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未到,颜黎便要在康德殿外等候,随唤随到。南帝有听读的习性,有时边食早饭边听,有时午休听一听,晚间若在康德殿入睡,便也会睡前听一听书册,她这个侍读女官名副其实的侍奉读书之用。

    午休时分,南帝仅让颜黎读了五节《孟子》,便允了她休息,她这才出了康德殿。

    今日万里无云,风和日暖,颜黎停住脚步,意味深长地望着南方的蔚蓝,吴郡顾氏在那一方。不知顾十六此时是否还在书房内,一贯风轻云淡的郎君,被她昨日气得失了魂,过了一天,今日他应该气消了些。

    “阿黎。”身后传来低沉雄浑的男郎声。

    颜黎转身,见到那人缚手于后,站直如松,一脸喜悦。她无声无息地温柔一笑:“三郎。”

    司马舜上前三步抱住颜黎,忘乎所以,难掩兴奋之情。他激动道:“昨日刚到建康,没想到就能遇上阿黎。一年不见,阿黎可有想我?”

    颜黎挣开司马舜,看了看四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耳目众多,换个地方说话。”

    二人寻了一处墙角,四周无人,隐在墙角不易察觉,颜黎这才放下警惕。她小声说道:“前几个月去了梁郡,本来想渡河去北燕看三郎,奈何淮河两岸风声紧,去不得。”

    “我知阿黎来不得,我便来南燕寻阿黎,只是在玄阳宫遇见阿黎,有些意外。阿黎被顾十六休弃,不是应当回颜庄待嫁,为何会进宫?”司马舜屏息凝神,注视着颜黎。

    “我与三郎声名狼藉,进宫是迟早之事,便是我不来,南帝也会寻我来。”

    “既然我与阿黎已栓成一线,不如阿黎与我一道去北燕,我问南帝把你要来。”

    “我是南帝想要制约三郎的明牌,不到时候,他怎会弃牌。”

    “是我连累了你。容我寻个法子,定要带你回北燕。”

    “三郎不必费心,明年春夏之季,我再去北燕寻三郎。”

    “为何要明年?今年此时为何不行?”

    “我与他人有了约定,只有明年春过才能脱身。”

    “阿黎一人在玄阳宫,甚为凶险,究竟是何人的约定比你自己安危还重要?”司马舜惊讶不已,世上万物均比不得自身生命贵重,她却将与那人的承诺看得比自身安危还重。

    “心上之人。”颜黎沉默了片刻,缓慢说道。

    “阿黎,何时有了欢喜的人?”司马舜不由得一怔,狐疑地看着颜黎。

    “三年前,我的心便在他那了。”

    “阿黎既然欢喜他三年之久,那为何阿黎不与他一起男唱女随?”

    “是我高攀不了他。”

    “阿黎蕙质兰心,怎能妄自菲薄。欢喜阿黎的男郎定是从建康排到了扬州。”

    颜黎恬静微笑:“三郎,认识你是我颜黎莫大的荣幸。”

    故人仍在,话语如前,真真切切,令颜黎心生温暖。去了北燕虽是皮肤晒成了古铜色,却更增添了他的硬朗之气,倒是有些将军之范了。重来的人生,你还在,拥有了前世梦寐以求的生活,出类拔萃,过得如意,为他而高兴。

    “我也欢喜能在扬州与阿黎遇见。阿黎当日一身狼狈,至今忘不了。”

    “当年能与三郎相遇,也不枉我落水狼狈一场。”颜黎嫣然一笑。

    “阿黎,你我可还能如初?”司马舜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我待三郎一直如初,从未改变。”

    颜黎与司马舜聊得专心致志,未曾注意到前方已有人来。待来人走进至二十步远,她才意识到,身穿常衣,俊伟英朗,疏眉朗目,眉目与南帝有几分相似,身形与三郎有些相近。

    “身后有人。”颜黎低下头,轻声道。

    司马舜回头,那人已近在十步内,他行了行拱手礼,直言正色道:“晋安王。”

    “三皇子,在此地私会宫女,莫非三皇子看上了此女?看着倒是有些眼熟。”晋安王目似剑光,审视起颜黎。

    “殿下。”颜黎低头福身。

    “遇上故知,叙了叙旧。你先退下。”司马舜瞟了一眼颜黎,示意她先行离开。

    “诺。”颜黎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行了五十步左右,一名体态宽胖的男郎将她拦住,眼神炽热发亮,不三不四道:“诶?你是哪殿的?从前未见过。”

    “陛下新任的侍读女官。”一旁的宦者凑在他耳旁说道。

    “喔。长得倒水灵,与我颇有眼缘。”

    “陛下唤我去康德殿,请郎君借过。”

    “大胆奴婢,见到殿下还不行礼。”宦者大声斥责道。

    宦者动静太大,引得前方的晋安王与司马舜均回过头来看。

    “我是陛下任命的女官,官从六品,还请公公莫要记错。初来宫廷,不识临川殿下,还望殿下恕罪。陛下正急招我去,耽误不得,还望殿下通融。”

    “嗯。下次不可再鲁莽。”临川王微微点头,侧过身让出一条路。

    “谢殿下。”

    一旁宦者看着萧简色眼迷迷地盯着离去的女官,低笑道:“殿下,可是欢喜了?”

    “聘聘婷婷,摇曳生姿,可惜了,这么好的肉吃不上。”

    “殿下,晋安王在看着你那。”宦者戳了戳萧简的手臂,将失神的萧简拉回。

    “他这动作还真是快啊,与北燕三皇子搞上了,定是卖国求荣,阿谀奉承去了。”临川王嗤之以鼻。

    南燕四位殿下,至此,颜黎已经见过了三位。晋安王不怒自威,令人胆寒。临川王看她的眼神浪荡,与士族纨绔子弟无异。对南平王,她只观了貌相表里不一,不知脾性。

    晚间南帝萧寅去了皇后王氏的淑房殿,不用颜黎侍读,便遣了她回去。

    颜黎回了房,秋红还未回来,有些口渴,倒了杯茶水,挑了些南帝可能会看得书,在房内看了起来。半个时辰后,颜黎忽然发觉体内热感袭来,不但手烫脸烫,眨眼的眼皮也烫。发烧了?书掉落地上,颜黎想去捡,发现全身无力酸软。她搭了搭脉,脉象下沉,薄而柔软,是神仙醉!定是刚刚的茶水里下了神仙醉,才来两日,便被算计了去。好船者溺,好骑者堕,她败在了自己熟识的药上。

    房门忽然被打开,进来两名宦者,二话不说,将颜黎捆起来,布条堵上嘴巴,塞进麻袋里,扛出房门。

    麻袋口被打开,透进光亮,颜黎定了定神睁开眼睛,果然不出所料,如此肮脏手段,非他莫为。

    “听说你就是琅琊颜氏的小娘,怪不得这么撩人。跟过司马舜,又跟了吴郡顾氏的那位,这功夫定是销魂的。”临川王摸摸颜黎的脸,淫笑道。

    “你知道我是司马舜的人,你还敢动我。”

    “你是司马舜的又怎么样,你觉得他能带得你走吗?笑话,你可是我们南燕拽在手里,管着他司马舜的,他敢动,你这小命就没了。”

    “我是陛下的侍读女官,殿下无圣命就抓我前来,侮辱官员可是大罪。”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那些罪,管不得我。你这性子,撩得我心痒痒,将她抬床上去。”临川王肆意放荡大笑。

    刑不上大夫乃南燕士族皇族的特权,即使犯了大罪,也可免刑罚。萧简这般说,是想告诉颜黎,他身为殿下,那些罪只是摆设罢了。

    “我是陛下的人,殿下染指了我,不怕被陛下责罚?”

    “这么快上了那老家伙的床了?你这淫娃荡妇定是有不一般的味道。为了你,受个小惩小戒,值得。”

    临川王好色,在宫内四处沾惹宫女,南帝萧寅早已耳闻,只不过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前萧简遇上誓死不从的宫女,捅出篓子,南帝也只是背地里小惩他一下。久而久之,临川王也更加肆无忌惮。

    “我只侍奉陛下,殿下您还不够格。”

    “哪里不够格!我日后可是掌管南燕大权的人,你不是还得是我的人!只不过,我今日提前享受了而已。”

    “一女不侍二夫,如今跟了陛下,绝不会再跟殿下。既然殿下对皇位胜券在握,何不等日后做了陛下再来寻我。”

    “你这小脸细腰的,我等不了,不如让我解解馋。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临川王扑向颜黎,扑头盖脸地一阵亲。

    颜黎纹丝不动,不言不语,任临川王一阵乱啃。

    “这会儿,这么顺从我了。想明白了?”临川王停下动作,诧异地问道。

    “殿下今日强要了我,这耻辱,我终身不忘。日后即便殿下坐上了皇位,我也是誓死不从,除非殿下日日对我下药。”

    “你这人倔的很。吴郡顾氏那位,我是比不得。可我堂堂临川王哪点不如那北燕蛮子,就他那黑不溜秋的样难登大雅之堂,你还都顺从了他。今日你若顺了我,日后好吃好住,随你挑。等到我登了基,封你个美人、妃嫔,好过做此时伺候人的女官。”

    “今日殿下辱了我,日后殿下也得不到我的心,休想再轻易得到我的身。”

    “我就爱你这种调调的女郎,明明浪荡,还要跟贞洁烈女似的。”临川王猛地撕开颜黎的外衫,眼珠子贼溜溜:“你要装死,你便装着,若是舒服了,再叫几声我听听。”

    临川王上下其手,一件件剥落颜黎的衣衫,嘿嘿笑道:“你这身体,真让我兴奋地不行。”

    “殿下,殿下……”门外一名宦者忽然大呼小叫地闯进来。

    “没看见本王在办正事,嚷什么!”临川王趴在颜黎身上扭过头,一脸不耐烦。

    “陆十郎来了。陆酉那厮来了!”

    “他来做什么!先前我去找他数次,都避而不见。今日太阳从西方出来了,主动来我这。”

    “说是与殿下商议湘州铁矿之事。他说若是殿下让他等上半刻钟,他就去晋安王那了。”

    “等等等……我去,我去。美人,我先去去就回,你好好躺着。我这用药,你不到明天早上都起不来,乖乖躺着。”临川王把布条塞进颜黎嘴里,穿上衣服,匆匆离去。

    今日她注定被萧简侮辱,不知日后她是否还有勇气再见顾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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