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a市呆了多少年,阿桡仍然对它那么陌生,他们彼此不欢迎,别扭着共存同一方天地。所以,不要向她问a市怎么样,她只会说还好,还好就是不够好,断章后就是“不好”。一开始是因为杜沧辑所以要去认识这座城市,但自她来这里后,她就忘了要去认识它这件事。她亦不执着,如果命运安排他们在这里见面,那就是应该的,他们要服从。

    阿桡是数学系,女生不多,整个学院几乎没有几个人不识阿桡。她有得天的美貌,一头短发雌雄莫辨,由此性情不羁的流言一道传出。她自当是受人喜欢的,但每个人都错觉见不到阿桡,错觉没有阿桡这个人,见到她时总是惋惜老天爷怎么可以这样让人错过了她。阿桡就会抬起一只手去抓自己肩,好像一个仪式——替老天爷认错。

    除此之外,她平静地度过了聒噪的大一入学期,普通地与同学交往。下课后,等到学生们都散去,再站在教学楼的过道里,与高中学校的走廊不一样,两面都是教室,下课那一阵喧闹迅速散去后就非常安静;白天有时会开灯,进某个教室前需要确认是否可以进去,在门口望,会被过道前方因另一边一间教室门打开时跟着学生后面一起出来的阳光而吸引过去。可以见到形色的人,城市里的人似乎感觉都漂亮些,有个性一些,自信多些。她的世界很狭窄,所知不多,所以现在对世界的未知它的过去更有兴趣,而非突然从身边路过的人。比如沐篁和沧辑一致推崇的hiphop,音乐表现或涂鸦艺术,直抒胸臆,它放任又有自律,你很难不爱它的。它是一种态度,气质,迫力,从中可以摄取能量,不至于让你觉得每一步都吃力,还有这底气在。

    第一次经历圣诞节,学校异乎热闹,圣诞气息格外浓,好像到了国外,在圣诞流行曲的mv里。到处都是社交联谊舞会,红光绿光,彩光晃晃,影子叠叠,身段袅袅……阿桡被舍友一起拉去她们社团活动,人奇多,原来是有表演节目的活动,一个舞台好多卡座。阿桡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会钢琴什么才艺都不会,这里的却都是闪闪发光的人。她一人坐着,看他们的表演。也可能是因为她什么都不会,所以感受不到这样的乐趣。她坐在卡座角落,只觉好无聊,在嘈杂中打起了瞌睡。舍友叫她,拜托她看一下包包,自己离开卡座一会就不见了。阿桡睡意全无,拿过蒙眼女郎递过来的饮料,喝了大口下肚,才知道是调过的酒精饮料。她一边喝彩一边鼓掌,认认真真地欣赏节目。舍友回来后,她就说要走,舍友挽留,说她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多认识些人。阿桡摇头表示没兴趣,舍友惋惜说,亏她这么漂亮,浪费啊!

    阿桡笑笑,略显无奈地说真是不喜欢活动,也不喜欢认识人。舍友说她真是挺怪的,不过也不勉强阿桡,要阿桡回去时注意安全。从人群中用力穿出去,花了很久,不小心撞到的都是些美丽的男孩女孩,他们也对她笑,也会帮她一把,会给她让路,会凑到她脸前来。酒精的劲上来了,她头晕目眩,跌出了人群。也不知被谁拦腰扶住,走了一小段路,推开了门,躺在软软的地方,这里安静得多,尽管舞台的声音通过地下传过来,也已经过滤掉了绝大部分的音效,她沉沉睡去。

    并且做梦,梦见躺在一条纸船上,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飘。发现纸船突然开始渗水,她就要沉没下去。阿桡一个梦惊睁开眼,她坐起,原来躺在一张旧的沙发床上。再看周围,发觉是个陌生的空间。一个小房间,角落堆放桌椅乐器架,其他空空如也……手抓到身上盖着的大围巾,两条,她顺势披在肩上。再看这里,四方的空间,没有窗户,看了手机时间,零点刚过,她抬头看向门处,脚步声临近。

    尽管莫名紧张,她仍一动不动,等谁来。第一次,预感会发生什么。这让她有些小兴奋。

    门推开是两个人,看到她,就说已经醒啦,说活动结束了,过来叫她。零星听到外面收拾的响动和对话,阿桡站起来,说谢谢,她马上回去。她走出,迎面两个人搬着一张沙发过来,她赶紧让路,四人合力将沙发搬进房间。她停下看了他们一眼,有一人就对她说,你回去吧,不用帮忙。

    阿桡点头折腰表示知道,临出门又看了眼正在收拾的几个同学,被人拍了下肩头。那人说,“阿黎有事先回家了,让我确保不要留你在这里过夜。”他说他可以送她回宿舍,阿桡连连推辞。这样被他搭讪的她,连着几个“不用了不用了”,一边说一边笑,笑里含一股无理的妩媚。他却也坚决,抓得她一只手臂,细细的很难脱手。她并不说不笑,收回了妩媚,表情木木。他与搬好沙发过来的三个人说他先送她去宿舍,回头再来收拾,有车子很快的。三人也同意,说现在很晚了外面又那么冷,一个人不安全。他就先跑去拿车了,要阿桡在楼门口等一下。

    缓缓开来一辆汽车,在她脚边停下,原来说的快车是这个。他说是升学礼物,长辈的。阿桡哦一声,又补充一句,“谢谢长辈。”

    “啊?哈哈!是,谢谢长辈。”他一边驱动车子,车子徐徐前行。

    丢脸丢到大西洋了,她想,就一直不看他坐好后也只望另一边。

    他并无什么意思,但他仍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抱歉。她没有生气,所以她还是忍不住地笑出。

    “不是,我,这里,这里用得不是很好。我这里用不好。从来没用过,用不好。”她语无伦次,越说越浑,把自己描述得不是一个人了。

    他专注开车,她就不再说了。尽管路人个个都会多看一眼这辆堪比蜗牛在爬的车子,阿桡却丝毫不觉他的车开得奇慢。路上的这些时间里,他没有要问什么。是她先开口说了谢谢,说她自行车被偷了,不然不用送。

    很正常,新生必修课。他在说自行车被偷的事。

    他是谁,她是谁。他们都没有开口问。

    短暂沉默后,阿桡说,“给你添麻烦了,也谢谢你朋友阿……”

    “阿黎,阿黎啊他一向好人,就是太黏他的晓萌天使了,立马翘掉活动,然后给我发了条奇怪的信息,要我确保不要把你留在储物室里过夜。”

    “这是你的……”车子急停路边,惯性促使她抓住了他,手里还抓着披肩一角。阿桡放开,将披肩拿在手里,“谢谢你的……”他拿过披肩,往后座一扔,那里还有一条一样款式的。

    “你太敏锐了。”他摘下眼镜,眼望前方。连续打断她的话,生怕她一说话就脱了缰。他真这么觉得。

    “你怎么会去参加派对?不,如果不去,恐怕不会有这样一个现在。没有任何准备地推开了房间的门,看到里面的人。那种感觉,就像是从一场繁华中流浪归来,发现自己原来不是唯一的那个流浪者。你没能睡熟,你一直辗转反侧,全身没有哪里是安分的。好一会,我才想到是房间里冷,冷得我直打颤……”——感觉站在一只摇摇欲坠即将沉水的小舟上。

    她的手伸到他眼前,她举着的手机便签本上三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一般都会叫我阿桡。”她看着他,认真地说。他觉得她的面部很平,是说没有什么喜悦或紧张若隐若现,她耐力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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