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的简易延时不时会低头看着手中的表,手指轻轻敲打着柔软的座椅,脸色阴晴不定。

    四十分钟后,他发动引擎,车子徐徐往厂房开去。

    下车时,他微一驻足,漆黑的眼睛盯着空旷破旧的厂房里深看一眼,这才大步往里走去。

    天色渐暗,凌乱狼狈的地面显得有些诡异,放着木板废料的旁边,蜷缩着一个黑影。

    余嘉身上的裙子已经被撕破,大片的肌肤露在外面,胳膊膝盖到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紫色淤青。

    在听见脚步声后,她埋在双膝间的头微微仰起,没有任何表情,眼底空洞一片。

    简易延看见她那如行尸走肉般的眼神,脚步立即停住了,沉默片刻,这才又向她走了过去。

    这次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好像生怕脚步声大一点就会吓到她一样。

    就在他靠近她的时候,余嘉往墙角处移了移,抱着双膝的手抓的很紧,“你别过来,我脏。”

    简易延怔了怔,脸色发着白。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弯下腰裹住她的身子,“我送你去医院。”

    余嘉看了看他,又低头看着披在身上的外套,忽然不知道受到什么惊吓,双手捂着耳朵大叫,“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简易延蹲下身子,双手紧紧地抱住她,不住的在她耳边安抚着,“别怕,是我,有我在,没人伤害你。”

    他的话起了作用,余嘉终于不再大叫,只是把头埋在他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领。

    简易延轻抚着她凌乱的发丝,带着蛊惑的声音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会好受一点。”

    她没有哭,只是眼底的空洞被恨意所填满。

    ……

    路上,简易延把车开的很慢,眼睛时不时瞟向后视镜。

    车内安静极了,简易延扯开衬衣的第一颗纽扣,把车窗打开三分之一。

    窗外的各种喧嚣传了进来,简易延皱了皱眉,又关上窗。

    风吹进来时,余嘉把身子往边上缩了缩。

    简易延看在眼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车身加速。

    很快到了医院,他直接抱着她下车,旁若无人的大步往里面走去。

    高级病房里,已经等候着一个医生,医生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脸上有酒窝,笑起来有点玩世不恭,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严肃外表格格不入。

    “真是稀奇,还是第一次见你主动找我帮忙。”年轻男目医生笑着,目光略奇怪的看了一眼简易延怀中抱着的余嘉,“更稀奇的是,你这棵万年不开花的铁树终于开窍了。”

    简易延把余嘉放在床上又盖好被子后,二话不说的走到男医生面前拉着他走了出去。

    病房门外,丁源的脸上收了笑,他比简易延稍微矮一点,长得一副娃娃脸很有亲和力,哪怕不笑,眼睛里似乎也带了三分的笑意,让人心生好感。

    “里面那个小女生,不会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吧?你说你也真的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就算憋得久了,也不能没个轻重,人家那小女生一看……”

    简易延冷冷瞧着他,“你继续说。”

    丁源哈哈一笑,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我是医生,关心病人的身体健康是我的职责。”

    “你多虑了,她不劳你操心。”

    丁源眨眨眼,“诶?你确定?我虽然是治外科的,但妇科我也懂。既然是兄弟,我也就勉为其难的帮你这个忙,不要太感谢我。不要这么看着我嘛,你知不知道你这种眼神看人很吓人的好不好。”

    就在丁源这个话痨还在喋喋不休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美女医生走了过来,那双清澈的眼睛在看见简易延时,微微闪过一丝害羞。

    “丁医生。”美女医生笑的淡然,和丁源打着招呼。

    丁源笑嘻嘻,“还是你有面子,把我们医院的院花都请来了。”

    简易延并不理会丁源,对林雪说道,“病人在里面。”

    林雪脸颊微红的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进去。

    丁源上前勾着简易延的肩膀不断摇头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哎,看来又一朵娇花黯然凋零了。”

    简易延终于忍不住朝他胸口来了一拳,“你当初学医的时候就应该去泰国。”

    “哈哈,易易我就知道你从来不交女朋友就是因为喜欢我,你放心,为了你,别说去泰国,就是去天国我也愿意。”

    走廊上过去的两个小护士原本还红着脸偷偷打量着简易延,结果听了丁源这句话,脚步立即放快。

    简易延默默往旁边移了一步,离某人远了一点。

    病房里,林雪朝床边走了过去,温言对躺在病床上的余嘉说道,“你好,我是医生,我现在能看看你身上的伤吗?”

    余嘉睁开眼睛,盯着眼前正对着她微笑的林雪看了片刻,轻轻点头算是同意。

    林雪掀开被子,但看见被子底下她凌乱不堪的衣服和露在外面的淤青时,眼里一闪而过惊异,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在她体外和体内都检测一番,柔声道,“没有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点药按时擦,住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

    林雪深看了余嘉一眼,没有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外,丁源还在嘻嘻哈哈的说些什么,简易延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简易延看见林雪出来后,上前一步问道,“情况怎么样?”

    林雪微笑,“都是些小伤,住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

    简易延推开门走了进去。

    丁源朝林雪深意的眨眨眼,“他就那样。”

    林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可是走了两步后,她又转身往反方向的丁源追了上去,犹豫着问道,“他,是你朋友?”

    “怎么,感兴趣?看在咱们是同事的份上,我告诉你个秘密哦,那家伙到现在都没交过女朋友。”

    “哎呀不跟你说了。”林雪红着脸转身小跑走了。

    丁源望着林雪的背影叹息,“现在的女孩子啊,真是太不矜持太不实诚了。”

    ……

    夜色渐深,病房里窗户半开着,冷风灌进在吹在简易延身上,又无声的溜了过去。

    他坐在床边,“医生说你没有大碍。”

    从醒来发现自己被强/奸到现在,余嘉想了很多。

    在简易延没来之前,她崩溃的确实想要死了一了百了,这样就解脱了。

    可简易延打来的那通电话,又把她拖回了现实。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么可怜的死掉。

    小时候那些所受的苦都咬牙挺过来了,这些年的寄人篱下她熬过来了,男友背叛她也没有对人生失去希望,为什么要因为这点事就要寻死。

    就算死,她也要先找到那个害她的人。

    “简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的语气再没有之前的气若游丝,虽音调很小,却透着坚定。

    简易延眉眼微挑,“你说。”

    余嘉抬起脸,“你是不是在故意接近我。”

    简易延心里一惊,随即又淡然的笑了,“不错,你很聪明。”

    她确实很聪明,也很理智,都这种关头,竟然还能联想到自己是不是在故意接近她。

    余嘉眸色变了变,一切都太巧合了,每次自己狼狈不堪的他都出现的那样及时,如果不是故意的,就是他长了双千里眼顺风耳。

    “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还记得你在山上看见的坟墓吗。”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是没有关系,不过,却跟你的那位养父有关。”

    余嘉手指微微捏了捏紧床单。

    简易延脸上的笑容微微定格,“这些年你生活在余家,难道就没发现你那位道貌岸然的养父,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他收养你,只不过给她两个女儿提供一个可以欺负的玩具,一个用来以后在生意场上利用的工具,可怜你却还一直对他感恩戴德。”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想着来挑拨我和我父亲之间的关系,来妄图利用我来对付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你吗?因为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昨晚,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谁指示的人。你的那两个所谓的姐姐,从来就没有把你当做一家人,而你自认为的父亲,明知道你受到凌/辱和欺负,却只当没看见从来不多说一句。”说到这里,简易延身子向前倾,近距离的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难道你忘了刚才醒来时的绝望和无助?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恨把你生活摧毁的那个人?难道你就想这一辈子都寄人篱下被人欺负活在阴影里?”

    不得不说,简易延这些话确实戳中了余嘉心底的伤口。

    这些年她从来不去反抗,并不是她真的心甘情愿没有一点怨言,只是她自知自己的身份没有资格去反抗。

    昨晚的那件事,是压在她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是以前,不论余颖和余伊再过分,她忍忍就过了。哪怕前男友被自己姐姐勾/引而联合起来骗她,她也能努力让自己去忘记这些伤痛。

    可是现在,一想到自己醒来时如被垃圾一样丢在空旷废弃的厂房里,心底所涌出来的绝望和害怕,彻底击毁了她所有的理智。

    不错,她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不能再过那种从小到大提心吊胆随意被人打骂的日子,不要做随风飘荡的浮萍,永远没有安全和归属感。

    她要强大,强大到再没人能够欺负主宰她的命运。

    “我说过我们是同一类人,同一类不甘心做任人摆布的棋子,同一类要做就做掌控一切的棋手。余嘉,你现在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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