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没说话,冲王婶做了个眼色,我们这是生意,不是慈善家,不能丧户提什么要求就做什么,这里还有个最基本的准则,那就是不能给自己和单位惹麻烦,

    王婶在旁边说:“大姐,我们小?要是连尸体都能验,早就调动公安部了,还至于干这个,再说验尸也不是我们该干的,工作项目里没有这一项,”

    金婆婆讪讪笑笑:“这倒也是,是我瞎想了,”

    接下来商讨丧礼的细节,我查查万年历,后天适宜出葬,如果丧户同意的话,后天一早出发到殡仪馆办葬礼,殡仪馆那边不用他们操心,我和王馆长打个招呼基本上都能备好,

    都商量完毕,金婆婆还有一干亲戚朋友朝我竖大拇指,说找我们公司就对了,做事滴水不漏,所有细节都替丧户考虑清楚,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已经打印好的纸,上面是他们要在这两天里准备好的东西,比如纸钱,红绳,长香,花圈什么的,最重要的是需要一只大公鸡,必须要活的,

    之所以要公鸡,是因为我想起和义叔处理的第一个葬礼,当时的死者和其父亲相继过世不超过一个月,义叔让那些人准备大公鸡,用鸡血镇邪,

    我觉得这个手段逼格相当高,有没有用另说,看起来就有范儿,

    在这里我重点提到了大公鸡,果然满屋子人都震住,有人问:“小哥,大公鸡上哪买,”

    金婆婆道:“上农贸市场买,这事交给我了,不就是活鸡吗,”

    我说:“因为你们家媳妇一尸两命,又是年轻早逝,所以怨气很大,我用鸡血镇宅,这是必须的流程,”

    聊完这些,我问他们墓穴买没买,

    他们说还没买,事情太急促了,没来得及往那方面考虑,

    我想了想说:“既然没买就不用着急,烧成骨灰后暂放骨灰堂吧,等我联系好慈悲寺做完超度法事,再落葬也不迟,”

    金婆婆拉着我的手,无比信任:“小?,我们家的事就拜托你了,该怎么整怎么整,不用心疼钱,”

    “放心放心,”我像领导一样拍着她的手背,

    从他们家出来,这一路王婶给我好一顿夸赞,说我真是有范,和以前的气度不一样,我挺高兴,满面春风,按照这个节奏我在这一行日后肯定如鱼得水,能干出相当大的名堂,成就一番殡葬伟业,

    刚想到这,我忽然觉得不对劲,车速慢了下来,我泛出一股情绪,刚才的想法入妄了,我暗自提醒自己,未来即妄,不可妄测未来,还是先从做好手头的事开始,未来之事不可想,

    到了单位没等我说什么,王婶把今天的经历先说了一遍,然后夸我,都回来了就用不着这样,我赶紧红着脸拦住她,

    义叔老花镜戴上,正看报纸,擦擦眼镜对我说:“不错,你工作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咱们这家小店日后必能发扬光大,大公鸡办的挺好,做做样子可以,里和尖要?头并进都要用,”

    “里”和“尖”是我们跑江湖的术语,简单理解就是“里”是实实在在的本事,“尖”是手段和套路,同样是空箱里变鸽子,法师用实实在在的法术,这叫“里”;魔术师靠手法和道具,这叫“尖”,都能实现自己的目的,所以说里和尖无关乎道德,都是工具,

    这两天我们没接别的活,我跑了趟殡仪馆,和王馆长打了招呼,事无巨细都安排好,

    等我忙活完了,到王馆长办公室喝茶,我们两个算是患过难,一同经历过生死,关系非比寻常,算是忘年交,

    王馆长说:“你接的这个活儿我知道,尸体有点古怪,我私下里看过,”

    “怎么讲,”我问,

    “应该不是医疗事故,尸体里的精气被抽走了,”王馆长说,

    我看他:“细说说,”

    “走,上停尸间,”王馆长茶也不喝了,从桌膛里摸出包没开封的好烟扔给我,

    我们一起往外走,我看看烟盒:“不错啊,谁给的,”

    “丧户给的,我不抽,给你了,”我们一边说着,一边出了办公楼,现在天冷了,算是苦寒的季节,一到这时候死人就多,很多老人和得了重病的病人都熬不过冬天,

    殡仪馆送葬的队伍络绎不绝,工作人员忙的脚打后脑勺,我们来到停尸间门口,胡丰这小子正在和丧户交涉,让他们签字登记,

    他看到我们招手:“馆长,你过来了,”

    王馆长道:“小胡好好干,有前途,”

    胡丰属于那种特别容易满足的人,乐得嘴都撇耳朵后面了,敬了个礼:“为人民服务,”

    王馆长拿着签字本签字:“我和小?进去查看一具尸体,一会儿就出来,”

    我从烟盒里抽出两根好烟扔胡丰桌子上,这小子还装呢:“我们工作人员不能接受贿赂,”

    王馆长笑:“让你拿着就拿着,废这么多话,”

    被领导昵骂了几句,胡丰如沐春风,摩挲着两根烟不舍得抽,

    我们进到停尸间里,有一些工作人员正检查尸体的号码,抬出尸体到尸床上简单处理一下,然后要送到告别厅参加葬礼,

    他们看到王馆长纷纷打招呼,王馆长在殡仪馆人缘很好,非常随和,和这些手下的员工也大都是朋友,

    我们绕到最里面,这里有道暗门,王馆长告诉我,门里是停尸间的别间,陈放的大都是要停放很长时间的尸体,比如说案子一直没破的凶杀案死者;异地死亡的人;还有死因有争执要打官司的人等等,

    死的孕妇就放在其中一具冰棺里,

    进到里面,冷气很凉,我哈着冷气摸索着肩膀,跟王馆长到了最里面,这是一具暗黄色的棺材,上面棺盖是透明的厚玻璃,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躺着具女尸,

    这女人长得还算清秀,五官没什么特点,身材中上,不知死了多久,脸色惨白没有血色,能看出肚子隆起一块,确实是孕妇,

    王馆长摁动开关,冰棺的棺盖打开,一股寒气扑面而出,

    我没有急着探头去看,而是微微眯眼,激发出神识,神识犹如无数触角从身体里伸出,慢慢探进冰棺,接触到里面的尸体,

    一接触我就感觉非常不对劲,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是具尸体,我一定以为接触到的是一块石头,

    眼前这具尸体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有人好说了,废话,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生命迹象,

    这可不一样,人有三魂七魄,死之后,其中有一魂名为幽精,能够一直存于身体内,这也是为什么人死后落葬,阴宅风水能够影响后代的原因,眼前这具女尸,我测不到任何的魂魄迹象,就像是大自然中一块风化的石头,

    我睁开眼,喃喃:“为什么会这样,”

    王馆长看我:“你看出来了,”

    我点点头:“没有生命迹象,完全的死物,我估摸她的魂魄可能已经炼化或是湮灭了,连孤魂野鬼也做不成,大人也就罢了,可怜的是肚子里的孩子,”

    “你怎么看,”王馆长问我,

    我沉吟片刻,缓缓道:“虽然我不想做这个假设,但这是目前最可能的解释,这个孕妇遭遇不测是人力所为,”

    王馆长点点头:“有人在窃取孕妇和孩子的生精之气,”

    我倒吸口冷气:“这人胆子够大的,竟然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干这样的猫腻,”

    王馆长道:“我简单推测了一下,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做这件事的人是自己走单帮,不知道还有我们这些修行圈的卫道者,他做起事来自然无所顾忌,还有一个可能是,娘子庙事件后,修行人遭遇重创,精英毁于一旦,如今宵小瞅准机会,开始群魔乱舞了,”

    “你的意思是抓到这个人,”我说,

    “他为什么要抽取孕妇和胎儿精气,”王馆长说:“显然是在修炼某种邪术,这种邪术恐怕也不是一个孕妇一个胎儿就能修成的,如果我们不想想办法,后面还会陆续出现受害者,”

    他看我沉默不语,拍拍我的肩膀说:“看你们八家将了,”

    我烦躁地说:“自从加入这个八家将我就后悔死了,光出力遭罪了,好处一点没得,你们出事了想起我来了,在家歌舞升平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叫我,”

    王馆长笑笑,随即叹口气:“这是八家将的宿命,你们就是卫道者,”

    “这件事我不想管,”我说:“凶手日后犯案,自会有人收拾他,还轮不到你我出头,就这样吧,”

    我最后看了一眼女尸,转身出了停尸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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