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得到巫寻的传话,百里千星就欢喜坏了,心中沉甸甸压着的自责和不安,也乌云般散去。

    翌日天色蒙蒙亮她就起了。

    扎进厨房里,做了几样拿手的早点,知道龙府不缺吃喝,但是总想做点什么,让孟白云知道她的歉意。

    昨晚早餐,在围裙上擦干净手,让乳娘把何西何梦叫起,三人一行,朝着龙府去。

    两座府邸都在官宅区,离的不远,马车过去,慢吞吞的走,也不过是小半盏茶的时间。

    百里千星怕早餐冷了,催了下车,到的更快,几乎才和何西何梦交代了要乖巧听话,就到了。

    下了车,往桐院去,只是院门口,就被柳青拦了下来。

    “千星姑娘,夫人有客。

    能让柳青到院门口来守着拦人,是来了谁?

    无论是谁,百里千星都很有分寸。

    “那,我们先等等,这早膳,大姐怕也是不得空吃的,柳青姑娘,你吃过了吗?”

    柳青忙道:“不用不用,三位先到偏房等吧,这早膳,是千星姑娘特地拿来的,夫人肯定高兴,我叫厨房拿去热着。”

    百里千星的肚子在这时候咕噜打了鼓。

    她,还没吃呢。

    柳青微微尴尬:“千星姑娘是来和夫人一起用早膳的啊,夫人已经吃过了,这样,千星姑娘带着孩子们吃吧,夫人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来,别饿着了。”

    提篮里的东西,冷了再热也不好吃了,反正只要大姐肯原谅她,以后她天天都可以送早膳来给大姐吃。

    于是,熟门熟路,也不用柳青带路,自己指了指院子外的一座亭子。

    “你不用招呼我了,我带孩子们去那吃,早晨空气好,也凉快,吃了我们等会儿大姐,等到日出,她若是还不得空,我们自己回去就行。”

    “行,那我就不招呼小姐了,夫人叫我看着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呢。”

    百里千星不由存了几分好奇:“谁来了?”

    说着,还朝着院子里探了一下头,却被何西拉了拉衣袖,老神在在的教育起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孟姨既然让柳青守着,不让人进去,我们何必去打听。”

    这小夫子,师从林家大公子,小小年纪还教训起人,都不知道给人留几分情面。

    好在百里千星大大咧咧惯了,一个指头点在了百里千星脑袋上:“这叫关心,懂不?走,吃早饭去了。”

    何梦落了一步,是故意落下的。

    神色间有些淡淡的失落,但是那属于小孩子的失落,看上去又有点可爱。

    百里千星回头见她走的慢,还不时看一下院门那,催了一句:“何梦你看什么呢?”

    “她是想我们苏儿姨母了,也想念飞鸿。”

    前半句还好,后半句,何梦小脸浮现了一抹可爱的绯红。

    百里千星不由的打趣了一句:“呦,小少女,也知道思春了。”

    好在,何梦压根听不懂。

    不然这会儿脸不知道要红成什么样。

    就是何西也不懂,追着百里千星问。

    百里千星不鸟这小破孩,这些事情,他们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什么少女思春,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到时候都用不了她教。

    提着食盒带着两个孩子径自进了凉亭,布好饭菜她心情看得出很好。

    巫寻传到孟白云的话,说是孟白云邀请她到龙府来玩的时候,她就一夜辗转兴奋难免。

    所以也没着人来通传一声径自就来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大姐。

    大姐这是在招待谁呢,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一墙之隔,院内正屋。

    门扉紧闭。

    屋内,一个男人,四十多岁,气质文弱,身形瘦削,浑身透着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息。

    他天生一张笑脸,嘴角弯弯,自然形成一股子亲切近人的气质。

    他已经做了自我介绍了,就是孟白云要找的青龙帮六爷。

    声音和气质一样,温柔,书卷。

    相对于他的天生笑脸和温柔气息,眼前的孟白云,显的太冷。

    如果不是眼中压抑着的跳跃着的某种强烈的情愫,几乎让人以为,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冰雕的美人儿,无喜无怒无感情。

    “六爷,藏宝图之事,我愿意倾力相助,但是在此之前,我想问六爷一件事。”

    对方显然知道她要问什么。

    手中一柄玉扇,更显温文,扇子的轻轻打在了手掌上,一下下的,他笑道:“我猜,你是想问那天我的人把你送回来这件事吧。”

    “正是,我只想问六爷,我的腿至此地步,你可知原因。”

    对方依旧是笑,可是眼中的温度却冷下去了几分。

    “怎么,总不是龙夫人以为,那天回来的路上,我的人对你的腿动了手脚?”

    她就是这个意思。

    她根本不想跟他拐弯抹角。

    眼前的男人虽然一直是一张笑脸,但是他身上透着一股智者的气息。

    和这样的男人拐弯抹角,浪费彼此时间而已。

    “只是求证,你只需答我是或者不是。”

    对方也很干脆:“不是。”

    简单两字,孟白云明白了。

    “我信你。”

    对方眼中那冷了下去的温度,在微微怔忡之后,又转暖了。

    他生平最讨厌两件事,被误会,被束缚。

    困在青龙帮,实非他所愿。

    他生平愿望,就是开个善恩堂,广布善德。

    可是偏生青龙帮帮助于他有恩,所以他才入了青龙帮,但是拒绝了二爷的封赐,做了一个六爷。

    这六爷因为地位不高不低,大事有上头一二三做主,小事有下面七**经营,那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其他两位四五为了邀功,根本不用他出手就会搞定。

    所以,很是闲散。

    帮主也知道他性子,从来不强求他,除了帮众必要的例会,也从不会要求他必须困身在青龙帮总舵中,寸步不离。

    可,无论如何,即便困不住脚步,也被道义恩德所束,生也脱不掉青龙帮六爷的名号了。

    他为了尽量显的和青龙帮不同,平日从不轻易露面,青龙帮中的人鲜少有认识他的,他也和自己最初的冤枉一样,广布善德,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这让他内心平和一些,可他,有那菩萨的慈悲,却也是生了一副修罗的狭隘。

    善举不求回报,但若是善举被误会,他可不高兴。

    之前,孟白云轻而易举的惹了他不高兴。

    但是“我信你”三个字,却又轻而易举的,拂去了这份不悦。

    说到底,或许如帮主所言,他就是孩子心性而已,像个孩子一样生气,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所以,他笑容又灿然起来,嘴角弯弯,文弱之中,带着一分不符合他年纪稚气。

    孟白云倒也是被他笑的一怔。

    这样的人,如何也不能和让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的青龙帮联系在一起。

    对这样的男人,起了一点点的好感。

    这个男人,也给她满脑子中凌乱没有头绪的猜想,理出了一条无比清明的道路。

    她的腿,是在回龙府后才伤的。

    六爷的目光,也因为腿的话题落到她的双膝上。

    “我看你,好像是下半截不能动弹了,外界只传龙将军失踪,你难产死胎,但是没说你腿的事情,你今日这样问我,看来这条腿,是人为害的。”

    孟白云并不隐瞒:“当日,我早产临盆在即,撑着最后的意识到官道上,拦下你手下马车,只说了送我回龙府就昏厥了,昏迷三月,醒来之时候,双腿膝盖骨,完全坏死。我的大夫告诉我,我的双膝被人钉入了两枚银针,他也是在丫鬟禀报我膝盖红肿异常的时候才发现的,发现之事,尽力挽救,可是也没保住这双腿。”

    六爷又打量了孟白云的腿:“两枚银针就能让你的骨头坏死,你的大夫没多说什么吗?”

    “说了,是以内力打入的,卡在骨头缝里,打入时候,整根针几乎切断了骨头连接处筋骨,加之我昏迷不醒,丫鬟也是许久后发现异样,所以无可挽回了。”

    六爷露出几分同情之色,不过因为天生笑脸,那份同情,和别人那种赤果果同情的目光比,没那么让人厌恶。

    “我的人,同你近日无仇往日无冤,所以如果你确定你昏迷前没有遭到这样的袭击,恐怕,你要从你府上人着手调查了,亦或者,那些来看过你的人。”

    “我知道,无需你提醒。”

    她的态度冷冷的。

    六爷讨了个没趣,不过这回没生气。

    他反倒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孟白云的膝盖。

    没有知觉,不代表没有眼睛。

    孟白云顿然皱了眉,出掌迅速,对方却接的十分轻松。

    她没用尽全力,毕竟以后还要和青龙帮打交道。

    可是也是用了五分力,寻常人,早就毙命,就算是武功深厚的人,如此近距离的突然袭击,也必躲的狼狈。

    可是六爷却接的如此轻松。

    孟白云终于有些明白,他这样一个外表文弱心底善良的人,到底是怎么能够在青龙帮占有一席之地了。

    他另一只手,依旧在孟白云膝盖上圆润的打着圈,但是眼中一片澄明,没有半分色心。

    摸了再两个圈,他松开了。

    “坏死了。”

    “我知道。”

    “但是你的小腿也开始萎缩了,我刚给你传输了一点内力,打通了你小腿的筋络血脉,能保你十年之内,小腿血脉畅通无阻。”

    原来如此。

    他竟善心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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