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目光盯着乱尘,一字一句的说道:“小兄弟,在下姓吕名布,乃是董卓帐下之将。”乱尘又是啊了一声,惊道:“你……你就是那吕布?”吕布呵呵一笑,点头道:“如假包换。”乱尘瞬时便想其大师兄,想要忆起他昔年的模样,可彼时他尚年幼、又是如何记得?再者,面前的这个吕布乃是那董卓之臣,他大师哥情义无双,又怎会学他做得那些助纣为虐的恶事?他想了许久,终是不信此人为得大师哥。正出神间,听得吕布又问:“你可知方才那些人是谁?”乱尘想了一会,说道:“你既是吕布,他们便是张辽、高顺、臧霸这些西凉顶尖的高手……”吕布点头,又是问道:“那你可知这卖酒肉的摊主是谁?”乱尘稍稍一惊,脑中便是想到:“吕布这班人来探陈留大营,此处酒肉小摊,乃是会面之所,方才那父子二人定然不是寻常百姓。可想那西凉名士众多,那父子二人究竟是谁呢?”正思索间,听得吕布道:“他二人乃是太尉杨彪、郎中杨修。”乱尘再惊,心道:“堂堂一个太尉,竟至这街巷中打酒切肉与我,可真是唐突的紧了……不对,这杨彪父子不是清流中人么,听闻他们一向与董卓不合,怎得与他爪牙厮混在一处?”

    吕布见他目中光色流转,旋即又是镇定如常,吃起酒肉来,不由大笑道:“旁人若听得我吕布名号,避而远之者有之,通风报信者亦是有之,你却仍是端坐此处。就兄弟这份胸怀胆量,吕布好生佩服!”

    乱尘听他说得爽快,心中亦生出一腔勃郁之气,豪然大笑道:“将军是善也好、是恶也罢,与我来说,只是一同喝酒的好汉子,来,咱们干了!”吕布举碗来碰,呼道:“好,干了!”

    待得酒肉皆空、天色黑沉,二人均是闻得四下人声脚步嘈杂,想来是关东军将寻到了此处。乱尘拱手说道:“今日能与将军对饮,实乃快事。只是眼下酒肉已空,你我机缘已尽,将军再是不走,可就要失了这一场豪兴。”

    吕布呵呵一笑:“多谢兄弟关心。只是吕布今日与你一见如故,不免有个不情之请。”乱尘笑道:“方才诸位在此议论大事,小子贸然闯入,将军却是与我解了酒肉之馋,这等恩情,乱尘岂可不还?你且先是走了,这里我来阻挡便是。”

    吕布见他如此重义,放声大笑道:“吾吕布于千万军中也能来去自得,只是觉得今日饮酒未能尽性,所一想请兄弟随我同去洛阳,阁下又有不露之才,我自会向太师保举于你,是时我二人一同为天下苍生造福,白日一殿为臣、夜中把酒畅饮,岂不快哉!”

    乱尘浑没料到吕布会请他去朝中做官,他一向独来独往,最受不得别人约束,先日在徐州时又听得这官场尔虞我乍,拱手抱歉道:“我不过是一个俗市野夫,向无大志,受不得那些荣华富贵,将军这美酒之约,只得来日有缘再叙了。”

    “唉!”吕布摇头一叹,也不勉强,左手提了金戟,右手伸前,说道:“那今日一别,来日再叙!”乱尘亦是伸手相握,道一声:“是!”

    这一时,听得远处三声锐响,三支利箭亦是迎面射来。那三支利箭之后,更有两个人影,一提长弓、一操大刀,身形扑击而至。乱尘运力将吕布一推,道:“将军快走!”已是催动一双肉掌,气凝如柱,瞬时便将那三支精钢利箭给劈得歪了。不待他反应,那发箭的二人已是扑至身前,乱尘双掌奋力一迎,只听砰砰两声巨响,已是在那长弓与大刀上击的实了。乱尘后发先至,那二人只觉虎口一阵酥麻,竟是承受不住这股反震之力,被格得倒翻数丈,登登登登退了又退,这才勉强立定。

    乱尘这一掌“力定乾坤”,当真是乾坤万钧、五岳皆定,吕布天下无双,瞧在眼中,也是赞道:“好内力!”乱尘笑道:“将军怎的还是不走……”话未说完,那方才二人提刀操弓又上。乱尘手中并无兵器,仍是赤手相迎,那刀弓双至,配合无间,端的是无可抵挡。乱尘见得这二人武功了得,怕是不输关羽、张飞,反激起血性豪气,身子不进反退,出掌有如狂雷,迎向二人。二人也不含糊,刀砍弓引、拳打脚踢,倒也攻守有度,一时间已乱尘战成了平手。却说这二人,使刀的名唤夏侯惇、操弓的叫做夏侯渊,乃是曹操的表兄弟,这一时听得讯息赶来擒拿吕布,却不料吕布身边仍有这般强手,骇然之际,均以为他是那刀狂张辽,那夏侯渊招式不缓,口中喝道:“听闻张将军是那使刀的名家,没料到这双手间的功夫也这般了得,我兄弟二人领教了!”乱尘笑道:“将军误会了,我不姓张,我姓曹……”那夏侯惇莽撞,怒道:“你这小子,竟来欺我!我半年前曾与那曹性交手,他武功远不如我,怎的才是半年,就能有得这般本事!”吕布从旁观看,笑道:“兄弟,他可是将你当成我那曹性老友了……哈哈,小兄弟,又来了两位高手,这下可是热闹了!”乱尘抬眼一看,那夏侯兄弟身后又来了两名壮汉,这两名壮汉与他兄弟皆是一般服色,手中一为盾牌、一为斩马刀,见得乱尘一人力敌夏侯兄弟非但不败、反是游刃有余,便以为他是吕布,二话不说,便与夏侯兄弟和在一处,联手相攻。

    他二人一入战阵之中,乱尘压力骤增,形势逼人,他连开口说话都是不能。须知这加入战阵的乃是那曹仁、曹洪,武功与那夏侯兄弟均是伯仲之间,乃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他四人兄弟情深、联手相攻又默契,如同四人同体一般,更兼利器相助,乱尘不过赤手空拳,如何能敌?乱尘勉力支撑了十余招,眼看便要落败,却听吕布大笑道:“曹兄,我借你一把剑来!”说话间,已是自腰间解了长剑掷在乱尘手中。乱尘得了长剑,手腕连抖,无状六剑的精妙高招登时使出,剑影闪烁之处,连指四人要害。形势瞬间逆转,曹仁四人奋力应对之时,心中既惊且赞:“这人竟是这般了得!”他四人手上招式更为猛密,只要将乱尘锁在当中,可手执长剑的乱尘却如同有得三头六臂一般,招式有奇有正、忽诡忽直,速度之快、力道之强,片刻之间,四人已看不懂他剑招的攻守之意,只能将兵器挥舞如风,勉强在乱尘如雷霆压顶的剑势中且战且退、生生苦捱。乱尘长剑挥转,却是不意伤人,将他四人逼至巷口,但见得巷外灯火通明,正是曹操、袁绍等人率军堵在巷口。那灯火耀人,将乱尘苍白英俊的面目照的分明,曹操、夏侯渊等人均是惊道:“是你!”乱尘不知其详,转头呼道:“大军顷至,吕兄快走!”

    他见得吕布不动,心头更急,一声爆喝,长剑圆寰一转,径扫夏侯渊四人。那四人本就敌他不过,这时又已是瞧清了乱尘长相,更不愿与他为敌,身子往后飞旋,离了乱尘剑势。乱尘迫退了他们,也不出巷,持剑守住了巷口,欲要保得那吕布周全。这一时,听得吕布于背后大笑道:“高人不可貌相,曹兄剑术这般了得,吕某不免技痒,来与你领教了!”言毕,双掌环兜,拍往张飞与关羽的面门,罡力随即迸发而出,乱尘一时把捏不住,退了数个踉跄才堪堪立稳身子,又惊又怒道:“你这是何意?”

    吕布却是笑而不语,拳脚招式劈头盖脸地往乱尘压逼过来。乱尘只得持剑见式拆招,但觉吕布每一招皆是势罡力沉,自己犹如站在海潮、瀑布之下,应对着无所不在的沛然巨力。一时间,臂上、面上隐隐作痛,好似已被吕布掌力割了数道口子,更要紧的是,自己诸般剑招变化已甚是繁琐、吕布一双肉掌却是更繁琐数倍,自己的心境便如平静的湖面被狂风扬过般不复平明,每见吕布掌中破绽都觉得似是而非,总是不敢将剑招使全。而这么迟疑间,形势更是瞬息万变,吕布的先手优势越来越大,他长剑只能短击短刺,勉强支撑。

    但于吕布眼中,乱尘剑招之精、身法之妙、变招之快、内力之深,除了赵云之外,乃是自己下山以来最强的对手,心中英雄相惜的豪气大生,出招全不留余地,全力相攻。一时间,只听二人掌剑相击发出连贯的砰砰巨响,巷外围攻的曹操等人都不堪忍受他二人拆招间所散发的内力压逼,只觉气劲如刀,呼呼刮人,不由得的退了又退。

    二人皆是以快打快、以刚对刚,电光火石间已是斗了五十余招,乱尘先前出招还有些滞碍,但此时绝境逼人、灵台反而清明,更思索那日在梦境中寞影传剑的一番演练提携,将无状六剑的诸般精微变化精髓慢慢得以领悟,于武学理解更是明晰,斗到此时乱尘只觉来自丹田中的真气奔流不息、全然灌注于长剑,犹如长江灌海、汹涌不绝。那只不过普通的长剑,硬是被乱尘灌注的内力生出三尺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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