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圣诞节。

    a大校园内的一家餐吧。晚上十点。

    黎醒看看手表说答应了和林遥去派对帮忙,催促林遥赶紧收拾。施斐然也起身说一起去看看,李家旭不去说他要把这些核算完。

    李家旭从洗手间回来时,被店员叫住,李家旭见是没有见过的人,问什么事?那人指给他角落座位上的人,说,“刚刚出去的人跟我交代,说那人是你朋友,让你关照下。”

    “什么?”店员便又重复了一遍,李家旭问是什么人。

    “个子很高,戴着黑礼帽,他说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感觉他也不是学生。他给你留了这个。”家旭接过他手里的卡片,拆开来,粘着一个u盘。

    家旭坐回位置,旁边刚来了一桌人,他便收拾桌上什物搬到了那角落座位,那人对面。同桌人趴案头上,好像在睡。

    谁?他认识吗?

    他打开笔记本,读取u盘。过一会,出来蓝色画面,原来直接进到bios系统。因为和施斐然呆一起久了,家旭懂得基本操作。他本身语言能力也不弱,把里面的文件看完,自毁程序运行。

    对面人在睡,他也仍继续他自己的事情。大致核算出个结果,他伸了伸懒腰,看着对面趴桌熟睡的人。他就这么盯了好一会,还伸腿去踢她,她也没动静。他前倾身子欲摇醒她,她突然抬头,正对他,撑大眼盯了一会,“有事吗?”

    家旭坐回,贴着椅背,望向她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说是我朋友?”

    “啊?我什么时候是你朋友。”

    “刚刚。刚刚有人和我说,你是我朋友,要我照顾你。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你是喝了多少才醉成这样。”

    “我?我不喝啊。但是,我怎么在这里,现在是一点钟,我……”她着实摸不着头绪。

    “你和一个朋友一起。你那位朋友把你扔给我的。但是我觉得我没必要接受这个。对不起,我先走了。”

    “喂!”刚迈出一步的李家旭被她拉住,她一只手支撑桌面,“我们是不是认识?”

    “啊?不过我刚刚恢复单身,并不拒绝你的主动。”他回头,还很刻意地给了个好看的笑容。

    但在毫无防备之下,他的笑容凝在脸上。

    “家旭。”她在他耳边,叫出他名字。

    她给他的感觉立刻就变了。

    她对他做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坐下来。

    “你是谁?”他直言问道。

    她遂拿过他手里纸笔,写下字,递到他眼前。

    “连、椅、桡。”他念出她名字。

    “阿桡,叫我阿桡就好了。”她仰看他说道。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阿桡?做朋友吗?”

    她不禁笑出,别向他处然后又转过脸来,抓抓头发,“那你觉得我们要做什么样的朋友?”

    他推着手里东西到桌中央,过去她身旁坐下。他也去抓她头发,摸摸她头,“我准许你来追我。”

    “好。等我想追的时候,我会来追的。”一只手提个包袋另一只手攥着李家旭的名片,她站起,经由桌上跳下,便离开了。

    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家旭颇感无奈地敲敲脑门,把自己也套进去了。

    寒假结束前,林遥得到了留学申请的回复,直到上半年学期结束,家旭陪他一块去学校报道。两人同林遥新室友出外兜风,在海岸公路上遭遇车祸,家旭从此跛脚走路。

    回国后,家旭仍然喜欢往这家餐吧里跑。施斐然则在一旁给他们项目写程序,下半年开始feel在云大读研,几乎每周也会来餐吧和家旭碰头项目。家旭见他来就笑谈他跟这学校哪个丫头谈恋爱,跑这么勤。feel就会反击,说家旭才是,都毕业了还天天赖在这学校,说听餐吧服务员说过他们总是约在半夜里见,神秘得不得了。

    在云大读研的第一年,施斐然常邀请阿桡到云大去听一些数学哲学物理学的讲座,虽然他从未问过阿桡是否喜欢听。云大每个月都会请不同领域的大师们来校讲座,座无虚席,这个惯例一直延续至今。有时是和家旭碰头前,有时是碰头后。一年中,施斐然在a大固定两个约会。通常在和家旭碰头后,因为和家旭一起思考太多,他总是累得在阿桡一旁瞌睡,睡很久。

    他人眼里,他们相处自然舒服,是般配情侣。只有施斐然知道,他们是友好的伙伴。像是各取所需,又相安无事的同伙关系。他没办法向她表白,其实在决定了永不给自己机会的那一刻起,施斐然更能轻松地见她,反而说他满意他们通透无瑕的状态。

    施斐然出国前,来见阿桡。

    是阿桡大三时,刚入秋,夜里开始凉,那天月光明朗。施斐然回去前张开双手,说要抱一抱她,阿桡点头。他的拥抱很轻柔,拍拍她后背,然后离她身,说保重。他可以感觉得到阻隔在他与阿桡之间的东西,虽无形却这样坚固。像巨大的坚冰,裹着他,也像是内里如炎阳灼烧。往后在外的他,只要难受紧张或是其他情绪一来,身体的某个部分就会难以抑制的疼,说不出的不适,成了他的顽疾。

    他知这不是因为阿桡,不过因为阿桡,原本一直视而不见的过往经历被放大,几乎是在折磨着他。他很讨厌自己这点,阿桡影响了他。她怀着巨量的过往每个点滴活到现在,也将抱着那些不断积累的过往活下去。即使很多人都会说放下是最好的选择,你在点头同意的一段时间后却发现,你还是那个样子。

    手在她后背停当了短暂的时间,指头缠绕她的发,她的发长了,残留着的洗发水的淡淡香味,只因这发的天生的好,不禁用了力。阿桡不知也不想去知他要传达什么给她,宁愿这只是个小小恶作剧。于她,沉默是最好的饯别。不予动力也不予阻力。然而事实是阿桡是任何人都面对不了的,她无法阻止自己在侵害身边人。

    feel送了一本书给她,是名为罗幸成的心理专家所写,书名为《ultramundane》。这本书的妙处在于它不是教材式个人式的讲说,而是一本悬念和描写非常出彩的小说集作品。罗幸成受采访时却明确强调自己不是小说家,而是精神分析师。

    骆寂然在学校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均是有关教学类的。图书管理员说她还有书未还,借不了这么多。骆寂然便随手拿掉名为《ultramundane》的书,说先不借这本。她抱着几本书出来,到一楼储物柜,正锁上柜,听到有人喊她。三个同系的女生,其中一个穿牛仔裤,向她招手,意思是一起去吃中饭。

    穿牛仔裤的女生,叫胡杨林。当然她每回介绍自己名字时,总是要说明下不是因为那个胡杨林,仅仅是她家族里三个人不同的姓凑到一起,才有了这个名字。

    胡杨林是a市人,说一方面是成绩不够好,另一方面是想走出a市去外地上大学,阴差阳错就来了f市。但似乎每个月都有人专门开车来学校接她回去a市,若不是让骆寂然碰到而从室友口中得知胡杨林出身甚好,她也许永远都不知道。

    记起来了,是《现代美术史》课。寂然大一时选修的一门课,上学期已经过半,那天下午因为去市里图书馆听讲座而差点迟到。她匆匆进教室,看到第一排的空位就赶紧坐下了。教授刚在讲台上站好,有人推门跑进,吓得老教授颤了颤,指名要她坐到第一排。寂然并没注意到她,只是低着头尽力平复自己。

    她就是胡杨林。她是替朋友来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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