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南宫行馆。

    南宫修端坐在椅子上,眼神复杂的看着狸月,而狸月垂首,默默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童恩抱着童真与夏炎卿泽面面相视,涂销在另一端但笑不语,偶尔会用打量的目光从童恩身上扫过。

    大厅气氛沉闷,谁也没开口,像在等待着什么。

    “姐,我肚子饿了。”童真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声说道。南宫修歉意一笑,挥了挥手,涂销省得,马上带着夏炎与卿泽还有童真离开。

    客厅只剩下童恩三人,南宫修欲言又止,童恩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气氛,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我娘她现在可安好?”

    南宫修没答话,视线转向狸月。

    “倾城身上的滴翠在小恩身上。”狸月虽然没看他,也能猜到南宫修心中的疑惑。

    童恩将那簪子摸出来,递给南宫修。南宫修摩挲簪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好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倾城她,已经走了。”简单的几个字,却像用尽了他全身力气,南宫修说完,浑身一软,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眼中有着深刻的痛楚流露。

    狸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的望着他:“去哪?”

    “怎么会这样?”童恩冷静的问道,担忧的望了一眼狸月。

    长情的男人,最不堪与心爱女人生离死别,现在的他,应该很难过吧。

    南宫修冷哼一声:“去哪?还能去哪?我把小妹托付于你,可你都做了什么!”南宫修大怒,一掌拍碎了茶几,豁然起身,指着狸月道:“你可知,自小妹回来后,就不曾踏出房门半步!你为什么不来找她?为什么!”

    狸月似乎终于明白‘小妹已经走了’代表什么意思,整个人的气息瞬间萎靡,晃眼苍老。

    “南宫先生,我爹他当时身受重伤,自保尚不能,如何来南斗大陆?”南宫修对狸月的态度让童恩十分不满,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身受重伤?”南宫修不明所以:“当时是我亲自送你们离开的,何来身受重伤?”

    “我骗你何用?”童恩来到狸月身旁,望着他满头的华发,心底泛酸。柔声道:“爹,有些事还是趁早说明白好,免得引起没必要的误会。”

    狸月抬起黯淡的眸,怔怔的望着童恩,眼神迷离涣散,仿佛正承受着这世间最痛苦的煎熬。倏地,两滴鲜血从他眼眶中陡然滑落,沿着脸庞蜿蜒而下……

    童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都懵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狸月你……”南宫修愤懑的表情霎时凝固,随即深深的闭上了眼。

    良久,南宫修才将南宫倾城的事娓娓道来。

    当初狸月与南宫倾城一起来到南宫世家时,南宫家主南宫敇因为不喜欢狸月张狂不羁的个性,又加上狸月非南斗大陆的人,所以极力反对二人来往,将南宫倾城囚禁于府中。南宫倾城只好求素来疼爱自己的大哥帮忙,南宫倾城告诉大哥,她怀了狸月的孩子,南宫修又不忍小妹日日郁郁寡欢,便在私底下联络狸月,让他带着小妹远走高飞。

    那夜,南宫修亲自送两人离开,也以为小妹以后能与心爱的人过着幸福的生活。此事被南宫敇发现后,还严厉的责罚了南宫修。可为了小妹,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谁也没想到,两年之后,南宫倾城忽然回到南斗大陆,从此闭门不出,日日将自己反锁在屋内,除了南宫修,谁也不见。

    而南宫倾城回到南宫家族不出三年,人日渐消瘦,后来大病一场,不到半年,便香消玉损。为此,南宫敇自责不已,将家主一位传给了南宫修,从此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按照南宫修的说法,南宫倾城会回到南斗大陆,三缄其口只字不提狸月,所以他猜测是狸月辜负了她,所以才在见到狸月时如此愤怒。而狸月却说与南宫倾城离开的那晚,被高手围杀,那么是谁走漏了风声呢?那些高手又是谁派来的?

    童恩仔细观察了南宫修,悲伤的表情发自肺腑,看的出来他是真心疼爱南宫倾城,断不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那么,这样一来,其中的猫腻就显得颇为难解了。

    “还有谁知道爹与娘离开的事?”童恩抓住事情的漏洞追问。

    南宫修陷入沉思,喃喃道:“这事只有我一人知道,应该不会出现差错才是。”

    童恩偷偷观察了一下狸月,见他对南宫修的说辞毫不怀疑,便顿住了心中的猜测,又道:“娘的仇人呢?”

    “你娘温柔善良,从不招惹是非,而且整个南斗大陆的人,谁不想与你倾城结识,又怎么会有敌人呢。”

    狸月苦涩一笑:“我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我。”

    “是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童恩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的自嘲。想当初,她也并没招惹任何人,还不是一样在入校的第一天就被柳菲菲不分青红皂白的羞辱了一番。有时候,太优秀也是一种罪过。

    思及此处,童恩脑海灵光一现,装作无意道:“爹,难道你来南斗大陆,就只遇见了娘一个女子?”

    “倒也不是,我来南斗大陆遇见的第一个女子是小雪,因为她才邂逅倾城的。”狸月似乎陷入了往日的美好,神色沉醉道。

    “小雪?”童恩纳闷,南宫修言:“狸月说的是舍妹,南宫雪。”

    “该不会是小姨子妒忌姐姐……”童恩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可二人的面色却是变了变。

    南宫修皱眉,狸月则闭上了眼,好一会儿,南宫修才讪讪的说:“怎么可能是她,小雪温柔娴静,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他的口吻不甚笃定,似有动摇。因为在离开的前一夜,南宫雪曾到南宫修房间闲坐,问过南宫倾城的近况。

    “小雪是不是嫁给了明月夜?”狸月摁着眉心,无力的问道。

    “不会是小雪的,她不是那样的人。”南宫修争辩着,却不回答狸月的问题。

    还真是个烂好人!

    经此一问,预料的结果似乎超出了当事人的想象,童恩闭口不言,有些事明明有了答案,可真要揭穿反而都不敢接受,这就是做人最矛盾的地方。

    “我累了。”南宫修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脚步虚浮的离开了客厅。而留下的父女相顾无言,南宫倾城于童恩来说,只是一个名字,没太多感情,可狸月却是活生生的摆在眼前,她又怎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她身为狸月的女儿,却终究不是他自己,所以狸月的心情她无法体会,他的决定她也只能尊重。

    “小恩,与我去见见你的姑姑吧。”姑姑二字,淡且冷,童恩温驯的点点头,扶着狸月离开。

    屋外,烈阳炙烤着大地,可童恩却觉得,北斗大陆的寒冬依然如影随形,背脊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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