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能够如此随意地出现在魔君府中的人,自然不会是简单人物。来人夕瑶不识、易泽不熟,但却十分自在,身份也着实不凡。出自魔界的神——璇玑!

    璇玑和易泽之间的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十分尴尬的,枯颜至今称易泽为师兄,而璇玑在名义上却是枯颜的奴仆,但是从易泽和璇玑的直接关系上来讲,易泽却是璇玑的后辈后辈后后辈。

    但是,这样的关系如果建立在枯颜原本的身份之上的话,那就好办多了。但是,这两个男人,当然都不是会把自己当成地位比较低的那一方的人。

    所以,易泽没有起身迎接,璇玑更是没有半分客气。推开挡在门口衣衫凌乱的夕瑶,璇玑直接在易泽办公的桌案上坐下了。说邓琴是夕瑶的前任也可以接受,毕竟都是做过被指婚给易泽的女子的。不过这么一想的话,似乎做易泽的未婚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邓琴灰飞,夕瑶名毁。

    夕瑶一下子找到了自己“被身败名裂”的理由,一切都是易泽的错。如果不是他对她如此残忍如此冷漠,如果不是他拿那个可恶的女人来刺激自己,那如今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就依旧是完美的魔族贵女!

    不明所以地看着夕瑶匆匆拉上衣服落荒而逃,眼中似乎还有晶莹泪光,易泽将注意力放到了不请自来的璇玑身上。璇玑,可不是会没事随意串门的人:“璇玑前辈来我魔君府所为何事?”

    璇玑毫不嫌弃地将摆在易泽手边的茶盏拖过来一饮而尽:“啊,你不说我倒是光顾着看热闹忘记了。我听说你要领兵去人界支援了,特地来请命,璇玑也想凑个热闹。”

    易泽看着还在璇玑手中的茶盏,微微愣了愣。璇玑这种身份,如果想去人界和暗影作对,恐怕所有人都会欢呼赞成,却为何会来和自己“请示”?

    璇玑当然知道易泽的疑惑:“我之前和你父亲有个约定,每一百年只能在魔族之外十年,其余时间都要在魔族之内帮他监视那些有异心的魔族们。”

    “当今魔族,有几人需要前辈出手监视?”易泽不辞劳苦地自己重新取了茶盏倒了茶。

    璇玑足尖点地,瞬间到了易泽身侧,脑袋轻轻靠在易泽肩上:“小易泽,你不会以为对你父亲的位置有遐想的,只有你们面前的那群没用的魔族吧?这世道,魔神也并不安分。若不是有几方制衡,神族大多不爱掺和俗世纷争,恐怕这些人早就忍耐不住了。”

    易泽皱了皱眉:“那如果前辈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

    “小易泽,没想到你的脑子还是转得蛮快的。但是……怎么说呢,人家已经不是你们魔族的人了啦,人家现在是枯颜最为忠诚的奴仆。但是人家畏惧魔皇威严,不敢自己去请辞,所以只能来求助殿下了。”

    易泽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抖,璇玑这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和不要脸皮的话,简直让他想要把人给扔出去:“呵呵,你真幽默。”分明就是自己想偷懒,不对,明明就是自己想出去浪!

    璇玑没有给易泽拒绝的机会,既然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他也就可以开溜了。易泽耳边只剩下璇玑越来越悠远的声音:“和擎天商议的任务就交给殿下了,人家就先去找大部队了,等待殿下的会和哦。”

    先斩后奏什么的,还真是幽默啊;一个大男人自称人家,幽默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了!易泽恨恨地砸下手中的茶盏,感觉自己最近真是诸事不顺。天亮之后就是他离开魔界之前的最后一次早朝,夕瑶的父亲和兄长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那么……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就不要再给他们留面子了吧。

    枯颜一觉醒来的时候,黎梦依旧睡在自己身边,但是他们分明已经到了人界。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大脑放空了须臾,枯颜终于领悟到,自己已经回到了最熟悉的领地——颜居。

    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黎梦更加收紧了环在枯颜腰间的手臂,随着翻身的动作,领口露出一片白皙,隐约可以看到几缕不自然的红色痕迹。

    难得的好觉,枯颜也没有急着起床,而将自己更加埋入了被褥中。不知不觉已经入冬,真想放把火取暖。

    可是,明显有人不想让枯颜和黎梦如此悠闲。急促而有韵律的敲门声响起,断绝了枯颜和黎梦继续赖床的可能。

    黎梦脸色不善地打开房门,就看到一身清爽的梓阳,不,应该是易容后的优昙站在门外,露出骚包的笑容:“哎呀,我应该没有打扰了什么好事吧。”

    而跟在优昙身后的真正的梓阳,则显得有礼多了,露出抱歉的笑容:“帝师大人,是我们鲁莽打搅了。”

    枯颜慢悠悠地穿好衣服,才睡眼惺忪地出现。捏住优昙的脸,枯颜嫌弃地“切”了一声:“这面具真烂,司空凌做的吗?”

    黎梦轻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如今枫国朝中被控制住的人的位置,都已经有接替的人选了没?”

    优昙点了点头:“只要找个正当理由把人解决了,他们立即可以顶上。但是……你需要先处理一个问题。”优昙从袖袋中掏出一张信纸,“后简传信,本来是要给你的,结果幻鸟赶不上你,送到我这里来了。”

    “神秘人?白衣蒙面,双眼纯黑?”黎梦轻声念出,眉头渐渐皱起。这样的形容,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双眼纯黑什么的,难道不应该吗?正常人的眼睛不都是黑色的吗?

    枯颜的脑海中闪过一双没有半点眼白的眼睛,却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也只好先放一放:“看后简的形容,此人应该是友非敌。迫在眉睫的,还是先把暗影给解决了。”

    梓阳看着面前三人,顿时觉得自己很没用,只能拖后腿。看着他们为了人界的事情捉襟见肘,他们作为被拯救的人们,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曾经她以为身为一国之主已经十分了不起,现在她却发现,原来大家都一样。在真正的灾难面前,只能无助地等待奇迹的发生,期待神明的庇佑。

    优昙回头看了梓阳一眼,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本来,回到百川之后,我就准备把身份还回来的。但是没想到,我们不过离开了一个多月,朝中竟然出现了妖物。”

    “妖物?可是我并没有发现妖气啊。”枯颜四处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四人移步客堂坐下,已经有白衣的童子备好了早膳。黎梦慢悠悠地吞下一个蒸饺才开口:“妖魔灵鬼的出现都在意料之中,既然有站在我们这一方的六界军队,当然也就有被暗影收买的。在哪一界,都不会少这样的人的。而那些出现在朝堂中的,应该不只是他们的人,也有我们的人。”

    梓阳犹豫了一下,唇颤了颤:“其实,有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和你们正在商议的事情有关。”看到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梓阳深吸了口气,“其实时间已经不短了,每天晚上我都会做一个奇怪的梦。那个梦似乎是有指向性的,不断地提醒我,只要我放弃抵抗,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包括我曾经失去的……一切。”

    “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们也可以给你啊。”枯颜一边啃着素包子,一边专注地听着。

    梓阳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任何人:“你们的确可以给我,只是……需要时间。”但是有时候,她会突然失去耐心,变得迫不及待啊。

    优昙看着梓阳苍白的脸颊,口中鲜香的蟹黄似乎也变得毫无滋味了。梓阳所求与他所求并无二致,虽说只是执念一场,但是一念辩佛魔,最能改变一个人的,不是外力,而是人的内心的执念。

    “梓阳,如果你不能守住本心,那么我们大家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黎梦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渗透着淡淡的危险气息。梓阳是优昙心尖儿上的人,她一旦出事,优昙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若是优昙发起疯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些走得近的朋友们。万一优昙再一个想不清楚,为了梓阳跟了暗影,那么情况就真的不好了。

    优昙此人,时而吊儿郎当,时而风骚,但是一旦认真起来,却是十分恐怖的一个人。即使是黎梦,都不敢托大说能完全控制住癫狂的优昙。

    客堂内一时间陷入尴尬的氛围,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接下黎梦的话。因为已经进入冬日,早晨太阳升起得渐渐晚了起来。直到四人沉默地用完早膳,天光也未曾大亮。远处有鸡鸣声高高低低地响起,似乎预兆着天光大亮。

    枯颜抬眼看了看梓阳,率先站起身来:“女皇陛下,和我一起出去走一走吧。”

    梓阳下意识地站起,在这些人面前,她永远不可能是真正的女皇。优昙却神色不豫地拉住了梓阳的手,似乎有意阻拦。黎梦咳嗽了一声,优昙才抿了抿唇将手松开。梓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却在脚步移开的时候,心底泛起些许的恐惧。

    “我们要去哪里?”梓阳跟着枯颜走出了颜居的大门,才开口问道。枯颜回头看到一尘不染的牌匾和点亮的长明灯,微微皱起了眉头。

    “女皇陛下,你喜欢吃鸡吗?”枯颜突然莫名其妙地问道。

    虽然十分不解,但是梓阳还是诚实地点头了:“荤食中,我基本上只吃鱼和鸡了。”

    枯颜似乎轻笑了一声,在梓阳身上施下隐身诀,吩咐她跟着自己,但是一定不能轻举妄动。枯颜竟然一路循着最大的鸡鸣声而来,似乎真的想要给梓阳抓只鸡来吃。但是,她们才刚刚用过早膳啊!

    梓阳虽然十分好奇,但却记着枯颜的吩咐,只是跟着枯颜,并没有出声。枯颜一脚踹开一家农户的大门,院内鸡鸣声嘹亮四起,被枯颜惊吓到,满院子的鸡都在乱飞。

    好多鸡!真的很多,似乎这户人家已经被鸡占领,所有的鸡都没有任何束缚地随意走动,不像寻常人家都是把鸡养在鸡棚中。

    枯颜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似乎真的对那些鸡有企图。但是,屋内传出的声音却阻止了枯颜的动作:“不许动我的鸡!“

    枯颜收起红魔剑,看着步履匆匆出来的男子。男子其貌不扬,身上的衣服却是花花绿绿,出口的声音也是尖细。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点儿,帮你主子来守我们的动静,竟然就在这里养了这么多的鸡。”枯颜随手抓住一只惊慌失措飞错方向的鸡,甩到了男子面前。男子立即心疼地将被枯颜甩来的鸡抱起来,护在怀中安慰。

    梓阳目瞪口呆地看着,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竟然对一只鸡这么上心。

    枯颜皱眉看着蹲在地上的男子:“你想怎么死?”

    男子听到自己会死,却一点都没有慌乱的情绪,只是专心安抚着怀中受惊的鸡:“我有得选择吗?”

    枯颜翘起嘴角,当然是没有的。敌人的人,信不得、用不得、心软不得:“你会死,但是我不会毁了你的内丹,你还有机会可以重获新生。”

    男子送开已经恢复平静的鸡,缓缓站起了身:“那在下就先谢过了。”

    话音刚落,红魔剑便已经贯穿了他的心脏。内丹,同时被枯颜取出,依旧光亮,被枯颜以自己的元力养护。失去内丹,男子很快化作了原型,不出意外地,他是一只十分靓丽的雄鸡,有着五彩斑斓的羽毛。可惜现在,它已经失了生气。

    枯颜勾出雄鸡的心脏,红魔剑上烈焰闪过,鸡心已经成为了一道佳肴。枯颜撤了梓阳身上的隐身诀,将已经被烤熟的鸡心送到了她面前:“这道菜,你想要,我可以很快地给你。但是,我给你的,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这可鸡心,属于一只鸡王,更加美味也更加滋补。如果你没有看到我方才做的一切,你会接受这颗鸡心;可是,你看到之后呢?现在,你还要它吗?”

    梓阳看着面前的鸡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这样的菜,即便再美味,她也吃不下去了。所以,枯颜是在告诉她,梦中的恶魔许诺给她的,便是如同面前的鸡心这样……这样……让人难以接受的吗?那么,她宁愿等!

    枯颜一口咬住已经被烤熟的鸡心,看着若有所思的梓阳,暗自叹了口气。她的凰火烤出来的鸡心,味道真是不错!

    梓阳有治国之才,当然不可能傻。枯颜这一遭,分明就是让她看的。虽然枯颜的手法让人觉得难免残忍,但是现实从未慈悲。

    那只鸡妖能在这里养这么多鸡,自然不可能是第一天。他应该是被安排在这里,监控这方颜居的动静的。在她们来此找麻烦之前,他应该就已经把相干消息传回去了。不过,这对他们的行动并没有什么阻碍。现在当务之急,是混入当朝的妖族,究竟是敌是友?

    假扮梓阳的优昙端坐在高位,一眼扫过堂下近百位朝臣,竟然无法辨识出被妖物顶替的朝臣。这些妖,要么就是暗影安□□来的,要么就是寂衡带来的。但是,现在恐怕即便是寂衡,也难以说清其中那些人是自己人了。

    你可以将人族换成妖族,我就可以将你们的妖变成我们的妖。你换我换,换来换去,也就只有换下的那些职位,才是掌控之中的了。

    而此时,寂衡并不在枫国,他们就更加迷茫了。梓阳站在优昙身后,看着下面群臣朝拜,针锋相对,心中生出难言的悲凉。她的国,她的家,已经不再是她所熟知的模样了。俯首的那些人,有些是她的子民,有些却是心怀鬼胎的妖怪,但是也有前来支援的妖族。

    黎梦和枯颜坐在朝堂顶部的房梁上,观察着下面的每个人。

    “暗影的手笔够大,朝臣中的妖物都佩戴了掩藏气息的法器,一时间,还真看不出谁是被顶替的。”枯颜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黎梦手中把玩着优昙的折扇,“啪”地一声打开:“即便是现在认出来了,也没什么大用,毕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

    黎梦和枯颜坐得够高,而打开折扇的声音并不十分大,一般而言,心思在朝堂上的朝臣,是绝对听不到的。但是,在黎梦打开折扇的时候,即便很不明显,下面的很多朝臣还是有所反应了。那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朝臣而已。

    枯颜自然也看到了那些细微的反常,但是正如黎梦所言,是敌是友,尚未能言。然而,至少让他们知道了,妖物已然占据了枫国朝堂的半壁江山。那么,其他的国家,是否也是这样的状况呢?目前统领己方妖族的寂衡,对侵占状况,又了解多少呢?

    无论现在朝堂的水究竟有多深,便面上看来,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讨论民生大事,争辩你我雌雄,直至退朝——相安无事。

    然而,自从踏入这百人齐聚的朝堂,就没有人能够真正轻松下来。即便是不知内情的尚且安全的朝臣们,也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张大人,你今日压裾的玉珏,是不是挂错边儿了,你不是一向喜欢把玉珏挂左边儿的吗?”

    “李大人,您今日精神看上去比前几日可好多了,伤寒已经痊愈了吗?看来王御医的医术果真不错,看您的腰也比以往有劲儿了。”

    “你们看,刘大人走路比以往可快多了,可不能叫人家乌龟刘了。”

    ……

    还有很多的变化,很多人的异常,更多地被这些在泥潭里混久了的老泥鳅藏在心里。有些话,是说不得的。

    退朝了,人都走了,黎梦和枯颜自然不需要还在房梁上呆着。

    御书房,精兵防卫,龙气鼎盛,是一国之本命所在,妖魔不得近。

    本来,是该如此。但是如今,连人皇都已经被囚禁在自己的法阵之中,八方仙位已然缺了一位。原本属于帝王的龙气之御,也因此出现了纰漏。这也是,各方掌权者被暗影如此轻易地撂倒的原因。

    但是如今,人皇之玺已经到了黎梦手中。拥有了人皇之玺,即便未曾晋升人皇之位,也可以暂代人皇之职务。所以,只要黎梦将人皇之玺的力量激发,立即可以填补空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黎梦暂时还不准备激发人皇之玺的力量。

    “寂衡给我们留下了他的安排计划,但是不知道究竟被暗影换掉了多少。现在能够确定的,就是我们换下的他们的人,一共六位,官位都不是太高。”优昙打开了寂衡留下的部署计划书。

    枯颜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官位自然不能太高,否则容易打草惊蛇。不过,我怎么觉得这部署不像是寂衡的手笔?寂衡一向崇尚武学,但是这一次,明显大部分都是在文官上。虽然现世言官作用的确大过武将,但是寂衡大概是不会在意的。”

    “你对寂衡还真是了解。”黎梦的声音冷冷地在枯颜耳边响起,枯颜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冲着黎梦讨好地一笑,黎梦却没有多看她,“不过你说得不错,这种部署,应该是出自易泽之手。”

    “但是,如果是易泽干的这事儿,那就势必有后招。那小子,肚子里可阴着呢。”优昙捻着手中的玉佩,知道了是易泽的部署,突然就能松口气了。易泽的心思九曲十八弯,他今天与你笑脸相待给你送块糕,明天也可能就给你送刀子,昨儿那块糕里也可能就下了断肠散。所以这么大的事,他不信易泽没有后招。

    对于易泽的黑心肠,黎梦和枯颜也不是不了解,所以他们现在还不慌,到时候,易泽肯定有辨识敌我的方法。

    寂衡此时十分郁闷,他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松松筋骨。多少妖魔鬼怪现在都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并且他有正当理由收拾这些人,多好的机会啊!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璇玑就来了。

    要说和璇玑,他也是老相识了,但是他们俩的关系十分……难以形容。寂衡是个慢性子,璇玑是个自来熟。璇玑最喜欢把一个人和自己从不熟慢慢磨到熟,所以那段日子,他一直缠着寂衡。甚至于,后来有人误会他们俩的关系……有暧昧,甚至于,有段时间连枯颜都信了!后来,寂衡就有意躲着璇玑,两人倒是没再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什么幺蛾子出现。

    寂衡想躲着璇玑,不代表璇玑想躲着寂衡啊。两个人有些年没见面了,璇玑可不能放过寂衡了。寂衡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到现在和他还是不是很熟的人!

    这两个人缠上了,所以有些事,就只能让易泽来干了。易泽书下一份名单,藏在了自己的腰带中,随即将腰带如往常一般挂在了屏风上,宽衣解带入睡。

    易泽当然不可能顶着魔君的身份冒出头来,他现在的身份,乃是乾国帝师府的头等幕僚——泽柒。当然,那些安插“自己人”的事情,当然都是由他在明面上布置的。能把那群妖魔身上不属于人族的气息掩藏,易泽当然也有将自己假扮为“完全的人族”的方法。

    由人族自己来安排朝中的局势分布,有利有弊。利在人族对局势更加了解,弊端则是……对于非人来说,要对付一个人族实在不算什么事儿。

    待到泽柒陷入沉睡的时候,一道白色的雾气从窗缝中缓缓渗了进来,再缓缓缠在了方才被挂在了屏风上的腰带上。紧接着,一条一模一样的腰带紧贴着挂在了原来的腰带旁边。而原本的腰带,却瞬间不见了踪迹。

    毫无声息地,那白雾又退了出去。而睡在床上得泽柒,翻了个身,唇角似乎有些微动。

    当东方泛出鱼肚白的时候,一道靛青色的身影闪入了易泽的房间,目标也是屏风上的那条腰带。可是,在他即将触碰到那条腰带的时候,本该熟睡的泽柒却蓦地闪了过来,抓住了来人的手腕。

    两人明显都不是省油的灯,在房内斗了个天昏地暗,在外面愣是听不出半点动静。没有结界,也没有动静。若是没有亲眼看到房内的境况,没有人会想到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为了不惊动别人,也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两个人虽然都想要放倒对方,但是都有所保留,没有亮出自己的底牌。

    “我原本以为人族现在都团结一线抗击恶势力,原来,人族内部也有‘识时务者’。”易泽的语气中不无嘲讽。六界中号称凝聚力最大的种族,其中也是会有叛徒出现的,难道不是一件十分让种族之外的人愉悦的事情吗?

    青衣人对易泽的话却没有太大反应:“识时务者,哪里都有。”

    易泽把青衣人的手臂扳到了身后:“但是喜欢偷人腰带的人可不多,我师妹喜欢称这类人为——变态。”

    青衣人从易泽的手臂下绕过,自由的一只手立即向易泽的脖子抓去,易泽以青衣人的手借力下腰,顺势绕到了青衣人身后。青衣人手臂后翻,扯住了易泽的衣服,一个后空翻将两人隔开。

    “你才变态,你全家都变态。”青衣人终于反唇相讥。

    易泽冷笑:“我可没去偷人家的腰带。”

    “呸,你以为我要你的腰带?”青衣人一脚将一个圆凳踹了过去。

    易泽将圆凳接住,安然坐下:“那你要什么?”

    青衣人似乎也是累了,自找了地方坐下:“你腰带里的东西。”

    “说到底不还是要我的腰带嘛,你就是个变态。”易泽将腰带系上,还挑衅似的拍了拍,“你这样的人物竟然甘愿投靠暗影,真是让人惊诧。若非你是他的人,我还真不介意让你……”

    然而,易泽话未说完便被青衣人打断了:“你才是暗影的人呢,你全家都是暗影的人,你这个叛徒。”

    易泽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你来干嘛的?”

    “拿你腰带里的东西。”青衣人十分诚实地回答。

    “谁让你来的?”

    “我不能告诉你。”

    “他是怎么吩咐你的?这个可以告诉我吧。”易泽有些无奈。

    青衣人眯着眼睛想了想:“他说,‘你去乾国帝师府,找首等幕僚泽柒把部署图拿到。’”

    易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是黎梦还是枯颜让你来的?”

    青衣人扭了扭脖子:“你怎么知道的?我前几天回去了一趟,刚和他们会和就又被派出来跑腿了。”

    “你是苏黎。”易泽叹了口气,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苏黎扯下脸上的纱巾:“你认识我?”

    易泽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让苏黎知道自己的身份比较安全,这货很容易暴露啊:“腰带里的部署名单是假的,真的部署名单,在我脑子里呢。”

    苏黎挥手,笔墨纸砚立即出现在桌上:“那你现在写一份给我就好了。”

    易泽在桌边坐下,提笔:“名单我会让人给他们送去的,你就先拿着我的腰带回去。”

    苏黎伸手接住被易泽抛出来的腰带:“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让你带着腰带引开暗影一方的眼线,掩护我的人安全把部署名单送到他们手中。”易泽漫不经心地找着借口。

    苏黎将腰带收入了袖袋中,虽然泽柒的话有几分道理,但是并不代表他就这么容易相信了他的鬼话。明显地,泽柒就是觉得他不可靠!不过,他师父也曾经说过,他办事是有几分不靠谱。所以他也不会生气的,他会用自己的行动告诉这些人,其实他很靠谱。

    苏黎带着易泽的腰带,器宇轩昂地走在了大街上。易泽说,他要带着他的腰带吸引目光打掩护,他当然就要“显眼”一些。

    正是上朝去的时辰,苏黎手中拿着一根腰带走着,衣着不凡,面无表情,的确显眼。

    一个护轿的守卫不着痕迹地贴近了轿窗:“大人,那人手中的腰带,似乎是泽柒的,我们要不要……”

    轿中人轻笑了一声:“不必在意,没想到泽柒一世英名,竟然……真是毁于一旦啊。”

    “呃,大人,恕我直言。这,会不会真是泽柒的图谋?他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反而会让人降低警惕。”

    轿中人沉吟了一番:“应该不会,泽柒行事小心,一般而言,不会这么冒险。”

    这边仍在观望,那边却有人已经等不及了。苏黎已经察觉到,有好几路人跟在了自己身后。虽然看上去都人族的气息,但是可不一定就是人族了。

    刚刚出了酆都,还在管道上,便有人耐不住性子拦了他的路。

    “交出腰带,我们保你一具全尸。”

    苏黎看着面前大白天穿个黑衣服出来生怕自己不知道他是刺客的人:“你想要啊,我可以给你。”说着,便将手中的腰带抛了出去。对面的黑衣人立即快步上前接住腰带,而就是这一闪神的功夫,苏黎已经不见了踪影。

    黑衣人拿到腰带,便准备闪人。然而,他的速度慢了一些。步子刚刚跨开,却已经陷入了一群黑衣人的包围圈中。他们来自不同的势力,当然都想拿到那条腰带。究竟花落谁家,那就得看谁本事大了。

    那边为了一条根本没大用处的腰带展开厮杀,这厢黎梦已经收到了易泽的确切消息。而他传来的那份名单,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真正的自己人,都是需要辨认的。出自寂衡手下的妖族,都会在自己的丹田处埋入一粒毫不起眼的灵石碎片。灵石碎片是易泽从母石上削下来的,只要有母石,就可以辨认究竟谁是自己人。

    埋入枫国朝堂的探子们体内灵石碎片的母石,就在现在优昙手中的玉玺中。易泽行事小心思不错,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冒险精神。为了方便,他不可能把所有母石都带在自己身上。而他在部署枫国之势的时候,优昙还没有回到百川。所以,他作出了一个有点冒险的决定——把母石放在最显眼的玉玺中。

    其实这也不是很大胆,因为除了自己人,对方根本还不知道母石这回事。

    既然已经辨认出了“自己人”,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消灭对手了。黎梦对这些人的政策只有一个——杀无赦。对敌人的大发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残无人道,黎梦不相信这时候的浪子回头,不相信所谓的苦衷。

    百川的第一场雪,掩盖了夜晚流出的血色。此番行动让暗影一方猝不及防,可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但是,还有让黎梦和枯颜担心的地方。根据汇报,有不少的“目标”,在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被清理了。

    神秘人,后简曾经提到的那个神秘人。曾经他们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个人,但是现在,这个未曾在他们面前露过面的神秘人,却给了他们扑面而来的压力。虽然,神秘人看上去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但是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有一个巨大的变数游离于自己掌控之外的感觉。这一次,他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一切行动,都被他看在眼里。

    枯颜看着被送来的内丹,没有暗影的痕迹。这些人,都只不过是小喽啰而已。他们动手快,暗影也不会坐以待毙。最迟白天,暗影就会发动反击。而取代了这些人的妖魔,首当其冲!

    “你说,神秘人会出现吗?”枯颜吞下一颗内丹,这些资源,不利用起来太对不起自己了。对她而言,这些都是补品。即便都是一些道行浅薄之辈,也聊胜于无。

    黎梦正坐在梳妆镜前,在自己的脸上涂抹着。而渐渐显现出来的轮廓,却是枯颜。他这次的角色,是枯颜。暗影不至于自讨没趣来找他,但是却很有可能因为咽不下这口气而找上枯颜。若是他与枯颜交换了身份,暗影也许还能发觉出一些不对劲来。但是如果两个枯颜出现在他面前,将不对劲的地方大大咧咧地暴露在暗影眼皮子底下,他倒要看看暗影能不能找对人。

    除了他们彼此之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谁是真的枯颜,即便是优昙。

    黎梦开口,已经是与枯颜别无二致的声音:“那个神秘人,我倒是有些想法。但是,照理来说,他应该还没有到出关的时候。先看看吧,只要暗影现身,神秘人肯定也会出现。只要能和他打个照面,我就能验证我的猜想了。”

    枯颜蹭到黎梦身边,给黎梦挽发:“连我都不能说吗?”

    黎梦弯了弯唇角:“不是不能跟你说,而是如果我现在说了,万一猜错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说话间,发髻已经完成:“好了,该我们出场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枯颜,从房中走出,巨大的视觉冲击,直接让苏黎蒙圈了。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易容术的神奇,两个毫无二致的枯颜,连走路的姿态、步伐的跨度与频率、唇角弯起的弧度都看不出不同之处。

    苏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他还是去担心自己的任务能不能完成好了,担心这两个人简直就是浪费感情。

    朝堂之上,依旧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似乎谁都没有发现,有些人换了一轮又一轮。苏黎陡然从天而降,巨大的结界笼罩了整个大殿,结界之内风起云涌,大殿立即陷入混乱之中。身为人族的朝臣们个个惊慌失措,四处寻找躲藏之处。当然也有英勇的武将,此时顾不得君臣之礼,跨上高台挡在了扮作梓阳的优昙面前。

    这时候所有安插在朝中的非人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都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今天会有情况的指示。现在,他们也只能静观其变。

    但是苏黎可不会让他们安好地躲着,执法者拥有判决非人的权利,当然也有处置非人的法宝。苏黎是第一次使用断魂鞭,断魂鞭并不会让受击人魂飞魄散,只是会让人痛不欲生,失去反抗能力。

    断魂鞭的无差别攻击,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此时的苏黎,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只想要杀戮。被他攻击到的非人们,都痛苦地躺倒在地,苦苦挣扎,不断□□。苏黎虽然看上去是无差别工具,但是实际上鞭子还是大多落在“非自己人”身上。

    优昙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位武将,毫不犹疑地将匕首捅进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体。而真正的梓阳,现在已经被藏在了桌案上的玉玺之中。

    朝堂,一国最为“尊贵”的地方,此刻变成了杀戮场。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在场的非人也都顾不得掩藏自己的身份了,个个奋起反抗。

    在结界受到冲击的一瞬间,苏黎的动作慢了下来。来的人不是暗影,但是力量却不可小觑。结界被破,来人立即卷向疯癫的苏黎。优昙看准了时机,嗜血昙花优雅绽放,将对方仅存的几位暗桩也收割了。

    鲜血的腥甜,冲击着身体内的狂暴因子,让好战的人们生出了战意。能够踏上朝堂的武将,都是在战场上经历过血色洗礼的人,这时候,他们的眼睛都渐渐渗出了血丝。暗影也不是有勇无谋的人,即便只是小喽啰,也是有作用的。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他没有伤害寻常人族,他只是诱引他们自相残杀,给那群自以为正义的人找点麻烦而已。更何况,他们不动手,他的这一准备也派不上用场。所以,怪谁呢?

    暗影自己已经到了颜居,自出世以来,枯颜给了他数道耳光,让他难以释怀。不管怎样,他都要给枯颜一个教训。他知道枯颜和黎梦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必须先调虎离山。

    但是现在,两个枯颜坐在一起喝茶……这该如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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