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宫中,幽若站在宫中的瞭望阁,久久的望着日韶皇宫的正门口,一个多月了……

    他出征都一个多月,他们的孩子也在一点点长大,快三个月了吧,好在她最近瘦了许多,否则三个月大的肚子定瞒不住的,到时候只会让他们母子的处境越发艰难。

    “小姐!小姐!不好了!皇后和秦相带着一群文武百官往归宁宫方向来了!”如意急急忙忙的爬上瞭望阁,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幽若抚着肚子的手一颤,终究还是来了!来了……

    她早就料到他们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遇的,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她深深吸了口气,在如意的搀扶下下了瞭望阁,换了一梅红宫装,外罩一件靛蓝马甲,这样的打扮能够给人一种无法看透的气势,如今她必须强势起来,为了他,为了他们的孩子!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幽若来到正厅时只见宫中站满了文武大臣,尤其是那至今为止只见过一面的左丞相秦拓,心头陡然一紧。

    这秦拓绝非简单之人,狡猾奸诈绝不输任何人,而其计谋只怕也不输给皇上吧,否则怎么能够在与萧缜的对立中生存下来。貌似温文儒雅的一代贤相,不知道此刻又是带着怎样的目的前来呢?幽若心中没底了。

    “包公公,宣读圣旨吧!”

    孝端皇后看了一眼令她敬佩的女子,只是今日她是来亲手杀她的,这女子对她的威胁太大了,大的使她不得不除了她。

    现在的她几乎成了皇上的心口肉,谁也动她不得,如果错失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她就再也没有机会除去她了。

    杨家回乡丁忧的两位儿子加入萧缜帐下,公然反叛朝廷,而皇上虽将杨氏一族都打入天牢,却未动这贤妃一丝一毫,她从来不曾预料,她的皇帝夫君居然会如此不顾一切的维护一个女子,以至于置朝中一片反对之声于不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杨氏一族不思念皇家恩宠,公然犯上作乱,其罪当诛。现除去杨幽若贤妃封号,降为平民,打入天牢。钦此!”

    包奎一边念着,不敢直视贤妃娘娘的双眸,他再清楚不过这贤妃娘娘的聪颖,绝非三两下可以糊弄过去的。

    只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为了这女子而失了天下民心呀!正如皇后所言,这杨氏犯上作乱,理因诛九族,而依目前的状况,皇上是万万不会动这贤妃娘娘的,以至于枉顾法纪,引起百官反对,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幽若冷笑,直盯盯的看着包奎,冷吟出声:“包公公,皇上果真下了这样的圣旨么?”

    皇上呀皇上!你不知道最后给我致命一击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你最信任的包奎呀!

    看来这包奎也是认为皇上会为了她而置天下民声于不顾吧,否则他怎敢伪造圣旨!

    “放肆!岂容你如此藐视皇权!”秦拓厉声骂道。

    心中暗想,这女子太难对付了,竟然如此冷静,那嘲讽的目光让他都不禁震撼,难怪女儿说要乘此机会除了她,这样的女子留在皇上身边,女儿将来的皇后之位和大皇子的帝位都将不保呀!

    “哈哈哈!”幽若陡然从地上起身,放肆的笑了起来,瞪目注视着秦拓。

    “秦大人!到底是谁藐视皇权?您不是一清二楚么?”

    那声“秦大人”深深震住了每个在场的官员,许多第一次见这贤妃娘娘的官员开始考虑退缩,且不说要瞒着皇上来逼死这皇上的宠妃,就看着这女子大无畏的气势,也不禁有几分胆战心惊,不愧为皇上看中的女子呀!

    秦拓直视幽若的双眸,想要逼退这狂妄的女子,却不见她有丝毫退缩,无奈之下,下令道:“来人!把这罪人拿下!”

    几个侍卫闻言就上来要拿下幽若,如今皇上不在宫中,朝廷有秦相,后宫有皇后,他们哪敢不从!

    几个人正要动手,却被贤妃手中的兵符吓到了,立马跪首,这快可以调动全皇宫一千多名侍卫的令牌居然在贤妃娘娘手中!他们哪还敢动这女子一分一毫。

    文武百官和皇后看着幽若手中的令牌也都倒吸了一口气,手掌这令牌的,自古以来就是皇帝,因为任何人掌有他,都足以挑起一场宫廷政变。

    幽若唇边逸出一抹冷笑,道:“秦大人,本宫是不会就此屈服的,如果大人您逼急了,那本宫也不介意让这皇宫血流成河!”

    瞬间响起一片抽气之声,室内顿时陷入冷凝之中,静的让人发悚。

    “秦大人,您看这……”已经有官员拉着秦拓的衣袖,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了退缩之意。

    其实他们中的大多数并不在意这贤妃娘娘是否受宠,只是如今为情势和利益所趋,皇上不在朝中,半数以上的官员以秦相马首是瞻,而不愿参与此次行动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以现在的状况,他们还是宁愿和那些没来的官员一样保持中立。

    皇后看着父亲右手抚着左手,心中知晓,如今她这身经百战的父亲也有些踌躇了,每每遇到难以抉择的境况,父亲他总是这般。

    皇后起身,在秦拓耳边念叨了几句,只见秦拓原本犹豫的神色立马化成浓浓的杀气,儒雅俊朗的脸有些扭曲。

    “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秦拓精明的目光注视着眼前临危不乱,气势千钧的女子,决定走险棋。

    幽若手中都冒汗了,却不断告诉自己,不可以泄露一丝一毫的恐惧,否则就必死无疑了,兀自吸了口气,沉声道:“大人请吧!”只是心头却再也明了不过,这仗打得太难了,胜算几分,她自己也不清楚。

    秦拓跟着幽若进了书房,直奔主题,道:“娘娘,您是聪明人,知道负隅顽抗没有任何好处,何苦如此执拗呢?”

    “秦大人,您倒是说说,本宫哪里负隅顽抗了?”幽若冷笑。

    秦拓低笑,杀气四溢的目光注视着幽若,道:“娘娘,您知道皇上的大军的粮草供应是由谁在提供么?如今这朝政又是有谁在把持么?只要老夫一声令下,马上可以断了皇上的粮草供应,让皇上有命去,没命回!”

    幽若强迫冷静的讽刺道:“秦大人不怕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传到皇上和天下人耳朵里?”只是心中却明白,这皇上在千里之外,如果秦拓真要如此,八成也没人能够阻挡。

    “哈哈……老夫一生经历的大事无数,娘娘您威胁不了我。更何况不是还有大皇子么,老夫就看着皇上和萧缜斗个你死我活,到时候老夫坐收渔翁之利,弄个摄政王当当岂不甚好?”

    秦拓张狂笑道。

    “娘娘,如若您今日不是已然怀了皇上的龙种,老夫兴许可以不对你赶尽杀绝,怪也只能怪您肚子里的小皇子了!”秦拓低叹,如果让他年轻几十岁,只怕也抗拒不了如此的女子吧!

    幽若跌坐在御座之上,双手不禁握成拳,眼前这在朝堂中翻滚数十年的老手,她又岂是他的对手!皇上如果战死,这大皇子登基为帝是理所当然的,而秦拓亦可以成为这实际的皇帝,相比之下,谁又会等着皇上归来,然后让她争得帝王宠幸而坏了好事呢?

    “秦大人,难道您以为本宫死了之后,皇上回宫后不会追究么?我想……皇上的英明,大人您比谁都清楚?”幽若勉强撑起身子,唇边衔着一丝冷笑,睨着秦拓。

    秦拓闻言,眸中精光闪过,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娘娘,您错了,您不只是皇上的宠妃,还是杨家的女儿,您的两位兄长现在还在敌军的营帐中,兴许此刻正在和皇上在战场上厮杀呢?”

    看着脸色惨白的幽若,秦拓好看的唇角上扬:“老夫只是为了皇上除去这乱党亲族,天下人没有人会说老夫我滥杀无辜……倒是皇上……您说,要是皇上为了一个乱党之妹的宫妃而残害一个为国尽忠多年的老臣,天下人会怎么看皇上呢?悠悠众口呀,娘娘……您可要想清楚了。”

    “现如今的你,只要存在一天,就免不了这些世人非议,今天哪怕娘娘您逃过一劫,将来您要皇上如何是好呢?”秦拓看着眼前女子眸中的哀思,还有那一副了然的眼神,禁不住有些敬佩。

    她真的等不了了,等不到他了么?……就算她今日凭着手中的兵符获胜了,又能怎样?国之为难之际,哪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回掀起千层浪,人言可畏……

    “娘娘是怕前往地府的路上寂寞么?”秦拓儒雅的脸上仅剩下杀气,道:“那……老夫先送您的婢女去为娘娘开路如何?”那唇边的笑,仿佛地狱修罗,让幽若浑身一震。

    幽若抬眸,无言的注视着这个两鬓已白却风雅依旧的男子,心中感叹,一个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终究是这样的不折手段呀,她太稚嫩了……思绪之间,已然听到外头传来如意惨烈的叫声,一声一声打在她心底,仿佛地狱催魂的魔咒。

    幽若紧咬着唇瓣,泛去眼底的酸涩,不甘呀!真的好不甘!为什么幸福触手可及,却硬生生要在此刻切断,她终于懂了……他和她,永远永远不会是爱或不爱这么简单,他是一个帝王,一个心系天下的帝王……

    他心中有万千苍生,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呀!

    过了许久之后,幽若才抚着微凸的肚子,沉声道:“动手吧!”纵使有万千不干,她亦别无选择。

    “娘娘,您错了,不是老夫要您死,而是您畏罪自杀!”秦拓俯低身子,对着幽若摇摇指头,清俊儒雅的眉角有着胜利的喜悦。

    “呵呵……”幽若苦笑,好狡猾的老头呀!要她命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把这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大人,在外头候着吧,本宫总该给皇上留封遗书,皇上才能相信本宫是畏罪自杀,不是么?”幽若恢复气势,冷睨着秦拓道。

    “那老夫就告退了,希望娘娘不要让老夫等的太久!”秦拓躬首退下,他相信以这女子的聪慧,断不会耍什么花招的。

    秦拓出去后,幽若提笔,想要写些什么,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吧嗒吧嗒的落在宣纸之上,许久之后还是未写下一字半句,外头听到如意和秀儿拼命的喊着要她不要做傻事,然后又听着她们被制服……

    最后泪眼朦胧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拿出那柄短剑,感觉到泪水仍旧不可抑止的留着……

    渐渐闭上模糊的双眼,哽咽,抽泣,拔剑,刺下……

    一切动作,似乎都不是在终结自己的生命,因为脑中只剩下与他的点点滴滴。

    初见时那惊艳,再见时的失落,藏书阁时的满腔不平,闭关时的无可奈何……渐渐的失去意识,不知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秦大人,里头的情况到底怎样了?”一炷香时间过后,有官员不安的问着。

    秦拓在正厅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命人进去看了一看。

    “怎样?”众人急切的问。

    “娘娘她胸口插着一柄短剑,只是尚未断气,地上留着一汤血。”那人紧张说着。

    有人就主张进去刺一刀,省事,却只见秦拓道:“这贤妃娘娘是畏罪自杀,与我等何干!我们发现时,娘娘她已经流血过多身亡了!慢慢等着吧!”

    于是众人就在这归宁宫里等呀等,就是觉得这时间过的如此之慢,与此同时,日韶皇宫的正门,三骑加急铁骑如入无人之境的通过午门,直捣皇宫内院而去。

    “怎么这地突然震了起来?”归宁宫内有人急急忙忙的叫道。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似乎有千军万马驰来的震撼,可是这皇宫内是绝不容许有人骑马进入的呀,正当文武百官还在疑惑中时,只见一个银色身影以诡异的速度从归宁宫门进入,知道进了正厅,众人才赫然发现,这风尘仆仆的银甲身影不就是那本该在千里之外的皇上么!

    段启一看屋内的境况,心都跳了出来,拽着秦拓的衣领吼道:“她呢!”众人从没看过皇上如此杀气腾腾的模样,有的官员已经全身颤抖的跪在了地上。

    “朕问你,她在哪里!”段启掐着秦拓的脖子,命令自己不可以现在就杀了他。

    秦拓未曾回答,一边的秀儿立马反应过来,叫道:“在书房,皇上,娘娘在书房!”

    还未等秀儿说完,段启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正厅,然后众人就听到一声哀恸千钧的怒嚎,片刻之后,只见皇上双手血淋淋的抱着贤妃出来,惊呼疯狂的叫着:“快召御医!”

    然后他们就震惊万分的看着皇上以刀割开自己的手臂,以自己的血喂食可能已经气绝的贤妃娘娘,几个胆小一点的官员见了这阵仗,早就吓得晕了过去。御医已经来了一个时辰,御林军包围了整个归宁宫,没有一个人能够出去,宫内的气氛紧张万分,连一向冷静的秦拓也吓白了脸,不敢吭一声,谁能想到皇上怎会突然回了宫。

    贺奔担忧的看着段启,自从三日前接到密报说秦相要对贤妃娘娘下手,皇上马上带着他和一名锦睿师暗示马不停蹄的赶回,一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几匹西域良驹,三天三夜,除了喝水,不眠不休,连饭也一口未尽,到了皇宫,皇上更是扬刀砍了几个侍卫就疾驰进了皇宫,直奔归宁宫而来,却还是晚了。

    如今皇上又不知喂了贤妃娘娘多少血,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好在战事也快要结束,皇上本就打算摆驾回宫,让赫连容继续追杀萧缜残军。

    段启扫了一眼室内的所有人,阴森森吼道:“如果贤妃死了,朕要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吓得群臣立马跪地磕头,哀求道:“皇上饶命!皇上恕罪!”

    段启一掌拍碎了一张桌子,吼道:“谁敢再求饶,下场如同次桌!”

    如果不是幽若还命在旦夕,他早就把这群家伙吊起来打了,尤其是秦拓那老家伙和皇后,他等着和他们算总账呢!

    谢晋战战兢兢的从内室出来,一颗老胆都快吓碎了,真是为难至极,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说了,只怕这皇上会立马掐死他,不说么,那就更必死无疑了。

    段启见谢晋,三两步靠近,抓着谢晋就问:“怎样?”那紧张的模样吓得谢晋越发胆战心惊。

    “回……回皇上,娘娘的血已经止……止住了,只……只是……”

    段启听着谢晋结结巴巴的,越发急了起来,吼道:“只是什么!”

    “只是……娘娘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身体太虚弱了,微臣也不敢保证一定有救。”谢晋说完,就认命的闭上了眼,却迟迟不见皇上有任何反应,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只见皇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三……三个月的身……身孕……”这回结巴的换成了段启,千思万想一起冲进脑海,此刻的他已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幽若怀孕了,他们有了共同的孩子……可是,可是现在她却命在旦夕,她和他们的孩子都命在旦夕……

    不行!不行!他要冷静!,段启立马又拽着谢晋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提着离开了地几分,暴怒的叫道:“还不快滚进去!愣着做什么!要是救不活她,你就提着头来见朕!”

    说完就把谢晋一把扔下,吓得谢晋连滚带爬的进了内室,在场的官员更是不知如何是好,这下他们的罪更大了,谋杀皇子!就连老御医谢晋都逃不开为贤妃娘娘陪葬的下场,他们还有获得余地么!

    “所有的人都押到天牢去!皇后也不例外!”段启一声令下,御林军押着归宁宫内的一干人等下去了。

    段启瞥了一眼震惊无语的包奎,冷冷道:“包奎,你太让朕失望了!”

    “老奴有罪!”包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涕泪四流,不断的叩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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