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晨,苏朗的手机接到了一条短信,信息很简洁:“来家里,走路来。”发信人是陈墨古。苏朗精神了起来,尽管这个要求很奇怪,好在陈墨古居住的别墅区距离他租的房子很近,徒步只有二十分钟。苏朗简单洗漱了一下,立刻赴约。

    到达的时候,是八点四十五。陈墨古正在家里等着,两个人随便聊了起来,内容当然离不开那次惊世骇俗的表演。

    对于这件事,苏朗很兴奋。那场直播,他不错眼珠地看完,至今回想起来依旧震撼不已。他本来已经对这位老师五体投地,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仍显贫瘠。

    陈墨古对此谈兴不高,讲了些魔术界的逸事岔开话题,又问了苏朗找工作的事情。时间磨磨蹭蹭的过去,陈墨古便让苏朗回家。

    直到这时,一切还很正常,尽管苏朗十分不解陈墨古叫来自己的用意。可出门的时候,这位老人竟突然抽出一柄匕首,狠狠刺入苏朗的左肋!

    苏朗当即大叫起来,一把推开陈墨古,踉踉跄跄跌出门外。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平素温文尔雅的老先生,双眼竟闪烁着疯狂的光。

    “快走!离开这里!”陈墨古嘶哑着声音叫嚷。

    苏朗按着伤口,血流的不算多,但他能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折断进去,估计就是刀尖。他完全蒙了,撒腿向外跑,想要逃离这个疯狂的老人。

    陈墨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让任何人知道!别让任何人找到你!”

    苏朗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别墅,怎么上的那辆中巴车。伴着阵阵痛楚,他在车上昏沉入睡,直到醒来……

    这一切,有些是不能说的。比如,自己的伤口已经消失了,说出来就是伪证。至于陈墨古最后的疯狂,苏朗也觉得别有深意,大约不应该公布于众。他挑挑拣拣,说了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把会面的过程平淡处理。

    苏朗说完。负责记录的小张抬起头,面带冷笑。询问的刑警语重心长地说:“苏朗同学,现在是笔录,可不能信口开河啊。你再想想?”

    “我说的都是真的。”苏朗嘴硬。

    刑警突然变了脸色,“啪”的拍出一张照片:“这个你怎么解释!”照片上,苏朗捂着左肋,正仓惶于石埂小路上。身后,是陈墨古的别墅。

    苏朗额头立时见了汗,脑袋里有一根血管在突突地跳。心想,完蛋,这照片是谁照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照片上自己身上有血,这个关键性问题刚才可一点都没交待。不用对方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苏朗动动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编,接着编,啊?”小张讽刺。

    苏朗嘴唇有些发干。他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学生,平素再怎么冷静,遇到这样的事情也难免发慌。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开口:“那是我自己的血……”顿了顿,干脆说实话:“陈先生刺伤的。”

    口一开,堤防就一泻千里。他原原本本,把当时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刑警们听着,只觉得不可思议,脸上渐渐露出怀疑来。

    “血衣呢?”

    “我当时有点懵,怕惹麻烦,扔到垃圾桶里了,又临时买了件新的。”

    “哪个垃圾桶?”

    “靠近别墅区车站那个。”

    中年刑警扭过身,和一名技术队的刑警说了两句。那名刑警推门出去,估计是去寻找血衣。中年刑警冷笑两声:“你还懵?够精的啦。环卫局每天中午一趟,现在搞不好都进焚化炉啦!”

    真话说完,苏朗坦然了许多。信不信是别人的事,自己问心无愧。

    “伤口让我们看看。”

    苏朗撩起衣服,旁边的刑警瞥了一眼,皱眉:“哪呢?”

    “不知怎么的,就好了。”

    “嗬,拿我们取乐呢?”中年刑警笑起来,面色却狞厉,“不说实话是吧?”

    “我说的就是实话。”

    “行。不到黄河不死心。”小张啧啧说着,把笔录推过来,“你看记得对不对,没错的话,签字按手印。”

    苏朗看了一遍,把名字签了,按上手印。

    小张问:“这人不能放吧?”

    “放啥?重大嫌疑,还一句实话没有。”中年刑警转头看肖言,“是吧,肖队?”

    不知什么时候,肖言点了根烟。他仰着头寻思片刻,把烟掐灭。突然问:“你看过《理想国》么?”

    苏朗一楞,点头:“常看。老师让看的,还让我说体会。”

    “陈墨古是吧?”肖言笑了笑,“除了这个,他还经常看什么书?”

    “挺杂的。”苏朗想了想,“有的挺深奥,我也不太懂。”

    “哦?”

    “比如理论物理什么的。”

    肖言点点头:又问:“‘一切始于11’,听说过么?”

    “没有。”

    “行了。”肖言站起身,“就这样吧。你呢,先就留一下,配合一下工作。这案子影响挺大,都不容易,咱们相互理解吧。”

    “嗯。”苏朗看着肖言和另外几个刑警离开,屋里只留下自己和小张,心里不由一慌。这人可一直对自己有成见,不会挟私报复吧?

    小张盯着他的脸,嘿嘿冷笑。苏朗心里毛了一阵,也就无所谓了,闭上眼睛想自己的事儿。过了十多分钟,小张有点儿内急,掏出手铐把苏朗铐在椅子背上。

    “老实点儿啊!”小张出了门。听到他外面跟人说:“也不知肖队怎么想的,跟这样儿的客气什么?”踢踢踏踏的去远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苏朗反而感到煎熬。之前的镇定,多少有些故作姿态的倔强。而今独处,就自我拷问出内心的脆弱来。一颗心正在逐渐下沉,为自己和陈墨古的命运悲叹。

    老师怎么死的?图财害命?有这个可能。陈墨古喜欢清静,小别墅就一个人住,雇了个小时工,也只是隔三差五的上门。一个孤弱的老人坐拥巨富,对别人可是个不小的诱惑。

    但苏朗总觉得,陈墨古不一样。自从那次演出之后,他就固执的认为,世界上真有魔法这种神秘的力量,而这力量,就掌握在陈墨古手里。就如宙斯掌管雷霆,即便失落头顶的金冠,也不会被凡人冒犯威严。

    他却死了。

    苏朗和陈墨古只认识半年多,但很敬重对方的为人。他不知道陈墨古为什么收自己做学生,在外人眼里,这是一步登天,可实际上,除了一些读书养气的道理,对方连一个变纸牌的戏法也没教过。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了解了陈墨古渊博厚重的一面。要是不当魔术师,这位老先生也能做一名学者,轻轻巧巧著作等身,来个名利双收。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一天之内,由亲厚到疯狂,由疯狂到死亡——突兀,而且迅速。

    苏朗的世界,就这么毫无准备的接纳了死亡。一些莫名的东西压在胸口,热辣辣,又沉甸甸。他挺了下身子,不平之气无处舒放。手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提醒着眼下的处境。

    门开了。

    小张走了进来。看着苏朗挣动,伸脚戳了一下:“不老实了是吧?想跑是吧?”

    “你干什么?”苏朗有些愤怒。

    “瞅你不顺眼!”小张一脚踹过去,笑着说:“有本事投诉我,忘了告诉你,这屋里可没探头儿。”

    这一脚不重,但彻底点燃了苏朗的情绪。一整天的压抑,如同一桶不断挤压的火药,就等星星之火。

    他怒目而视。

    “嗬,眼神儿不错啊。”小张情绪亢奋了起来,一巴掌打得苏朗连同椅子跌倒。嘴角发咸,似乎是出了血。

    “我让你瞪眼!让你瞪眼!”皮鞋没遮掩地踹下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疯啦?”苏朗浑身发热,就地一脚,把小张蹬了一个趔趄。小张骂了一句,掏出警棍,蓝白色的电弧按上了苏朗的胸口。

    苏朗顿时僵硬,只觉得一个重锤在奋力敲击心脏,敲得他浑身抽搐。他张开嘴,大口喘气,小张狞笑一声,把警棍捅向苏朗的嘴。

    “滚!”苏朗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下意识挥动,手铐竟然“啪”的崩裂。顺手一拳打在小张脸上,鼻血长流。

    小张捂着脸倒地呻吟,苏朗看着自己的双手发愣。

    这是怎么回事?苏朗对自己的力量感到迷惑。小张摇摇晃晃站起身,意外的没有呼救,反而猛扑过来,好像一头发了狂的公牛。

    “疯子!”苏朗一脚将他再次踢倒,心中不由奇怪:这么大的动静,刑警队的人都干什么去了?

    “老子宰了你!”小张跳了起来,一把抽出腰间挂着的警刀。他满脸是血,面容扭曲。苏朗慌忙后退,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小张一刀落空,也被苏朗绊倒。两人在地面上翻滚扭打,苏朗仗着力大,很快占据上风。一脚把小张蹬开,脱身爬起。

    苏朗的肩膀有一道狭长的伤口,正在缓慢地滴血。

    “妈的,真是疯子!”苏朗啐了一口,却发现小张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他喘了几口气,小心地上前观察。

    警刀深深刺入小张的小腹,鲜血如同溪水,在身下慢慢汇聚。

    苏朗脑袋“嗡”的一下,浑身发软。伸手一探,呼吸已经消失,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死了!

    “我……杀人了?”苏朗大脑一片空白,两条腿仿佛不再是自己的,深一脚浅一脚的挪开。他贴着墙壁滑坐下来,粗重的喘气。小张扭着头,死不瞑目的双眼瞪着苏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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