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熊飞点齐七万大军,邹子湛为副将,又点孟展书、汤天佑等十几员小将同行,浩浩开出西城门,卷起滚滚尘烟,沿官道西去。

    夏儿坐在马车里,见大军走远,轻吁一口气,说道,“虽说咱们还是不如黑岩国的人多,可有这许多兵马,王爷定能打胜仗,很快回来!”

    她又怎么知道这些兵马背后的阴谋?

    莫寒月微微勾唇,说道,“回罢!”

    前边唐七应命,驾马车回城。

    丹枫却微微皱眉,说道,“小姐,孟公子、汤公子被熊将军点中,难不成,这孟家和汤家,也是承亲王的人?”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有真有假,有虚有实,才难让人分辩。旁的不说,奉国大将军孟伦随王爷一同出征,若他是承亲王的人,这一会儿王爷那里怕早已祸起萧墙,哪里还用得着熊飞?”

    夏儿听二人说话不是路,不由张大眼,说道,“小姐、丹枫姐姐,你们在说什么?难不成这熊将军出征,不是去助王爷?”

    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他是不是去助王爷打什么紧?要紧的,是将这七万兵马送到王爷麾下!”

    主仆三人谈谈说说,一路回到相府,刚刚回到院子,就听门外小丫鬟回道,“小姐,少夫人来了!”

    莫寒月挑眉,向丹枫一望,抿唇轻笑。

    丹枫吐舌,说道,“难不成当真将银子送来?”

    莫寒月淡道,“那还有假?”下巴微扬,说道,“你先去,将银子点清,说我即刻就到!”

    丹枫笑道,“奴婢就喜欢这点银子的好差事!”转身出去。

    莫寒月好笑摇头,这才唤夏儿服侍更衣,重新净过手脸,这才慢慢向厅里来。

    花厅里,丹枫已将银票点过,分开十几家票号分别放好,见莫寒月进来,也不避开侯楠,福身回道,“小姐,果然是一百万两银子,一两不多,分十二家票号,没有汇丰园的!”

    难道你还想多几两?

    侯楠微微抿唇,眼巴巴的望着案上银票,心口一阵一阵发疼。

    “嗯!”莫寒月点头,向案上那厚厚的一叠银票扫去一眼,这才在主位坐下,淡笑道,“辛苦二嫂!”

    侯楠脸色惨白,目光从银票上艰难的移开,才低声道,“王妃答应臣妇的东西呢?”

    莫寒月挑唇,说道,“难不成还怕我赖了你的不成?”向夏儿微微摆手,命她将手里的布包送上。

    侯楠接过,打开来瞧,果然是自己两年来无时无刻不想取回的肚兜,只觉一颗心突突直跳,忙塞入怀里收好,又再问道,“那道供状……”

    莫寒月低笑道,“嫂嫂也太过贪心,十一可不曾应过什么供状!”

    侯楠知道她还要借此要胁,沉默片刻,微微咬唇,这才施礼告辞,说道,“王妃若没有旁的事,臣妇告辞!”不但不再多问一句,对侯世杰贪没军晌的事,竟也一字不提。

    莫寒月淡笑,说道,“二嫂慢走,丹枫替我送送!”心里暗暗赞叹。如果不是她一入相府就受她所制,还当真是一个劲敌。

    侯楠垂眸,说道,“不敢有劳丹枫姑娘!”竟然再不向案上银票望去一眼,转头就走。

    丹枫本就懒怠相送,走到厅门,扬声唤一个小丫鬟送出门去,自个儿又再折身回来。

    看着侯楠跨出院门,夏儿再也忍耐不住,“哗”的一声大叫,说道,“一百万两?小姐,我们竟然有一百万两银子?”

    丹枫好笑,说道,“许久不见夏儿瞧见银子这副模样!”

    夏儿被她说的笑起,说道,“这几年跟着小姐,不少吃不少穿,时时还赏下银子来,几千两几万两的银子也见的多些,这一百万两可是头一次!”

    莫寒月微笑,向丹枫道,“你去命人传话,唤牧野来见我!”

    丹枫心知是和这些银子有关,连忙点头,说道,“奴婢自个儿去罢!”匆匆出厅而去。

    不过片刻,牧野跟着她同来,入厅给莫寒月见礼,说道,“小人见过小姐!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莫寒月将案上的银票一指,说道,“这一百万两银子你拿去,即刻回返长水,去寻孟公子……”召他近前,细细嘱咐。

    牧野听说竟有一百万两银子,不由轻吸一口凉气,说道,“小姐可当真信得过牧野,这可是一百万两银子!”

    莫寒月浅笑,说道,“你跟我这几年,若是个见钱眼开之徒,怕也留不到今日!”

    是啊,别的不说,单峻王送来那一车又一车的珠宝古玩,任一件都价值不菲,若是个贪财的,怕早就卷走私逃。

    牧野释然一笑,向莫寒月行礼,说道,“小姐,此事事关重大,小人即刻启程,只是小姐这里,还望千万当心!”上前取过银子,贴身藏好。

    莫寒月点头,含笑道,“有丹枫、丹霞在,你不必担心!厩里选匹好马,早去早回!”

    牧野应命,再辞过一礼,又向丹枫道,“我和印大哥不在,小姐安危全赖两位姑娘,万万当心!”

    丹枫含笑,说道,“盛京不比草原,人员出入纷杂,如今府里又有唐七几人相助,你放心就是!”向莫寒月道,“奴婢送牧野大哥出去!”施过一礼,跟着牧野向外去。

    夏儿抿唇,笑道,“小姐要姐姐送少夫人,姐姐连厅门都懒怠出,怎么遇到牧野大哥,就如此勤谨?”

    丹枫听她取笑,回头道,“少夫人被小姐搜刮的干干净净,又没有油水可捞,我自然不送。如今牧野大哥身怀巨资,我们出门儿找个没人处分赃去!”

    说的莫寒月和夏儿笑起,这才转身出厅,跟着牧野离去。

    看到二人走出院门,莫寒月向夏儿一望,终究忍不住问道,“夏儿,你可知道些什么?”

    “什么?”夏儿扬眉。

    莫寒月轻叹,说道,“我怎么瞧着,印于飞和牧野,都对丹枫有些不同,只是不知道丹枫心里是谁?”

    夏儿侧头想了片刻,说道,“他们四个人常常一同练武,夏儿瞧着,都是极为亲密,并不见有何分别!”说着心里倒有些羡慕。

    “是吗?”莫寒月扬眉,细想四人平日相处的情形,也琢磨不透,只得抛开一边,不再去想。

    大军开拔,只有少部分骑兵,其余都要靠步行,再加上带有许多的辎重,快马疾骑十多天能到的路程,大军就要走上一月有余。

    莫寒月以为,等到峻王的消息,也要在一个月之后,不想大军出发刚刚五日,就听有小丫鬟回报,说道,“小姐,府前有峻王府的人求见!”

    峻王府?

    莫寒月诧异,说道,“你速去引他进来!”

    小丫鬟奉命退去,一柱香功夫,带着一名清瘦的汉子进来,上前给她见礼,说道,“小人见过王妃!”

    莫寒月认得他是峻王身边的长随方刚,不禁大喜,忙命他免礼,问道,“你几时从边疆回来,王爷可好?”

    方刚躬身应道,“回王妃,小人是昨夜到京,王爷一切都好,请王妃不要挂念!”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说道,“这是王爷命小人带回,交给王妃!”

    丹枫连忙接过,交给莫寒月。

    莫寒月展信来看,果然是峻王眼花缭乱的字迹,先抱怨一路日头如何毒辣,把他一个小白脸儿晒成了小黑脸儿,又抱怨一路的吃食不够精美,姑娘不够美貌,最后才轻描淡写一句,“印于飞那小子本王记罪留下,已征兵一万,驻扎宁兴,勿念!”将夺关之战,消于无形。

    丹枫伸脖子看到,嗔道,“印大哥跟去保护王爷安危,怎么无功却有罪?”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有罪如何,难不成印于飞还将他的训斥放在心上?”

    那倒是!

    丹枫抿唇,叹道,“只是王爷巴巴的命人送信来,却没有一句要紧!”

    没有一句要紧吗?

    莫寒月唇角浅勾,心底皆是甜意,轻声道,“夺关一战,虽说无人细禀,却也可见当时的激烈。虽说是罗进夺回,可是没有他的将令,罗进岂敢出兵?”

    峻王只率两万兵马赶往宁兴关,可是未到关城,就见关城已被夺去,他既不退守,也是驻营,而是当机立断,命罗进率五千兵马夺回雄关,其间的果决和勇气,已经不是常人能为!

    方刚听的连连点头,说道,“当时我们看到雄关已失,奉国大将军力劝王爷退兵二十里扎营拒敌,王爷却当机立断,命先锋即刻率五千精兵夺关,自个儿却命余下的兵马,一字儿排开,替先锋掠阵!”

    一字儿排开,一万五千兵马,那也是长长望不到尽头的一条线,他这是为了让敌军分不出他兵力的多寡!

    莫寒月轻轻点头,问道,“那一战伤亡如何?”

    五千兵马,和黑岩十万大军争夺关城,无异于以卵击石!

    方刚微微一笑,说道,“罗先锋英勇,身先士卒,不过两个回合,斩敌将于马下,五千精兵趁着黑岩军乱,都是疾冲而上。黑岩军仓促迎敌,又不知我们有多少兵马,顿时大乱,接战不过片刻,就退出关外,那一役,我们伤亡不过三百余人,黑岩军留下的尸体,却有近千人。”

    丹枫听的血脉贲张,连连点头,说道,“这一役,三公子必然一战成名,令敌将闻风丧胆!”

    罗家的公子,横竖都是好的!

    莫寒月抬眸向她一笑。

    正说着,丹霞也闻风赶到,忙向方刚问道,“夺关之后,黑岩军岂会善罢甘休?这些日子,可曾接战?”

    方刚点头,说道,“几乎日日在关外叫战,大大小小,也攻关数十次,都被我们击退!”

    丹枫扬眉,问道,“怎么,他们在关外叫战,王爷不曾应战吗?”

    方刚摇头,说道,“王爷说天气太热,打打杀杀汗津津的有味道,所以始终命人坚守。”

    “噗!”丹枫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还当真被小姐说中!”

    方刚也笑,说道,“王爷命小人和王妃说,说应过王妃的话,王爷记着呢,请王妃放心!”

    丹枫扬眉,奇道,“王爷应过王妃什么话?”

    莫寒月微微勾唇,说道,“他说,若是兵败,必会先逃,应我拖上罗三公子!”

    “噗!”这一次,连方刚也笑起来。

    笑过一会儿,莫寒月点头,说道,“你来时路上,想来遇到增援的大军,我已命人给印于飞传信,请王爷务必当心熊飞,你记得提醒王爷!”

    方刚显然有些吃惊,说道,“王妃是说,熊飞包藏祸心?”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恐怕他是承亲王的人!”

    方刚脸色顿时凝肃,向莫寒月一礼,说道,“小人知道,请王妃尽管放心,若没有旁事,小人这就告辞,明日一早返回宁兴!”

    丹枫奇道,“你这一路赶回,只为给王妃送信,就没有旁的事?”重要的是,那信上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话。

    方刚点头,说道,“王爷命小人必要亲眼看到王妃,回王妃的话,教王妃放心,看看王妃胖了没有!”

    前边几句话,莫寒月听的心中感动,想不到他人在边疆,面对黑岩十万大军,心里还惦记着她。可是听到后一句,却又微微一怔,跟着不禁笑起,微微摇头,低声道,“这小子……”

    三个字喉间发出,却没在她的唇齿间,旁人并没有听出,而她自己,这一瞬胸臆间,却皆是柔情。

    从封妃之后,往常他抱着她,只是抱怨身上没有几两肉,像抱着一根骨头,不用力怕滑出去,用力又隔着他,拼命要她多吃些东西。如今这句话,分明是怕她担忧,不顾自个儿的身子。

    见方刚行礼告辞,莫寒月略想一瞬,含笑道,“你且稍等,替我带封书信回去!”起身到书房来,左手执笔,挥就一封书信,装入封套封好,交给方刚。

    丹霞送方刚出去,丹枫抿唇笑道,“怎么小姐也学王爷的样子,千山万水的送封书信,尽写些没用的话!”

    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他只要看到我的字,自然知道我一切都好,又何必非要写要紧的事?”

    更何况,峻王和她书信往来,只怕朝中也会有人留意,若是要紧的书信落入旁人手中,岂不是坏了大事?

    丹枫听的连连点头,说道,“小姐说的是,如今我们和王爷,一明一暗两条线传递消息,倒更易掩人耳目!”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你道王爷巴巴的命个人回来,当真是说这些没要紧的?”

    恐怕,宇文峻那小子早已知道她交待给印于飞的任务。

    匆匆一月,边关传来消息,熊飞已率大军赶抵宁兴,与峻王合兵一处,共御黑岩大军。

    丹枫闻讯,不禁一愕,向莫寒月望去,说道,“小姐,那熊飞并未如何,难不成是我们料错?”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不会!此人路上不做手脚,足见他隐忍的功夫,当是一个劲敌!”

    丹霞听的脸白,抓住莫寒月的手,说道,“小姐,王爷会不会被他所骗,松懈戒备?”

    莫寒月微微一笑,叹道,“莫说我们已经示警,纵然没有,他又岂会不多些戒心?”

    能骗到峻王的人,怕还没有!

    几件大事暂时平稳,转眼已近中秋,朝中传出旨意,渭南水患,海离族反,黑岩进犯,大梁多事之秋,宫中不备宫宴,不设庆祝。

    这倒是省了一番应酬!

    正中莫寒月下怀。

    只是旁人不见,与谢沁匆匆一别已快两个月,逢此佳节,总要探望。

    那日一早,莫寒月起身梳洗妥当,精心装扮,带上夏儿精心准备的细点,出园子径向府门而来。

    刚刚迈出垂花门,迎面就见一个小厮一头撞来,见到是她,连忙跪下见礼,说道,“王妃,牧野大哥回来了,命奴才往里传话,奴才怕耽搁王妃大事,走的急了些,冲撞王妃,请王妃恕罪!”

    莫寒月听他小嘴儿巴巴的说,明是请罪,实则是讨好,不由笑起,说道,“无心之失,谁又怪你,起来罢!”吩咐夏儿看了赏,问道,“牧野在何处?”

    小厮忙道,“就在偏院儿里等王妃传唤!”

    莫寒月点头,说道,“知道了!”挥手命他退去,自个儿转脚向偏院里来。

    偏院里,牧野一身风尘,正捧着只大碗大口喝水,见到她来,连忙放下行礼,说道,“怎么劳动小姐出来?”

    丹枫抿唇笑道,“小姐要往宫里去见谢妃娘娘,恰听小厮报你回来!”

    “哦!”牧野点头,向莫寒月道,“小姐吩咐的事,小人已经办妥,公子说,请小姐放心,断断不会误了小姐的大事!”

    偏院里有许多奴仆、家人进出,他并不言明何事,连称呼孟少涵的“孟”字也省去,横竖莫寒月听的明白。

    莫寒月轻吁一口气,点头道,“如此最好,你一路辛苦,今且歇歇,晚些回来再听你细禀!”

    牧野忙道,“小人陪小姐一同进宫罢!”

    莫寒月摇头,笑道,“你纵跟着,也是和丹枫一道儿留在营门外,又何必跑一趟?”

    丹枫却道,“小姐就许他跟去,若不然他歇着也不踏实!”

    牧野忙道,“是,丹枫姑娘说的是,小姐就许小人随行罢!”

    莫寒月见他意坚,又急着进宫见谢沁,不欲多讲,只好点头,说道,“横竖你换身儿衣裳,一道儿来罢!”

    牧野大喜,躬身连应,飞奔回自个儿院子换衣裳,赶在莫寒月上车前跟出府门。

    云翔殿。

    听到她来,谢沁忙亲自迎出殿门,相互见过礼,携着她手向殿内来,说道,“你再不来,我可要命人请你!”

    莫寒月抿唇,说道,“初初回京,府里有许多杂事绊住身子,今日才腾出功夫来见姐姐!”

    谢沁横她一眼,说道,“只怕你心中只挂着峻王,忘了姐姐!”

    莫寒月推她手臂,娇嗔,说道,“这可不是来了,姐姐又拿妹妹取笑!”

    二人说笑一回,入内殿坐下,谢沁轻叹一声,说道,“前些日子,听说萧侯爷回京,想来傅妹妹的亲事近了罢?”

    莫寒月点头,说道,“定在九月十八,秋纬之后!”

    “嗯!”谢沁轻应,眸中露出些落寞,轻声道,“我关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日后妹妹们出嫁,我竟一个也不能送!”

    被迫进宫,始终是她一个心结!

    莫寒月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姐姐何必在意?妹妹们都知道,纵然姐姐不来,姐姐心里也挂着妹妹们!”

    谢沁点头,见说这一会儿话,向身侧宫女道,“今日我留王妃用午膳,你们下去吩咐罢,这里留非儿和宛如服侍就是!”

    宫女应命,纷纷行礼退去。

    非儿向谢沁一望,去关上殿门,自个儿在殿外守着。

    谢沁将殿门边儿立着的莫寒水唤过,轻声道,“你们有话,就在这里说罢!”起身也要往外殿去。

    莫寒月忙唤,“姐姐!”

    谢沁回头向她一笑,掀帘而出。

    并不疑她还避着自己什么,只是也让她知道,她信她,她也信她罢了!

    莫寒月会意,唇角勾出一抹笑意,轻叹一声,这才望向莫寒水,轻声问道,“寒水,这些日子可好?”

    莫寒水听她语气中满是关切,微微一默,轻声道,“有谢妃娘娘照应,一切都好,你……你不必担心!”

    想着谢沁和她姐妹称呼,自觉自个儿也应与她亲近,又总觉一句“妹妹”叫不出口,自个儿也不知道,哪里觉得古怪,许是因为,她是卫东亭的女儿。

    莫寒月点头,轻声道,“你这性子匿在宫里,也难为你!”一句话,道尽对这个妹妹的疼爱,也诉尽此时此刻的无奈。

    如果她有得选,宁肯她还是深居将军府,不懂世事的小妹妹。

    莫寒水听她始终不问及正题,忍不住轻声道,“峻王妃此来,只是探问谢妃娘娘和寒水安危?”

    莫寒月一怔,看到她微抿的小嘴儿,透出一抹熟悉的倔犟,不禁苦笑,叹道,“你和谢姐姐的安危,才是头等大事!”

    报仇次之!

    莫寒水心中微动,柔唇微抿,却并不接话,只是低声道,“这几年,卫贵妃素来深居简出,轻易不会踏出凤藻宫!”

    莫寒月点头,说道,“她容貌已毁,想来是怕旁人笑话!”

    莫寒水点头,慢慢道,“可是七月十八那日,我见她独自一人,前往揽月亭。”

    七月十八,揽月亭……

    莫寒月张了张嘴,喉间顿时如堵上一层硬块,说不出话来。

    莫寒水轻声续道,“我听到她……听到她在喊姐姐的名字,一直在问,为什么姐姐死了,还不放过她!”

    是啊,本来,她已经赢了,将莫家灭族,莫寒月身残,她登临凤位,她已经彻彻底底的赢了,可是,就是因为她得意忘形,在莫家行刑当日,给莫寒月最后一次打击,却被她临死一击,将她拼命才抓到的东西全部毁去。

    莫寒月微微阖眸,冷笑道,“是啊,她不甘,但她不甘又能如何?”

    莫寒月身亡,因为她的愤恨,她的怨屈,她的不甘,她可以借尸还魂。可是她卫盈舒虽然毁去容貌,却好端端的活着,她连借尸还魂的机会都没有。

    莫寒水向她默默注视,突然轻声道,“我姐姐就是死在揽月亭,是不是?”

    “什么?”莫寒月惊跳,骤然抬头向她望来。

    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莫寒水一双水眸迅速泪水充盈,说道,“你知道,是不是?你听到揽月亭,立刻知道卫盈舒的不甘,却没有一丝疑惑,是因为,你知道揽月亭,我姐姐就是死在揽月亭,死在卫盈舒手里,对不对?”

    原来,她说这些话,都是在向她试探!

    莫寒月苦笑,只得点头,说道,“是!”

    本来只是猜测,得到她的肯定,莫寒水顿时心头大震,忙在她面前蹲下,仰头向她迎视,说道,“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姐姐……我姐姐的尸身在何处?”

    “我……”莫寒月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几年来,她陆续知道,当年季子谦找过她的尸体,景郡王偷偷回京,寻找过她的尸体,罗雨桐回京,也曾查找过她的尸体,却没有人能够找到。此刻,莫寒水也问出相同的问题,可见几年,她也在不断寻找。

    可是,她又怎么知道,她的尸体在哪里?

    莫寒水见她不应,强忍的泪水终于滚滚而出,身子一软,慢慢坐倒,轻声道,“这几年,不管我用什么法子,都无法找到姐姐的尸体,我……我就想着,或者她没有死,她只是被关起来,可是……可是……”

    可是,想到那一夜,卫盈舒站在揽月亭上的厉喊,整个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颤声道,“那个疯妇……那个疯妇说什么,说什么姐姐被她残……残去肢体,还……还要与她做对,临死还要害她……”

    “寒水,别说了!”听到莫寒水的低喃,那三个月所受,顿时又再涌上心头,莫寒月呻吟一声,轻轻摇头,说道,“寒水,别说了!”

    “是真的吗?”莫寒水泪眼朦胧的抬头,摇头道,“我姐姐,她……她怎么受得了那样的折辱,他们……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为什么要如此折磨……”

    姐姐莫寒月,那可是统领千军的巾帼英雄,何等一个清傲的人物,纵死也是马革裹尸啊,怎么能任由旁人残去肢体,肆意折磨?

    喉间,硬块梗阻,莫寒月轻轻摇头,慢慢伸手,在莫寒水发顶轻抚,柔声道,“寒水,不要哭!不要哭!你姐姐……你姐姐她纵然受尽折磨,她也还是原来的莫寒月,他们能杀她的人,却不能夺她之志,她……她没死,她还活着!”

    是啊,活着,她的灵魂,就在妹妹的面前,和她一样,等着复仇,等着将仇人一个个毙于剑下!

    “她没死,她还活着!”感觉到她的抚慰,莫寒水的情绪渐渐平稳,喃喃低语,轻轻点头,说道,“是啊,她还活着!朝廷忘了她,那千万将士忘不了她!她还活着!”狠拭一把眼泪,抬头向她望来,说道,“峻王……”

    一个“妃”字还没有出口,上仰的姿势,却一眼对上她留海下秋水般的眸子,和眸子里那道凌利的光芒,不禁微微一怔,失声唤道,“姐姐!”

    虽然断断不是同一个人,可是她抚慰的动作,她眸中那熟悉的光芒,竟然像极了姐姐莫寒月。

    “什么?”莫寒月一惊,火烧一样将手收回,瞬间回神,皱眉道,“莫二小姐,你说什么?”

    “我……”看到她骤变的神色,莫寒水心头一个激淋,也顿时回过神来,不禁哑然失笑,喃喃道,“我可不是疯了,你怎么会是姐姐?”

    看到她瞬间黯淡的神色,莫寒月心中一疼的同时,也悄悄松一口气。不敢再往下说,只是问道,“你留在宫里,留意卫氏姐妹的举动,可曾有什么发现?”

    莫寒水摇头,跟着又轻轻点头,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轻声道,“这二人一个足不出户,一个风光无限,素日并没有接触。可是就在皇上回宫之后,卫盈舒宫里的乐公公,突然被皇后召去,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卫盈毓召见乐公公?

    莫寒月微微皱眉,沉吟道,“此事你是听说,还是亲眼看到?”

    莫寒水道,“是卫盈毓宫里的一个宫女前去传唤,我亲眼看到!”

    也就是说,卫盈毓确实召见过乐天!

    莫寒月点头,问道,“乐天见过皇后之后,你可曾见他和旁人说过什么?或者神色如何?”

    莫寒水侧头回思,说道,“似乎带着些愤恨,可是又有些阴冷的笑意。”

    愤恨,阴冷的笑意?

    莫寒月心中暗念,又问,“可曾见他和人说什么?”

    莫寒水道,“我暗中跟回凤藻宫,见他进去,就不能再跟,只听到他在门口唤了声……唤了声小顺子就进去,像是一个小太监的名字!”

    “小顺子……”莫寒月轻轻点头,一时也抓磨不透卫盈毓找乐天干什么。

    微一吟,突然问道,“你是说,是皇上回宫之后?”

    莫寒水点头,说道,“是!大约是皇上回宫六七日之后,在那之前,皇后曾召宫里的嫔妃给皇上接风。”

    “嗯!”莫寒月轻轻点头,突然想起一事,呼的站起向外殿来,唤道,“谢姐姐!”

    谢沁正在外殿独坐品茶,见她出来,不禁扬眉,说道,“怎么?”起身向她迎来。

    莫寒月握住她的手,同进内殿,问道,“姐姐,皇上回宫,皇后为皇上接风,宴上可曾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谢沁略略一想,摇头道,“和往常一样,那些人表面和气,言语夹枪带棒的,并没什么特别!”

    “没有吗?”莫寒月皱眉。

    谢沁见她问的郑重,微微皱眉,低声道,“有什么特别的事……”脑中闪过一念,突然道,“哦,是了,宴上皇上命杨贵人伴在身侧!”

    杨贵人?

    杨露笛!

    莫寒月眉目舒展,轻轻点头,说道,“也就是说,杨露笛怀上身孕,已经满宫皆知?”

    “是!”谢沁点头,奇怪的向她一望,问道,“妹妹怎么问起这个?”

    莫寒月也不瞒她,轻声道,“在那之后几日,皇后曾将卫贵妃身边儿的乐公公唤去,恐怕与此事有关!”

    谢沁扬眉,眸中闪过一抹了然,问道,“你是说,皇后算计杨露笛的胎,却命卫贵妃下手?”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卫盈毓为人阴狠,也知卫盈舒断断不会听她吩咐,怕是设下什么圈套。”

    谢沁摇头,向莫寒水望去一眼,淡道,“莫皇后如此人物,还受那卫贵妃所算,她岂能轻易被旁人算计了去?卫盈毓这个算计,怕会落空。”

    莫寒水听她提到姐姐,不由微微咬唇,却摇头道,“不然,这姐妹二人虽然不和,但不管是卫盈舒,还是卫盈毓,都不会愿意旁人生下皇上的长子,目标一致时,怕会动手!”

    莫寒月点头,说道,“这二人都为人阴狠,若再联手,杨贵人断断讨不了一个好去!”

    谢沁微默一瞬,突然冷笑出声,说道,“都不是好人,左不过是狗咬狗,管她们如何,我们置身事外,由她们斗去!”

    莫寒月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是!”

    莫寒水却眉目微动,说道,“若当真如峻王妃所料,我们为何不推波助澜?”

    莫寒月眉心微动,摇头道,“我们不知道她们的算计,不能轻举妄动!”向莫寒水一望,叹道,“你更加不能引人注目!”

    莫寒水抿唇,轻声道,“我知道,断断不能连累娘娘和王妃!”

    谢沁却道,“此事我们倒不防借机而为!”凑首到她耳畔,轻声低语。

    莫寒月听的连连点头,又再沉吟片刻,才道,“此事虽有可为,可是姐姐和莫二小姐万万不可冒险,一切,我们徐徐图之就是!”

    谢沁点头,说道,“你放心,姐姐身后,有整个谢家的荣辱,断断不会轻举妄动!”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只是不喜宇文青峰为人,对他消极回避的话。草原大火之后,她的心里对他已是积极的对抗。

    她有这个顾忌就好!

    莫寒月点头,向莫寒水望去,见她再没有旁的事,轻声道,“你不宜久留,这就先去罢!”

    莫寒水听到她嘱咐的语气,微微一愕,又向她深深一望,这才点头退出殿去。

    谢沁听着脚步声走远,不禁轻轻一叹,说道,“若不是当年,你二人在我这宫里一闹,如今瞧这情形,还道你们是姐妹呢!”

    莫寒月心头突的一跳,强笑道,“姐姐说笑!”

    “我自然是说笑,她可是莫家的女儿!”谢沁含笑接口。

    莫寒月轻“嘘”一声,向殿外望去一眼,轻声道,“姐姐,这宫里虽没有外人,可是姐姐说话,还是谨慎些好!”

    这话传出去,逢难的就不止是莫寒水,还会是谢沁,甚至整个谢家。

    谢沁见她神情关切,轻轻点头,轻声道,“那个人薄情寡义,如今姐姐也已看破,那姐妹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们斗个你死我活,我们也乐得看戏,只是……”眸光在她身上微转,露出一些疑惑,轻声道,“十一,你当真如此恨她们,恨……卫家?”

    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卫东亭的女儿!

    莫寒月微微一默,伸手握住她的手掌,轻声道,“姐姐记着,十一只知莫家,不认什么卫家,十一就是十一,不是什么卫十一!”

    这一句话,将谢沁引回许久许久之前,当着满厅的公子,小小的女娃脆生生的声音,就说过一句,“十一姓墨!”

    墨,是她母家的姓,她是说,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吗?

    谢沁轻轻点头,再不追问。

    她又哪里知道,莫寒月所说的,是莫须有之“莫”,而不是笔墨之“墨”。

    只是在想,或者,虽说因卫东亭才有十一,而也因为卫东亭,她们母女受了许多的苦罢!

    宫纬之中,许多事不便细谈,二人心中各自领会,转而说些闲话。莫寒月陪谢沁用过午膳,直到后晌暑气渐消,这才与她辞过,慢慢向宫外来。

    刚刚踏过金水桥,就听另一边御街上一阵大乱,马蹄声疾,一骑快马冲过御街,越过宫前的广场,向皇宫另一边疾驰而去。

    莫寒月一眼看到,不禁心头一震,快步穿过广场,向牧野道,“快,你去兵部,问问发生何事?”

    如果她看的不错,刚才那一匹马马鞍上的装饰,是驿站的八百里加急的驿马,而马上人身穿红色罩衫,显然是紧急军报,而所去的方向,正是兵部的所在。

    牧野见她神情急切,来不及多问,忙点头应命,纵身上马,也冲过宫前广场,向兵部方向追去。

    丹枫扶莫寒月上车,皱眉道,“小姐,该不会是我们王爷的事吧?”

    莫寒月摇头,只觉一颗心怦怦直跳,说不出的慌乱,低声道,“但愿不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适,又不禁哑然失笑。

    当真是关心则乱,前一世,自己征战沙场,这样的军情急报,见过多少回,也从没有像今日这样心惊肉跳,就连当初宇文青峰被困泽州,她虽紧急调兵,可也没有此刻这样担忧。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莫寒月不禁怔住,心中暗道,“为什么会想到宇文青峰,为什么要和他比?”

    宇文青峰虽然薄情寡悻,背信弃义,可是泽州一战时,她和他,可是患难与共的夫妻啊!难道,此时的峻王在她的心里,已经重过那时的宇文青峰?

    还是,上一世自己对宇文青峰,虽有夫妻之情,却并没有将整颗心交付,至使,如今驻入一个峻王,竟然将与宇文青峰的当初也全部抹去?

    莫寒月心中迷惑,却并没有时间让她细想,心思很快转回刚才看到的军报上,轻叹一声,向车外唐七道,“回相府罢!”

    或者,那封军报,与峻王无关呢!

    只是,她也明白,如今只有西、南两处不安稳,不是峻王,就是景郡王,任是哪一处,她都不愿有事。那么,是别处吗?

    莫寒月不禁苦笑。

    身为莫家的女儿,大梁的边疆安宁,都视为己任,几时会如此自私,单单盼望不是自己关心的人?

    在相府门前下车,莫寒月刚刚踏上石阶,又再停下,向唐七道,“一会儿牧野回来,不必通报,让他径直进去就是!”见唐七躬身应命,带着丹枫进府,向后园去。

    刚刚走到院门,就听身后脚步匆匆,牧野拔步飞奔而来,隔着老远就急声唤道,“王妃……王妃……”

    莫寒月心头一震,骤的回过头来,急声道,“怎么回事?”这一刻,只觉一颗心已提到嗓子眼来。

    牧野脸色微白,奔到近前,颤声道,“兵部急报,说……说王爷投敌,罗三公子战死……”

    “你说什么?”莫寒月双眸大睁,失声惊呼。

    丹枫也是大吃一惊,一把将牧野抓住,颤声道,“怎么会?怎么会?你……你有没有听清?”

    牧野摇头,说道,“这样大的事,我岂敢不问清楚再说?兵部尚书冷大人已经赶着进宫,恐怕消息立时就会传出来!”望向莫寒月,急切道,“王妃,怎么办,快想法子吧!”

    战死,失的是性命,投敌,可是声名全毁啊!

    这一会儿,院子里的人听到声音,也都赶了出来,夏儿听到,顿时脸色苍白,连连摇头,尖声叫道,“不!不会!王爷怎么会投敌?夏儿不信!不信……”叫到最后,珠泪已滚滚而落,一把抓住莫寒月,连声道,“小姐,你快想想法子,王爷一定是被人所害!”

    被她一叫,莫寒月顿时清醒,微微点头,说道,“不错,王爷断断不会投敌,这其中,必有阴谋!”深吸一口气,向牧野道,“快,设法打探边关的情形,还有,看印于飞有没有消息!”

    牧野点头,见她没有别的吩咐,转身飞奔而去。

    丹霞脸色苍白,扶住莫寒月,轻声道,“小姐,印大哥会守着王爷,是不是?那时小姐说,命他寸步不离,他会和王爷在一起,是不是?”

    “是!”莫寒月点头,强压住狂跳的心脏,轻声道,“王爷不会投敌,身边有印于飞、丁亦等人,要保住性命也不是难事,可是为何边疆会传来这样的消息?”

    不是流言,竟然是正式的军报!

    丹枫也是脸色惨白,轻声道,“三公子……三公子……”

    她自幼在靖国公府长大,虽然服侍的是大公子罗越,可是也是和罗进、罗雨槐兄妹一同长大,此刻听到罗进战死,顿时心如刀绞。

    莫寒月咬牙,轻轻摇头,说道,“罗三公子武艺高强,沙场征战也不是第一次,怎么会轻易战死?”一时间,只觉此事疑点重重,难辩真假。

    此时夏儿终于缓过神来,扶住莫寒月,轻声道,“小姐,先屋里歇歇罢,一时半刻,怕不会有消息,别累坏身子!”

    被她一说,丹枫、丹霞也回过神来,连忙点头,说道,“小姐还是先歇着罢!”伴她一同向院子里来。

    这一闹,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得到消息,眼看莫寒月主仆几人都是脸色不佳,都不约而同压低声音,放轻脚步来往服侍,生怕惊扰到莫寒月。

    坐不过一盏茶功夫,突然间,就听脚步声匆匆,径直从院门而入,向花厅里来。

    莫寒月心头突的一跳,霍然站起,问道,“何人?”

    “王妃!”门外是唐七的声音,说道,“靖国公府来人,说罗大公子有请小姐前往靖国公府一叙!”

    罗越回来了!

    莫寒月大喜,忙一迭连声叫道,“快!你快去命人备车!不不!备马!”拔步就向门外冲去。

    唐七忙道,“王妃,靖国公府是命马车来接,如今天色刚暗,街上人多,还是乘车罢!”

    莫寒月脚步一停,立刻点头,说道,“好!”转身跟着他,一同向府外来。

    心里暗责,莫寒月啊莫寒月,你自诩久经沙场,泰山倾崩都能面不改色,今日怎么会方寸大乱,连这一节也想不到。

    前边消息刚刚传峻王投敌,此刻峻王妃堂而皇之的策马穿街跑去靖国公府,岂不是引人猜忌?

    丹枫、丹霞二人挂念罗进,也不等吩咐,径直跟着出府。

    马车刚刚在靖国公府门前停下,就见管家罗福已快步迎上,迎莫寒月下车,躬身行礼,说道,“王妃,大公子在书房相候!”

    莫寒月点头,已顾不上与他客气,径直带着丹枫、丹霞二人入府,向罗越的书房而来。

    此时已是暮色初降,罗越的书房里,早已灯火通明。书房门外,小丫鬟见到莫寒月,忙回道,“大公子,峻王妃来了!”

    莫寒月也不等里头唤请,径直闯入,唤道,“罗大哥!”这一眼望去,只见除罗越兄妹,谢霖、萧枕江、萧行山、墨浩林、宋思明五人竟然都在。

    自然是得到消息赶来。

    罗越快步迎上,说道,“十一,事情紧急,且不要顾这些虚礼!”

    罗雨槐一把抓住她的手,哽声道,“十一,我三哥……三哥……”

    莫寒月点头,握紧她的手以示安慰,目光向众人一扫,摇头道,“峻王不会投敌!”

    几人互视一眼,萧枕江轻轻点头,说道,“正因如此,此事必有蹊跷!”

    罗越道,“十一,你足智多谋,又精通兵法,所以请你来一同商议!”侧身肃手,引着她向内侧的大案而来,那里早已辅开一张军用的大梁布防图。

    景郡王遇险,莫寒月出计,罗越和萧枕江兄弟都是躬逢其会,自然知道的清楚。而谢霖、墨浩林和宋思明三人在她赶到之前,约略听三人提起,听到“精通兵法”四字评语,只是眉目稍动,倒也并不诧异。

    到了此时,任莫寒月有天大的戒心,又岂能隐藏?点头道,“不知罗大哥可有确切的消息?”口中问话,手指已抚过图上的千山万水,百城千廓,向西移去,准确的点上宁兴关。

    罗越立在她的身侧,微微摇头,说道,“我刚刚回京,还不曾缴旨,就听到这个消息!”抬头向萧枕江一望,说道,“还是侯爷说罢!”

    兵部的战报送入宫里时,萧枕江就在御前。

    萧枕江点头,目光也停在她纤纤玉指所指的宁兴关上,说道,“奏报上写,我大梁大军驻守宁兴关,与关外黑岩大军对峙。峻王贪功冒进,说是要一个月内夺回三城,不顾几位将军阻拦,亲自带兵出击,哪知却误中黑岩大军埋伏。被困之后,峻王贪生怕死,竟然投敌,跟着计诱罗三公子出关,将他献给敌将击杀,若不是定远将军死守,恐怕宁兴关不保!”

    “贪功冒进?”莫寒月扬眉,冷笑道,“他们说峻王贪功冒进?”

    就算是陷害,也该找一个可信的借口!

    罗越点头,说道,“也正因此,我们才确信,此事必有蹊跷!”

    丹枫实在忍不住,轻声插口,说道,“大公子,三公子他……他……”

    他当真战死了吗?

    只是后一句,噎在喉间,却说不出口来。

    罗越向丹枫深望一眼,轻轻摇头,说道,“既然峻王不可能投敌,自然也就不会诱罗进出关,若罗进果然身亡,恐怕……”微微咬牙,垂目望着图上宁兴关那一片起伏的山峦,默然不语。

    既然峻王不可能诱罗进出关,也就不会被黑岩军所杀,若他真的死了,只能是被自己人暗算!

    丹枫心口骤然一疼,轻轻摇头,说道,“可是……可是为什么要报……要报是王爷出卖?”

    莫寒月淡淡道,“是为了令靖国公府恨上峻王,以峻王为敌!”

    “那又如何?”宋思明不解,说道,“既说峻王投敌,峻王自成我大梁之敌,他诱不诱罗三公子,都已是大梁的罪人,靖国公府自然也会与他为敌!”

    莫寒月冷笑一声,说道,“只因为,国仇未必所有的人放在心上,家恨,却会令大多数人念念不忘!”

    人的私心,一语道破!

    罗越默然片刻,点头道,“不错,若峻王果然投敌,或者我罗家会朝中请命,挥兵痛击黑岩军,令峻王不能得逞,却不会千山万水,去击杀他一人。可罗进若当真死在他手……”苦笑一声,抬头向莫寒月一望,低声道,“怕我罗越,也是那个念念不忘之人!”

    莫寒月点头,说道,“岂止罗大哥,十一更是如此!”

    若不是为报灭族毁家之仇,她莫寒月又岂会借尸重生,耗尽数年心机,盘谋算计?

    萧枕江皱眉,说道,“罗三公子生死,我们此时不得而知,可是军报既说峻王投敌,他必然不会在关内。而他若不投敌,又不在关内,会在哪里?”

    是啊,峻王在哪里?

    莫寒月垂眸,向宁兴关四周的地形细瞧,轻声道,“若军报是假,只能说,是熊飞等人动手,却没有治峻王死命!”

    如果峻王身亡,军报大可以报他为国捐躯,倒不必杜撰出他投敌的话来,有污皇室的声名!

    “不错!”小静安王谢霖点头,说道,“他们既报峻王投敌,自然是怕峻王脱险之后,潜回盛京,金殿陈情,所以污蔑峻王投敌,先令他成为大梁罪臣,使他不能顺利回京!”

    宋思明皱眉,摇头道,“若当真是被人暗算,峻王又岂不知是朝中有人授意,又怎么会逃回京来?”

    莫寒月点头,说道,“依峻王的性子,受旁人暗算,断不会吃这哑巴亏,非要找回场子不可,所以,就更不会回京!”

    萧行山忍不住问道,“那他既不回京,也自然不在宁兴关,又会在哪?”

    莫寒月垂眸,看着下方的地图,轻声道,“宁兴关内,千里平原,峻王身边,总还会有些人跟着,要想躲藏,怕是不易!”

    萧枕江道,“不错,对方既然动手,自然是安心要取峻王性命,峻王想要穿越千里平原,又岂能逃得过追踪?”

    不在宁兴关,不在大平原,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向图上扫去,暗暗吸一口凉气。

    莫寒月纤纤素手轻扫,淡道,“宁兴关内,是千里平原,宁兴关外,可是连绵的群山,峻王……他就在这里!”尖尖食指,已停在关外那片山峦上。

    宋思明失惊,说道,“那岂不是离黑岩大军极近?只要放出消息,说峻王在关外,黑岩军岂有不搜山的道理?”

    “不怕!”谢霖轻轻摇头,说道,“峻王身边,跟着的必是他的十几名亲随和峻王府的几百亲兵,在那千里平原上,果然难以躲藏,可是如此一片大山,要想避开黑岩大军的搜索,倒也不难!更何况,黑岩大军还要顾及宁兴关内的大梁兵马!”

    莫寒月点头,说道,“若当真如此,峻王也必不会老老实实的远避,恐怕黑岩大军,会不胜其扰。”抬头向罗越一望,说道,“罗大哥有何打算?”

    罗越手指在案上轻击,说道,“这封奏报送来,不论真假,我罗家都会命人赶往宁兴关。”

    萧枕江点头,说道,“罗大公子手足情深,该当当殿请缨,亲手斩杀峻王,报杀弟之仇!”

    谢霖点头,说道,“如此一来,靖国公府与峻王已成死仇,纵不能将峻王擒杀,峻王要想回朝,也已千难万难!”

    莫寒月突然道,“若是黑岩军根本就知道此次阴谋,也知道峻王的下落,却按兵不动,单等罗家军到,才引罗家军与峻王相遇,那时罗家军以为峻王投敌,当即诛杀,一则借罗家之手将峻王除去,二则坐实他投敌的罪名!”

    她这番话一说,在场众人齐吃一惊,罗雨槐失声道,“十一,你是说……是说我们军中有人与黑岩军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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