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才遭遇致命攻击,因此穆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戒着周围的环境。

    狸力驮着穆离与驴蛋蛋一路向下狂奔,越往下阴气越重,穆离渐渐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起来。

    然而她没有别的退路,不可能守在原地亦或是返回。刑天追着跑出去,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而且使用的那根骨钉……

    现在看来,先头她心中隐隐的不安,不是全无道理的。刑天绝不会是一个莽撞的人,他这么追出去应该是有些把握……

    如果群聊不差,这条密道是本就存在的,狸力绝无可能凭自身之力在黑沙河底撑起空间,这一点毋庸置疑。假如狸力有这么厉害,就不会被她打得全无还手之力,它应该只是知道如何开启河底的入口。

    阴气越来越重,压得穆离喘不过气来。她无法再集中精神继续思考,如若再这么下去,兴许就会失去意识。倘若到那时候,狸力很有可能趁机反击。

    既然如此,就不能留着它了。

    穆离杀心一起,狸力似有所感,突然不管不顾地发足狂奔。

    穆离几乎要被惯性甩飞出去,她一手扒着狸力的耳朵,一手抓着驴蛋蛋的一只前腿,防止它掉下去。

    “驴蛋蛋,下去自己跑,跟不上别怪我丢下你不管!”穆离说着,护体罡气裹着驴蛋蛋,就把它向后推出去。

    驴蛋蛋奔跑的速度跟狸力比起来,只快不慢。它发起狂来,就连叶子期都追不上。把它推出去,穆离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担心。

    然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穆离正准备挥剑砍爆狸力的猪头,又一根骨钉破风而来。

    因是在战斗之中,她一直凝神戒备着,所以这次她立刻就发现了,松开狸力的耳朵,腿一蹬便闪了开去。

    “哟,躲开了?”

    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穆离听到这个声音,万分惊异,“你是何人?”

    却道是谁的声音,正是刑天追出去的那道女声:“一根你躲得开,那十根呢?”

    一时间,穆离心绪翻涌,刑天到底去了哪里?

    阴气的压制导致她呼吸气短,然而对方却不打扰给她更多的喘息时间,根根骨钉自黑沙里射出,挟裹着凌厉之势向她打来。

    对方竟然在黑沙河里!骨钉打来的角度太刁钻,躲不开了!

    穆离不由心惊,她向来以速度见长,然而对方的攻击速度竟与她相去无几。

    护体罡气全开,通身灵能运转到极致,穆离手握伏霜剑,拍开直击她要害的几根骨钉。然而由于阴气的影响,她状态极差,又是重伤初愈,瞬息之间便着了道。

    左腿和握剑的右手,以及背后的肩胛骨被骨钉钉入,骨钉上的邪气与腐蚀之力立刻入侵,瞬息之间,穆离便失去了动弹的能力。其造成的疼痛程度,不亚于怪阿婆的香灰。

    惨叫的力气都没有,穆离的意识几乎就要被这股疼痛击溃——

    完了,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

    唐戊是怎么用十分钟,把大部队送到库尔勒的呢?

    这就要说起他那‘沙漠之子’的名号了。

    他是用塔克拉玛干的黄沙,把众人给‘运’出去的,确确实实只用了十分钟的时间,便抵达了库尔勒附近的。其御沙的能力之可怖,可想而知。

    唐戊完成任务,二话不说拍拍屁股就离开,只余下一群人大吐特吐。佘月的面色也极差,这种速度几近神力,凡人之躯难以承受。

    一行人休整之后,又找到之前黄沙掩埋的越野车,然后自回乌鲁木齐市不提。

    却说唐戊完成任务之后,自己只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就与沙漠深处的昆仑大部队汇合了。

    塔克拉玛干的沙暴仍未停歇,不过有了唐戊,这对众人并无影响。又花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安排行进的策略,最后唐戊只身离开了大部队。

    这样真的可以吗?云易也率领着自己的小分队离开,心里留有这样的疑惑。

    却说唐戊为何只身离开?

    只因他早已感知到,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现世与彼界交界处的异常。

    而在刑天用冰丝绢掩藏穆离气息之前,他曾一度捕捉到俩人的方位。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后来刑天‘沙漠遛狗’的举止。

    此间种种暂且不提,唐戊离了大部队,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交界处。只要有沙,他就不怕找不到人。

    一进入交界处的石林,只几秒钟的时间他便发现了穆离曾经进入的密道口,密道里的沙子还残留着穆离留下的气息。

    进入密道之后不久,唐戊又发现了密道里残留的血迹。这干涸发黑的血,有极其强烈的不祥气息,令人几欲作呕。

    不仅如此,这整条密道之中所弥留的气息虽然紊乱,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小师侄穆离,是所有气息中唯一的活物。

    这种程度的不祥之气,唐戊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黄泉客。忆起左临风的嘱托,唐戊懊恼不已,美丽的面容上满满的都是凝重。

    此刻唐戊只盼他师兄那个傻徒弟千万不要犯傻,假如真的出了事情,他还有何颜面回昆仑见左临风?

    唐戊循着穆离的气息一路疾行,只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坍塌的密道口。

    他停下脚步,只见碎石下浓郁的死气倾泻而出,把密道里的沙子都染成了黑色。

    “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啊……”唐戊喃喃说着,手一招,密道里的沙子无论黑色还是金色,分分凝聚起来,宛如上帝的巨手一掀,‘轰’的一声,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来。

    唐戊并不清楚,叶子期曾埋身这堆碎石之中。然而此时此刻碎石掀开,却没有他的踪迹。

    密道的外头全是裹着黑水的黑沙,好在唐戊跟狸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黑沙并没有涌进密道,反而撑起一个隔绝黑水的密道,供他继续前进。

    &

    曾经的这片绿洲,已经被黑沙掩埋。

    穆离并不清楚,自己又回到了初始进入的地界。

    近来她也曾频频面对过生死,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令她绝望。体内的经脉不仅仅只是凝滞而已,宛如老死的枯树根,竟然尽数萎靡。

    最后,那些侵蚀的死气像她的大脑涌来。

    “我曾经经历的痛楚,我要让你加倍体会一遍,不知你感觉如何?”尖利的女声带着笑意,密道的黑沙壁阵阵扭曲,竟然有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从里头款步走了出来。

    穆离曾在琉璃厂的古韵斋后院见过她,这人,是殷语烟。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然而穆离此刻萎靡得就像沟渠里腐烂的花,全身的皮肤由苍白变得枯槁,宛如六七十岁的老妇,头发也如失去了生意的干草一般。

    她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又何来说话的力气?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她看着殷语烟那张娇嫩的脸,以及变得猩红的双眼,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年轻的姑娘哪有不在乎自身外表的,这么个死法,穆离觉得很悲催,这还不如让她压死在坍塌的密道里。

    “啧啧啧,可惜了这花容月貌。”殷语烟近距离凝视着穆离涣散的瞳孔,面上笑得无邪,语气却十分恶毒,“你以为叶子期在乎你是死是活吗?他在乎的不过是我家铺子下面埋着的骨灰。不过……谁能想到那骨灰一早就被调包了,真正的五块骨头,其实埋在我家祖宅的院子里……而现在,在我的身体里。”

    穆离惊得无以复加,然而现在却无法动弹。她没办法相信这话,她的骨头……怎么会在殷语烟的体内?

    直到——

    殷语烟拿起她的伏霜剑,剑身涌出强大的辟邪之力。

    “是不是很惊讶?我猜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力量吧?这才是它应有的力量,我,才是它真正的主人。”殷语烟说着,神色转冷,“等我的骨钉吸食完你的血肉,我便能完全替代你……而你……”

    体内伏霜剑的维系,自殷语烟拿起伏霜剑的那一刻,开始转移,穆离才惊觉她说的不是假话。

    绝望,这种绝望难以言明,原本的自己的所有仿佛都在‘背叛’自己,而自己只能看着自己离开。

    “你不要怪我,殷家背负了几百年的诅咒,在这一刻终于得以挣脱。你们馗道不是锄强扶弱么?你就当做是舍弃自身,救助我这个弱者好了,这多么伟大。”殷语烟居高临下,怜悯地看着穆离颓败的脸,“我能给你的回报,就是让你的‘东西’永远留存这繁花般的世界,我会代替你活下去。”

    不甘心,不能甘心……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伏霜剑落入殷语烟的手里。

    穆离拼着最后的意识,在分崩离析的识海里,念起了婆婆交给她的‘解火法’。

    剑毁人亡,人亡剑毁。既然人亡剑不毁,那么她就毁了伏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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