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今天换了身格子衬衫,漂亮的版型配上休闲裤,看着新鲜又特别。

    凌乔拿过资料,将上面加粗的要求多看了几遍,然后才开始在电脑上操作。

    这次的要求很刻板,不过是机械公司,也是应该的。

    夏瑾坐在一旁的藤椅上,两腿伸出去,很是惬意。

    “夏老板今天很高兴?”凌乔这会儿慢了下来,也就跟他搭起话来。

    夏瑾拉过桌上的水壶,“只是很想要放松一下。”

    凌乔推开键盘,将水杯端起来放到嘴边,“我以为你一直都很注重形象。”

    “现在这样就没有形象?”他挑了挑眉。

    凌乔不置可否。

    “很早的时候人们很原始,七情六欲都溢于言表,后来人们主张克制,用各种东西去约束自己,便有了教养,有了教条,有了宗教乃至规范,再后来,大家又开始追求个性了,讲究行为艺术,喜欢与众不同,也喜欢随性而为。要我说,其实教养是应该培养的,但是教条便就不对了。”

    想到了些什么,夏瑾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天花板,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凌乔坐在他旁边,“阿瑾,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沉默了一会儿,夏瑾的语气带着些微玩笑,“应该不会吧,我可是有大志向的人,想要过七十二种生活。”

    他顿了顿,“不过你不一样,你有你的宝贝,不是有人说过,能为爱停下脚步,也是一种幸福。这世间从来都没有永远漂流的人,那样的自由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悲哀。”店里静了静,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了声。

    “唔,对了,阿乔,我问问,你家小时好久没来了。”

    提到陆安时,凌乔攥紧了被子。玻璃外层压得他的虎口泛起青白。

    长久的沉默使得夏瑾印证了自己长久的猜测,他是盲人,因为眼睛看不见,长期磨练下来,心思已经比别人更细腻,感觉也更敏感。

    “抱歉,容我问一句,阿乔你对小时,不是兄妹之情,是吗?”

    心里一惊,手中的杯子险些滑下去。

    是的,这样的情感是如此的晦涩难言,也如此绝望。他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做无数的美梦,他可以告诉自己,他是她陆安时最重要的存在,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永远都不可能真正拥有她,不能告诉她他的情感,不能,绝对不能!

    他想起那天晚上,陈雨站在他面前说出的变态两个字,这两个字将他所有的幻想都全部击碎。这就是答案。

    过了许久,他从喉咙里放出了回答。

    夏瑾依旧仰着头,他将双手自然地垂落椅背两磅,衬衫领处露出性感的锁骨,垂下的手臂肘部自然弯曲,腕骨硬朗,整个人透着颓废的美感。

    爱而不得,他也是明白的。

    凌乔走的时候,刚踏出门口,身后夏瑾轻轻说道:“你比我幸运,还是好好珍惜吧。”

    夏瑾回了趟家,风尘仆仆地回来已是三天后。

    “阿乔,快帮我签一份合约,真是,我爸闲得慌,带着我妈去了夏威夷度假,这下好了,公司的事儿全落在我身上,够烦人,我扔给我弟了,可惜这份文件还得我签,就你帮着我签一下吧。”

    一边说着,夏瑾脱下外套,摸索着挂在衣架上,又小心地退到藤椅上前坐下,缓缓呼出一口气。

    凌乔拿过文件看了看,凌氏和重华的收购问题。

    翻看着十几页的文件,凌乔说道:“具体什么情况?”

    “凌氏的零售这方面做不下去,要转让给我们了。”

    拿过笔,凌乔面不改色地签上了夏瑾的名字。眼睛移向左边,凌东华的名字一如既往的遒劲,只是“华”的那一竖歪了点,势气大减。

    两个名字隔得不远,呵,真是可笑。

    杯子里的菊花茶喝了一半,夏瑾放下杯子,点燃了一根烟,“要我说,这就是因果报应。圈子里谁不知道凌东华的家事儿,虽说不上抛妻弃子,但也差不多了。他们零售的合作方老板啊,那是圈里有名的贤夫良父,反正最后和他们解约了。最近凌东华也不好过,他和他现任夫人生的那个儿子最近才查出心脏病,,貌似挺严重的,我估计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过了一会儿,凌乔嗯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忙他手头的事儿。

    夏瑾撇了撇嘴,这个闷葫芦,什么事儿都不太关心,估计也只有他家宝贝能唤起他的七情六欲。

    时隔三年,凌乔再一次见到凌东华,看了他一眼,凌乔没有理会,将手头工作忙完,看了看墙上的表,该回去给小时做饭了。

    凌东华拦在他面前,“阿乔,我终于找到你了。”

    听到这句话,除了莫名其妙,凌乔只觉得恶心,如果他能多给自己一些关心,他至于被绑架吗?如果他找他尽些心,恐怕不会现在才来见他。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他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已经不愿意再回去。

    “阿乔,去旁边的店里坐坐,我们谈谈,我是你父亲,辛辛苦苦找到你,你便是这么冷漠?”

    凌乔闭了闭眼,“想说什么,今天一次性说完,走吧。”说完也不等凌东华,迈开长腿便走向了旁边的茶馆。

    坐下后,凌乔点了一杯龙井给他,自己买了杯陆安时平时爱喝的橙汁放在桌上,一口口慢慢抿着。

    凌东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阿乔,之前你被绑架,我一直在找你,现在你一个人应该过得不太好,”他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之前是我的疏忽,跟我回家吧,你大了,我得开始教你一些集团的事儿,将来你是我的继承人,要接过凌氏的担子。”

    窗外有个小孩子摔倒在地上,后面的妈妈感觉抱起孩子站起来,伸手去拍孩子膝盖上的土,嘴里开始碎碎念,小孩子扁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凌乔收回视线,他对于回去当什么继承人没有想法,如今他过得很好,只希望就这样一直下去,陪着他的小时,守着他们的家。

    “我现在挺好的,也不想回去,小城也渐渐大了,父亲你也算年轻,可以再等几年,反正他也是你的孩子。”凌乔抬了抬表,得抓紧时间。

    想起凌城,凌东华一脸黑线,他顿了顿,“我不逼你,你再想想。”

    凌乔将杯中的橙汁喝完,站起身来,“我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不用再劝我了,集团应该也挺忙的,父亲还是尽快回去吧,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话说完,将钱压在杯子下面便走了出去。

    凌东华脸色很不好看,他倾下身子靠在了椅背上。若不是小城的心脏病,他至于这么低声下气地跟自己的儿子说话?而他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凌乔早就明白了。

    陆安时没想到坐在自己身后的袁肖会来找她。袁肖长得高高壮壮,最特别的是他的头,圆圆鼓鼓的,得一绰号“元宵”,简直是当之无愧。

    凌乔看到袁肖看着陆安时的殷切眼神,心里一紧,假装不动声色地说道:“去玩要小心。”

    “知道了,哥!”陆安时回头挥了挥手。

    就在广场上玩了一会儿滑板,陆安时出了一身汗,她抹了抹额头,冲着袁肖说:“好了,我得回去吃饭了,以后再来找我吧,再见!”

    看见陆安时要走,袁肖一把抓住她的手。陆安时转过头,惊诧地看到他通红的双脸。

    扭捏了几秒,袁肖从包里抽出一个信封,恭恭敬敬地递给陆安时,“陆安时,我喜欢你。”

    说完也不管当事人什么反应,转身就跑。

    陆安时莫名其妙地在风中凌乱了,她收回信,打算回去再说。

    吃饭的时候,陆安时心不在焉。她想起陈雨也给凌乔送给信的,会不会也是情书啊?这样想着,她心里莫名地不开心,好像被人要走了最爱的东西一样。

    凌乔时不时看她,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趁着凌乔洗碗,陆安时窝在床角淘出了那封信,上面是袁肖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的字迹。看着袁肖热情的话语,陆安时心里跳得不停,但是却有种烦腻感萦绕不去。

    等到听到脚步声,陆安时赶忙收回信。

    “干什么呢?”

    陆安时红了脸,“没事,我在发呆。”

    看着她红红的脸蛋,凌乔的心沉了下去。他看到了那封信,很容易便猜出是什么。他的小时长大了,也会交朋友,可是他还是失去了理智。日后的每一个日夜,他都无比痛恨自己情绪的爆发。

    是的,他伤害了她的纯真。

    “拿出来,我看到了,那封信。”凌乔的声音清冷。

    陆安时的脸更红了,“哥。”她不好意思到了极点,即使她并不喜欢送信的人,但还是羞红了脸。

    而凌乔看到她脸上加深的红晕,脑子嗡嗡的,难以思考。

    他一把拽过她的手,抽出了那封信,“怎么回事儿?你要干什么?”

    心突然就委屈了下来,陆安时眼睛酸酸的,“只是一封信而已,哥你生气什么?”哥今天好凶。

    “这种信以后就不要收。”

    “那你还收了小雨姐的信呢!”陆安时嘟起嘴。

    “我们已经成年了。”等到你成年,我也可以放你走。

    心里莫名地烦躁,“我不要,我也要收信,小孩子怎么就不能这样,我......”

    不能,不能,她不能这样,凌乔望着她倔强的小嘴,失去了理智。

    陆安时一脸怔愣,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唇上。院子传来开门声,陆安时反应过来,她使劲推开了凌乔,双脚朝拖鞋里一塞,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凌乔撞到了柜子,背后扯得生疼,可是他顾不上,挣扎着跟出去。他的速度快于陆安时,很快便在门边拉住了她。然而当陆安时满脸泪水地转过身,心里有一处似乎坍塌了,完完全全。碎渣全部涌上胸口,刺得他的心脏面目全非。就这么一晃神,陆安时已经挣脱了他的手跑了出去,外面阳光暖热,而他全身冰冷。

    凌乔恍惚地去外面转了两圈,回到家,屋子里黑漆漆的,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陆安时没有出现,八点,九点……

    院子里黑黑的,只有偶尔一闪而过的星光。似乎过了一会儿,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天边开始发亮。

    小屋里有一个身影沉默了整个夜晚,太阳出来的那一刻,那个人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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