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姑姑在我耳边一直叮嘱,反反复复都是一个意思,便是叫我好好遵守规矩,伺候好她们的皇帝。

    刚推开房门,便见着阿温急急忙忙的跑了来,将我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了一番,才握着我的手松了口气:“公主可还好?”

    “一切都很好。”我慢慢走到床边,靠着床背休息了片刻。

    几月来颠簸疲惫,如今又忙活了一整日。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高床软枕的休息一会儿,便是谁来我也都是不理的。

    迷糊中听得一声传报,屋内的婢女连忙全退了下去。

    掌事姑姑温声拍了拍我手:“皇上来了,娘娘小心伺候着。”

    房门吱的一声被打开,稳健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绣着金纹的衣摆突兀的没入视线,血红的颜色刺的我眼睛发痛。

    我曾怀着美好憧憬这样的场景,如今却是这副模样。

    视线突的一明,红盖蓦地落地,那人一身红裳站立在我面前,狭长的凤眸直直将我望着,剑眉锋唇,轮廓深刻冷毅,却是一副令人思慕欢喜的好模样。

    我微一低头:“见过陛下。”

    他恍若未闻,半响在我身边坐下。我默不作声,只死死揪着袖角。

    “可是恨朕将你从楚皇的身边夺走?”他突的开口说。

    我带着浅浅笑容抬目看向他,并未有任何忿怼:“如此陛下应该知道,青鸳这副身子早已……这般肮脏的身子如何能侍奉陛下,陛下理应移驾……”

    我清晰的看着他的眉头狠狠皱起,却未带丝毫厌恶。

    “朕不在乎这些。”低沉的声音伴着粗重的气息吻了上来。

    我未有去任何反抗,当衣衫被尽数褪去的时候,我突然想,这般不知廉耻的我究竟为何要活在这个世上?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四目相对,我的神情被他一览无余,我看着他慢慢冷下了脸色。

    “你想死?”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活着有什么好的陛下。”我轻轻地回着,却觉着眼眶湿的慌。

    他蓦地用力抱住我,□□相对间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他的语气温软:“你在怕什么,朕不会强迫你任何的。”

    “青鸳不怕任何,我只是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去活着。”

    我的国家没了,我的亲人离我而去,如今连我所唯一憧憬的也破灭了。

    “陛下,青鸳这样一个人恐怕是让你失望了。”

    “无论你如何绝望,朕都会让你好起来的。”他的脸颊紧紧贴着我的额头,语气是那样的低柔婉转,我恍若记起我离开的时候楚瑜也是这般语气。

    我偏了偏头,轻轻一笑:“陛下不必煞费苦心,青鸳的身上并没有您想要的东西。”

    他没有发怒,只越发用力拥了我,在我耳边轻喃:“好了,别多想,安心的睡一觉罢。”

    次日一大清早我便被侍女拉着起来了,阿温给我细细梳头,低声提醒:“娘娘,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我点了点头,换了身衣服就连忙皇后宫中赶。

    我双手托着茶杯,几近卑微的跪着,那盛装打扮的女子挑着尾指轻轻接过,转眼看了看我,目露嫌恶。

    “你倒的茶,本宫可喝不下去。”茶杯预料之中的摔在我胳膊上,茶水烫的我直发抖,她只拿眼角不屑的觑着我。

    皇后慢慢蹲下来,捏着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一个响亮的巴掌猝不及防的扇了过来,脸上顿时火烧一样疼痛。

    口里渐渐有了血腥味,我双手撑在地上,没有任何的言语。

    “真以为仗着这张脸便能迷惑的了皇上,看到你这副卑贱的就令人作呕!”

    我的双手发着抖,心里一片死寂,轻轻笑着:“娘娘说的是,既然如此,何必与我一般见识。”

    她没有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我,仿若在看着一个低贱的戏子。

    内监的传报声蓦地响起,玉靴踏地的声音越来越近。

    “臣妾见过皇上。”四下里,声音齐齐响起。

    “皇上,现在不该是早朝的时候吗?您怎么来了?”她声音温柔而娇媚,同方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径直在我面前蹲下,手尖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我微微皱眉,听得他放软了声:“很疼?都怪朕没有吩咐好。”

    他轻轻的拥着我,我有些愕然。

    “今后若再有此事发生,朕决不轻饶。”声音在我耳边冷冷响起,听来十分的压迫窒息。

    我瞥了眉头,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这般温柔小意呢?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语气轻轻:“以后有朕在,没人能伤害你,莫怕。”被握住的手微微颤了颤,我没有接口。

    回到栖霞宫里,他拿着药膏细细给我涂抹了一遍,火辣的脸颊渐渐冰凉,我涩涩开口:“青鸳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陛下图谋的。”

    “朕知道。”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

    随后换了个药瓶起身走到我身边,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抬手掀了我的外衣,我身体微微一僵,垂了眸子。

    他低着头,眼帘半垂,将烫伤的胳膊轻轻抹上药,那模样仿若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看不懂他,看不懂他为何要这般做。

    下午是为楚国使臣的布送行宴,这一顿饭吃的格外沉默;薛义是个寡言的性子,本就不喜这些场面,更何况是我们如今这般情景。

    散宴后,赵刃拉着我手正要与我一同回去,薛义突的挡了去路,微微拱手道:“陛下,不知可否与贵妃娘娘借一步说话。”

    赵刃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自己转头便先走了。

    薛义定定的望了我半响,方开了口,声音有些涩然:“阿鸳。”

    “以后再不可这般叫我,你莫不是不想活命了?”我硬声道,言语带着几分疏离。

    “你,你……可还好?”

    我看着他,只淡淡一笑,没有去回答。

    “阿鸳,你若是觉得委屈,我这就带你走!”他突的走上前来,紧紧抓住我的手腕,目光坚定殷切。

    我用力将手抽了出来,神色决绝:“薛义,错过了便是错过了,无论你如何想要去挽回,也是再不可能了。”

    他安静的看着我,半响苦涩一笑:“阿鸳你总是这副寡淡的模样。”

    他的声音突然高了些,隐忍着怒意:“有时候我都开始怀疑,你可有真心对过我!”

    我蓦地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了他片刻,然后突兀的笑了起来。

    眼前事物渐渐被水雾模糊,我犹自苦笑,语气讥嘲讽刺:“你这话说得可真好。薛义阿薛义,原来你竟是这般看我的?罢了,就算我这三年多来瞎了一双眼!”

    他有些不知所措,一副急于道歉的模样:“阿鸳你别哭,你知道我并不怎么会说话的。”

    “薛义,你可知我曾多么希望嫁给你?你可知我曾多么憧憬与你的未来?”我轻轻地呢喃,声音颤抖哽咽,不能自抑:“我曾那般满怀希冀的问你……问你可还要我时。那时你的回答让我心里……有多痛……多绝望!”

    “你总是觉得你付出了很多。但你可有想过我放弃亡国之去喜欢上你有多难?薛义,我将我所有的勇气用来喜欢你,可你是如何推开我的?事到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我目光定定的望着他,看着他他刹然间面色苍白,再难开口。

    “母亲说得对,我本不该信你们的,这天底下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报以希望。”

    薛义僵硬着伸出手欲要给我擦泪,我偏了头,生硬道:“薛义,既然你选择了便不要后悔,莫要让我看不起你!”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可悲。像隐忍了许久的伤痛突然汹涌而来,捂着眼睛不止的抽泣,声线嘶哑的不像话:“这便是你那么拼命去喜欢的男人呐,皎月。也真是可笑的极。”

    突的被人用力的抱紧,那人身上飘来的龙延香让我心神巨骇,不过片刻又平静下来:“陛下这次,大抵是要杀了我罢。”

    “皎皎,以后有朕,莫怕。”耳边的声音温柔至极,让我几乎都要相信了。

    我望着他衣领上的精致纹路,轻轻叹了一声:“陛下想要的,只要是青鸳还有的就必会拱手相送,陛下实在不必如此煞费苦心。”

    “你想要的就是朕想要的。”他松了手,目光深深的将我望着:“你不必担心朕会算计你,皎皎你并没有什么值得朕算计的。”

    我静静的默了一瞬,方点了点头:“青鸳知道,可陛下何故如此?”

    何故如此相待,我是那么一个令人不耻的人……

    “皎皎只需知道朕待你是真即可。”赵刃捧着我的脸颊,长眸微敛,眼里带着柔和的神色,这样的他哪还像大家口中的那个嗜血狠厉的皇帝?

    “陛下。”我出声打断他,语气冷静:“试问天底下男子会有哪一个不介意女子的贞洁名誉的?青鸳这样的一个女子纵然再美貌也理由不该得到大王的垂青。”

    那双深沉的瞳子里清晰的映着我的模样,我突的就慌了一下。

    “皎皎,朕在乎的只是你。”他低低叹了一声,伸手扶住我的脸颊,轻轻浅浅的吻落唇瓣上,带着点点怜惜之意。

    永乐街上,贩夫走卒之声纷杂不绝。

    “陛下带青鸳出来是有何事?”我压了压帏帽,轻声问。

    他突然顿步,转头看向我:“皎皎你整日在宫中,难道不闷?”

    背后猛地一痛,脚下受力不匀,身子直直往地面倾去,握着的那只手用力往回一拽,便稳稳当当的落入对方怀中。

    还未站定,便听得身后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小兔崽子,你跑什么跑!小心老娘打折你的腿!”

    撞了我的那孩子明白自己做了错事,忙的哇哇大哭起来。

    那妇人一把拉过孩子,五个手指头啪啪打在屁股上:“叫你打幺弟!叫你打幺弟!”

    “是他抢我东西!还说要打死我!”那孩子哭的稀里哗啦,咬着牙可怜兮兮的反驳:“是他说要打死我起的,他要学皇帝……”

    “小祖宗欸!你在胡说些什么!”那妇人连忙捂了他嘴,四下张望一圈。

    “是说评书的张老头说的。”

    那妇人揪着他的耳朵,骂骂咧咧回了家。

    我侧目看向赵刃,生怕他发怒。帏帽挡着他的模样,听着他的声音毫不在乎:“朕不惧他们的议论,朕有的是时间让他们心服口服!”

    “陛下,我突然想听听这评书。”我笑道。

    赵刃拉着我手,轻轻点了点头。

    一进去便听到那堂板一拍,说书人兴致勃勃的摇了摇扇子:“那玉贺公主一死,齐皎月便觉得没了靠山,她心急如焚,在房内走来走去,心绪难平。”

    “她思来想去觉得那薛义不过一禁卫将军未必能护的了她。正巧几日后新皇狩猎,她一见有了机会,便将自己里里外外……”

    刚一坐下,赵刃便一皱眉头,拉着我要走。我安然笑到:“无妨,听一听也好。”

    他却未闻一般,径直拉了我走,声音温柔:“听说皎皎喜欢乐理,朕带你去听听郑国最好的乐师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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