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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4年12月19日星期一
    今天早上,又是玫瑰花。
    自从我给班德尔顿特先生修了一次电话之后,他就开始不那么忙了。我每天都能收到他送的玫瑰花,当然大部分都是花店的人送的,偶尔他也会亲自过来送。我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甚至花店的老板说,嘿,漂亮女孩,千万别太快答应他!是啊,如果拖得久了,花店老板会发一笔财的。
    我无法说清楚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当他喜欢我的时候,他会把全世界都捧在我的眼前;而他用另一种方式喜欢我的时候,他可能会把我践踏得如同身陷泥沼,这种出云入泥的爱,简直让人无法想像。
    就在今天的中午,我圣诞假期的第一天,我和他做了一次长谈。
    这次,他确实改了不少。
    因为,他能听我说了,至少我们是可以商量和争执一下的,以前,多数时候是他在那指责我,而我负责沉默到底。
    我就穿着普通的衣服,和他一起在纽约的弗朗西斯餐厅用餐,我想,其实我对他的爱少了很多。如果是之前,我全心全意爱着他的话,我肯定会选一件最好看的衣服,然后事先预习餐厅的历史,还要了解餐厅的口味,吃的时候还要留心哪样菜他最喜欢。
    而现在我就只是单纯地享用美食,当然,我也总是在看他,边看边不自觉地笑。因为,我的爱即使减少了,也还是很多很多,我真的没办法装出不爱他的样子。
    我告诉他,有什么话,等上甜品的时候再说吧。我要享用这次免费的美食,是他请我吃,我可能要工作半年才能请他在这间餐厅吃点什么。
    “蒜蓉大虾,麻烦再来一份。”我和服务生说,然后我又看了看他,小声问他,“这个,你可以替我付钱吧,要是你不同意付钱,我就不点了。”
    他让我气得摇头。但仍慷慨地点了一份,另外又替我要了一份什么甜酒,恕我无知,我对酒没什么了解。
    他就在我的对面,看我欢乐地吃东西。
    他本来是在笑,但是他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
    他对我说:“我受不了,我放在心上的人,在离开我之后过得这么不好,我那么……那么……疼爱的人……过得不好,我很难过!”
    我自嘲地一笑:“没有您想得那么差。”
    “你平时吃的是什么?”
    “杰维少爷,您平时也不吃这么奢侈的东西啊,像是松露、鱼籽酱什么的。”
    “回到我的身边,至少你会住得、吃得、穿得,比现在好很多。”
    “别引诱我。”我吃掉一小勺鱼籽酱后,看着他迷茫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爱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的财富,我也不想占你的便宜。即使没有上等的生活,只要很温馨的家庭,就非常让我满意了。”
    “占便宜?”他轻轻一笑,用手揉揉额头,“你多点了一盘虾,已经开始在占我的便宜了。”
    我正在吃虾,感觉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我喝下一大杯酒,把那块是冲了下去,然后感觉我可能和熟虾是一个颜色了。
    “啊,对!我确实在占您的便宜,那怎么办?我吃掉的也不能吐出来,是您要请我吃的,如果您不愿意花钱,下次就别说请我这种话。”
    他一直没说话,我都不好意思再吃了。
    然后他把他那长长的手臂伸过来,个子高确实占优势,他的左手扣住了我的右手,他笑着说,你看,和你吵架,我都觉得特别开心。
    我真想用叉子戳过去,是脑子有病么?谁没事天天要吵架?
    “先生,您这种想法真奇怪,我觉得如果是相爱的人,应该每天都过得非常甜蜜,至少很温馨,我不喜欢争吵。”
    “卡洛琳。”他的手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抚摸,“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控制不住,有时候,我可能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可是我就是想和你吵架。”
    我觉得他拉我的右手是有道理的,因为那只手是拿刀的。
    “您喜欢一个人的方式真他妈奇葩!”我觉得他拉着我的手还耽误我吃东西了。
    “有时候,我看到你委屈的样子,我又心疼又开心。”
    我觉得他不可理喻,像个疯子。
    然后他探身过来,示意我附耳倾听。
    “看你委屈、难过,我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就像……就像……”他停顿了,然后他也咬了咬他的嘴唇,我感觉他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是,我都听了一半,我还得听下去,“就像你在床上,而我在你身上一样。”
    一瞬间,觉得脑子里血管都要爆了。
    “班德尔顿先生,您能不能不在语言上占我的便宜。”
    “不能。”
    “为什么?”
    他盯着我看,然后告诉我:“因为你肉体上的便宜我占不到。”
    我环顾了四周,这是公共场所,周围还有其他人用餐,他不至于下流到当众示范华尔街快枪手这项殊荣。
    “杰维,我知道,你可能还喜欢我。”
    “对!”
    “但是,你明白么?我们可能不适合做情侣。”
    “哪对情侣不会打架?不会分手?不总是要折腾几回么?”
    “杰维,你给我的伤害是不能挽回的。”
    “我做了什么让你一点机会也不给?”
    “我拒绝你求婚的时候,你都没挽留我,就这一条,我们就绝对不可能。”
    “你这是无理取闹,你们女人都是这样,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我以为你不一样,结果你还是一样!”
    “啥?”
    “你看,你说你不愿意和我结婚,我就当真了。”
    “你当真了,对,是真的!”我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你居然能让一个女人晚上离开你家,独自在外面,你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卡洛琳,纽约——我虽然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可事实上,我对纽约的熟悉程度都不如你。而且,你一个人也有独自出门的经验。我是很想留下你,可是,我也不想被你拒绝;当时我也很生气,我就没追你。因为,你不会有事的啊!”
    “是啊,我是个像男人一样的女人!”
    他一直用对待男人的方式对我,我从没有像女孩那样被呵护,他唯一对我性别上的所求就是和他上床!就是让他把他身上多到溢出来的荷尔蒙发泄掉。
    “杰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你不会一个多月都不去找我。”
    “我找过你。”他对我说,那种无奈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
    “是吗?”
    “我看你在推销一种什么产品,我很难过,我也很生气。哪怕你在修车,也比你被人奚落强啊,我很恨你,你为什么不能向我低头?不能来找我?”
    “杰维,为什么总是我要低头?”
    “我是男人,我总还是要顾及面子的,女人不是应该顺着男人么?”
    “杰维,我不仅仅是卡洛琳,我也是查尔斯。我的生活,让我不仅仅只有一个女人的身体,我还有了男人一样的思维。我认为爱情是平等的,我们要彼此尊重。”
    “我还不尊重你?我从没打过你。”
    我还要感恩戴德么?没打过我?哪个绅士是打女人的?
    “打我?”
    “你让我发狂,我现在就想狠狠地打你,当然我只是想想。我更愿意把你抱在我的怀里,告诉你,别再乱走了。玩够了,就赶紧回来。”
    其实,我的心里,真的是爱他的。当我收到他的花以后,我不是对他没有幻想的。我的耳边总是会回响起他曾经说的,他爱我,他喜欢我,还有那些让人听起来就会脸红的话,只有我和他在一起才说的话。
    我以为他变了,他肯为我改变一点点儿。如果我和他之间有一百步的距离,只要班德尔顿先生肯向我走出十步,那么,余下的九十步,我一定会向他飞奔过去的。如果我和他之前只有十步的距离,我仍然是希望他向我走出十步。这就是我的底线,因为,我并不是喜欢当查尔斯,我希望我能被恋人呵护,让我慢慢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杰维,我爱你,但是,我没有办法成为你喜欢的那个人。”
    “爱我,就去试着成为我爱的那个人。”
    “那你也可以成为我爱的人,你也可以改变。”
    “卡洛琳,不是因为你打扮成男孩,你就能和这个世界抗衡,你终究还是一个女人。假如,你真的是查尔斯,那么我会乐意为你提供一个舞台,展示你的才华。可是,你是卡洛琳,那么,上天一定就注定了,你这辈子,能,且只能,是我的女人。”
    “卡洛琳,你有让人嫉妒的才华,你过目不忘,你好像做什么都能做好。你坚强,你上进,但是,所有完美或是不完美的女孩,她们最终的归宿是有一个好的丈夫,一个和美的家庭,你同意吗?”
    “杰维,我以为你是一个非常懂我的人。”
    “我懂你,但是,这个世界不懂你。”
    如果我想要家庭爱情,那么我只能和别的女人一样。
    “卡洛琳,我也想过,为什么我们在一起后,你不快乐了。可能,我们从恋爱中等到一些快乐,势必要失去一些快乐。”
    “卡洛琳,我想知道你想怎么选。”
    我讨厌他这样对我。怎么选,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要他,我也要我的幸福。
    我讨厌他。
    我想让他为我而改变。
    我告诉他我的答案:“我想要的是……你的改变。”
    我的自尊心没办法让我对他摇尾乞怜,求他说,我只想要你。因为我的理智也在告诉我一件事,我一味的退让,将来输的还是我。我只能说,我希望他改变。他平时不是很专横么?为什么这次就不能专横地说,卡洛琳,你是我的女人。
    我不要选择,我希望他爱我,我其实能忍受他对我的横加指责或是没理由地争执。
    午餐后,他送我回家。有几次,我想去碰他的手,他有意无意地拒绝了。
    分别时,他只是把手插在他的大衣口袋里。
    我喜欢他长长的身影,就好像他与我分别时依依不舍。
    妈的,平时跟流氓一样,现在怎么这么规矩了??吻我啊,吻我我就和你走了。为什么这时候绅士了??
    他想怎样??难道要我去把他扑倒?然后说,我是你的女人!
    一定是我的酒喝多了,我真想脱光了跑到他眼前,告诉他,我爱他!一定是喝多了,我居然一次次地回忆他和我亲密的时光。
    杰维少爷,我爱你!我的字迹已经有点乱了,我要躺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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