯中换好由权外者限制编织物制成的特殊白制服,御槌的终端机收到了下属发送过来的两份报告书,是关于栉名安娜和素盏须势理两人资质的对比报告,御槌高志简单翻了翻,眉头皱了起来。

    栉名安娜的资质确实万里挑一,但是远没有他刚才在院长办公室对着素盏佐太郎说的那么好,她的能力‘感应’虽然没有素盏须势理那么多的限制,但是所感应的范围有限,这个‘范围有限’指的的她感知事物的程度有限,比不上须势理的‘完全同调’,目前针对栉名安娜的试验前前后后已经快一年了,可是栉名安娜仍旧完全不能感应到德累斯顿石盘。而当初的素盏须势理可是在半年之后就在真理之海中与石盘进行了近距离的接触。

    御槌之所以对素盏佐太郎那么说,完全是为了从他手中取得更大的资助,以及将自己从素盏佐太郎的控制中解放出来。

    素盏须势理资质那么好,自从首次接触德累斯顿石盘后已经过了十年有余却依旧没有成王,可见栉名安娜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就成为王权者。御槌高志心知这件事急不得,因此暂时先将这件事情放在一边,转而琢磨起两个实验品今后的问题来。

    首先,素盏须势理是肯定不能放弃的,最好可以通过素盏须势理来协助栉名安娜来接触德累斯顿石盘。实在不行就这能采用下下策,通过栉名安娜来让须势理登上王座。但是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御槌高志是一点也不想启动第二个方案的。

    “从今天开始,将素盏须势理和栉名安娜的试验放在一起进行,把栉名安娜从病房里带出来,和素盏呆在一起,剩下的交给兔子去处理。”御槌高志简单交代了一下就走进了实验室,算算时间素盏的训练也要完成了,他去看看试验前的准备情况,就可以开始二人的首次共同试验了。

    栉名安娜的目光被牢牢的吸引住了。

    今天,她被人领着,穿过又长又冷的走廊,乘上电梯,来到了这个建筑的最底层。她本来以为自己又会被强迫做很疼的治疗,但是领着她的人却带着她来到了一个空空的白色房间里呆坐着。房间里面有两个拿着刀的人,安娜对他们没有兴趣,木偶一样呆在角落的凳子上。

    直到那片刺目的红色划过她的眼角。

    在这个除了纯白就是银白的地狱里,这是唯一的红色。那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一些的女孩穿着绯红色的裙子,她似乎是在训练,周围有穿着纯黑色神官服的持刀人不时的指指点点。随着女孩身形转变之间手中刀光闪烁,绯红的裙子有生命一般滑动着舒展开,仿佛都开出了一朵朵红色的花儿。

    栉名安娜从蓝白条的病号服口袋中掏出由自己鲜血凝成的珠子,把它放在眼前,透过它看向绯红裙子的少女。她是一个特殊色盲,平日所见都只有黑白灰三色组成,唯一能看见的只有热烈的赤红之色,但是透过自己的珠子就能看得见颜色,甚至可以看见别的,比如一个人灵魂的颜色。

    那个女孩子的灵魂是大片大片澄澈的青蓝色,虽然不是红的这点让安娜有些小小的失望,但是比起其他人参杂着浓厚黑色的已经好了太多。透过珠子,安娜所见的空间都是一片纯正的黑色,那女孩的青蓝在正黑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如同秋夜中的皓月。

    这还是第一次,安娜觉得青蓝色也很漂亮。当然,最漂亮的还是红色。

    御槌医生说自己是要成为青色之王的人,强制性的把自己病房里的东西都换成了蓝色,爸爸妈妈也觉得自己喜欢蓝色,每次来探望她,带的都是蓝色的花,蓝色的便当盒,蓝色的衣服和鞋子,最开始安娜很是不高兴,但是御槌医生说只要成为了青色的王自己就可以离开医院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所以安娜要成为青色的王。就算是治疗的过程再痛也没有关系,她很想念自己铺着红色床单的公主床,想念妈妈做的淋了好多番茄酱的蛋包饭,想念和爸爸妈妈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的时光。

    栉名安娜一定要成为青王。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回到自己的小家里,可是她一点也不明白,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在安娜观察须势理的时候,须势理也在隐秘的观察她。

    白色的,带着淡淡红色的头发,紫红色的眼睛,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这个孩子的脸庞精致而略显呆板,像是摆放在橱窗里的人偶,眼睛和儿时的她,还没有遇见猿比古时的她很像,小女孩的视线紧紧的黏在她的裙子上,玻璃般的眼球里终于有了一点光彩。

    又是一个,权外者人体试验的……试验品啊。

    须势理不带感情的想着。

    不要说她冷漠无情,只是一向只有自己的最底层今天居然来了另一个人,御槌高志或许是在谋划着什么,须势理倒是不怕他电自己烧自己淹自己,她只是担心御槌高志的新计划会让自己无法去见伏见猿比古。

    要是没有了伏见猿比古,那她怎么在这个地狱中熬过一年又一年呢?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飞到猿比古身边,可是现在不行,御槌高志的试验马上就要开始了,她无法离开七釜户。

    倒是德累斯顿,对于安娜倒是兴致颇深的样子。

    “哦——哦——哦——这是青王的候选人呢~”她特意咬重了‘青王’的音节,有几分幸灾乐祸(?),或者是什么说不好的情绪在里面。

    须势理没理她,还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担忧里。

    见状,德累斯顿也就暂时将安娜放在一边,回到须势理的身边,周身的黑雾如同蚀骨之蛆般缠绕在她身上。

    “不要担心啊,有我在,是肯定不会让须势理出事的。”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笔直的脊背,德累斯顿柔声的安抚让须势理稍稍镇定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冷静了下来。

    另一边的安娜透过珠子看见,有什么黑种带红的东西,紧紧地缠在那片漂亮的青蓝色之中。她小小的惊呼一声,想认真看一看那是什么,但是再望去的时候,那片青蓝还是那么纯粹,仿佛之前带着血色的黑雾是安娜的错觉一般。

    安娜的呼声让须势理向她的方向望了一眼,那个孩子举着一颗红色的珠子看着她,德累斯顿说那孩子是青王的候选人,须势理透过真理之海一路同调下去,果真,无论是那个孩子还是那颗珠子都散发着强大的能量波动,而且自己的真理之海的波动,和这个孩子的波动相当相似,就像是双生的婴儿一样。

    “栉名安娜的能力是‘感应’,和你的真理之海很相似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德累斯顿恰到好处的解释着“虽然感知的范围很广,但是没有你那么深,诺,她那颗珠子就是她自己的血,她就是以珠子为媒介进行感应的。”

    “不去打个招呼吗?”指了指仍旧看着须势理的小姑娘“毕竟你们以后可要一起试验了啊。”

    八田是个不错的朋友,至少他身上有伏见没有,却又隐隐渴望的东西。

    伏见自诩不是什么热血正义的少年,也对无聊大人眼中的乖宝宝形象没有兴趣,更对于那些愚蠢幼稚的同龄人口中‘成熟可靠性情温和乐于助人’的日本好同学形象嗤之以鼻,虽然成绩不错,但是从来都独来独往,外表又显得文弱可欺,就给人一种性格孤僻乖戾的形象,没有人想要知道他在意什么,也没有人注意他做了什么。

    除了那两个人,相遇于梦中的须势理和相遇于现实的八田美咲。

    须势理的出现弥补了童年时期的孤单,一开始伏见也觉得自己只要有须势理就行了,但是随着他逐渐长大,他发现自己仍然不满足。

    为什么,须势理没有办法长久的停留在现实呢?

    伏见知道须势理身体不好,恐怕每次使用‘同调’能力都要消耗不少的体力和精神力,因此他虽然心存怨怼,可也没有办法向须势理抱怨。

    但是八田的出现补足了这一方面的遗憾。

    八田是个单纯的热血笨蛋,脑子一点也不灵光,有时候迟钝的要命,还是个一看就知道将来肯定是大魔法师的童贞党,从各方面来说,都和伏见格格不入。但是他啊,唯一的有点恐怕就是那灵敏的直觉了,总是说出让伏见拒绝不了。

    比如现在。

    八田来房子里来给自己送资料,自己正在忙着制作两个人专用的通信邮件,还差一点就要完成的时候,被八田怒气冲冲的从床上揪了起来,在他“你是截稿日期临近的漫画家吗?”和“我要是你母亲肯定气死了。”的怒吼声中,就着厚厚的被单团成茧子,额头上还被贴上了冰凉贴,像是埃及的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八田把窗户小小的开了一条缝让外面刚下过雨的清新空气流淌进来,现在正满屋子翻找着温度计。

    “要是高烧的话可能会变成炎症,要赶紧送去医院才行。”

    跟你没关系吧?伏见在心里习惯性的吐槽了一下,但是这种‘正常’的照顾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加之嗓子又不舒服,所以只是在心里小小的抱怨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不满。

    须势理是不能过来了,因为害怕传染他刚刚把终端机关掉了,八田在这里聒噪一下也好,平时这里已经够安静了,这时候热闹一点也没有关系。

    伏见在八田的再三劝阻之下终于放弃了今天弄完二人专用通信邮件的想法,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八田提议他吃点东西,说不定会好一些。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会做很多料理的哦,不过只限定在咖喱和炒饭的范围!”

    “就两样算什么多啊,国语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我们是一个国语老师吧?啊,对了,我还会做杂烩粥,我老妈说病人喝粥最好了!”他说着就兴致勃勃的向楼下走去“借用一下你家的厨房!喝了粥我去给你买药,你的烧不算高,喝点粥吃完药睡一觉就好了。”走到门口,他又折了回来,对躺在床上看着他的伏见说“门我就开着了,要是你有什么事我会马上回来的。只要一声就好。”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一字,然后就真的走了。

    伏见听着他信誓旦旦的说着,也不知是处于恶作剧心理还是别的什么心理,总之他充分的践行了‘天大地大病人最大’的歪理,来来回回的折腾着八田。

    “我想把枕头垫高一点。”

    “嗨——嗨——”

    “要喝葡萄果汁,0%果汁的那种。”

    “一会儿就去便利店,先喝白开水怎么样?”

    “冰凉贴变成热贴了啊……”

    “嗯嗯——马上就换。”

    “想要味道淡淡的香草冰激凌……”

    “会和葡萄汁一起买回来的。”

    “啊……”

    “还要什么?”

    “……关窗户,冷死了。”

    如此任性又无理,但八田就好像感觉不到累似的一一答应了下来,伏见看见他抱着纸袋回来,把葡萄汽水放在自己的床头,连带着还有一盒药片。

    “冰激凌的话在冰箱里,你要吃完药之后的一小时才可以吃。”八田说“厨房里的粥差不多好了,我去看看,温着的时候再端上来,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说完八田就下去了,走之前还和伏见夸口说自己做的粥可是‘八田特制病号专用粥’,伏见喝了马上就会好之类的云云。

    伏见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恍惚之中,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恶意的时候。

    四分之一的自觉的恶意,四分之一的不自觉的恶意,四分之一的天生的天真和四分之一的缺心眼。

    和须势理呆久了,伏见偶尔也能模糊的感应其他人身上散发的气息。

    这种泾渭分明,矛盾又合理的情感杂糅在一起的感觉,在伏见的印象中只有一个人。

    “感冒啊——啊,是那个感冒啊,好了,我知道了,这种病啊,光躺着是不行的。”楼下的人大声嚷嚷着“不让血液流到脚底是不行的,你这个朋友怎么能让他躺着呢?”

    楼下有八田微弱的辩解声。

    “喂——猿比古哟,你再不下来我可就把螳螂塞到你朋友嘴里了哦!”

    伏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床上蹦了起来,拖鞋也顾不得穿就向楼下跑去,楼梯很高,最后的几个阶梯他没有耐心走了,直接蹦了下去,结果因为发烧的关系重心不稳一下子滑倒,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哐‘的一声。

    那个头上抹着发胶,耳朵上满满都是银色的钻石耳钉,穿着露出胸膛的深色衬衫和做旧的牛仔裤,登着尖头皮鞋的,全身挂满了银制饰品的男人,正一脸的得意,就好像把‘恶意’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似的。

    “真轻松啊,一刺激你就出来了~”

    仁希是那种,你越是反抗他就越是纠缠不休的类型,深受其害的伏见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拉着八田就向门口走去,完全不顾他的挣扎,直接带着他就走出了房门口,狠狠将门拍上,把仁希的喊叫声音隔绝在身后。铁门的隔音效果很好,仁希的声音一下子听不见了。

    “你回去吧。”他靠着门,有气无力的说。

    “哦哦……”看到伏见那个样子,八田咽下了自己的疑问,伏见可是还光着脚呢,应该让他赶紧回去床上的。“那我走了,你记得要先吃粥然后吃药,我就先回家了。”

    伏见点点头。

    “你先进去吧,我走了。”八田说完,挥挥手就向外走去。

    “那个啊……”话到了嘴边,伏见的声音让八田止住了离开的脚步,回头疑惑的看着他。

    伏见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

    “今天冰激凌的事……”

    “啊,那个啊。”八田不在意的说,随后又像是领会了伏见的意思一样,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应该老老实实的说谢谢才对吧!”但是很快的,他又语气轻快的说“不过也没什么,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学校见!!”八田头也不回的挥手,真的走了。

    一直到八田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伏见才撑着膝盖站起身,他本来打算就不回去了,可是无论是钱包还是终端机都在房间里,只得打开了大铁门,慢吞吞的向屋子里走去。

    !!!!!!

    伏见仁希看着从楼上走出来的巫女服女孩,皱了皱眉头。

    “你也是小猴子的,学校里的小朋友?”拈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圈,仁希嗤笑“真是新奇的打扮啊!”

    须势理不说话,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仁希的影子,可是仁希却觉得她什么都没看。

    “大人问话小孩子要好好回答啊,不然就要被我在嘴里塞螳螂哦。”

    “啊,是这样么。”终于,须势理回答了仁希的话,那种平平淡淡的口气就像是不把仁希放在眼里,只是随意的,应付着说了一句。

    “想做的话试试看也可以。”

    “但是相应的,我也应该回礼才是。”

    歪了歪头,须势理的脸上一派纯良。

    “把刀塞进你肚子里怎么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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