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凄惨的喊叫仿佛有人将她们活生生的开膛破肚,仿佛万条细小的虫子在体内将她们吸干。一切都是一瞬间,且同一时间发生,当时还在房中沐浴的水姬,刚刚披上纱衣便被这样的感觉侵蚀。而隔壁的镜姬听闻到动静赶来,还未推开门,就随即也了倒下去。

    这样的反应是后天吸食而来的血精力量,在与她们天生存在的妖力搏斗。身体成为力量的斗场,她们只能在昏迷的状态下挣扎、叫喊,直至一方有了胜败,或两败俱伤,才会停止下来。

    “月姬!月姬!”除了妖姬们惨烈的叫声,大殿之中,那黄金面具的男子抱住同样遭遇的月姬不住唤她。

    然而,那有着童颜面孔的女子却时而身体灼热,时而寒冷如冰,亦然失去了意识,只能不住在他的怀中挣扎。

    ——难道这是妖力与神之主力量的互相排斥?!

    他惊,忙抬头下令:“马上将所有妖姬到转移冰窖。”

    “是!”团团围守而来的护卫答,转身纷纷取上工具,扎上担架,将盛世苑中挣扎的妖姬们抬入地下冰窖。

    条条暗道,无数机关之后,阴寒的地下冰窖内堆砌着无数从极北之地运来的玄冰,较小冰块将数根巨大的冰柱围在最其中,它们如水晶一般通透,若站在其外,映着灯火之光,便能够清晰的看到嵌在其中之人的丝毫动静。

    此时,巨大的玄冰柱亦然使两股力量的争斗停息。六个妖姬如熟睡一般,安静的躺在其中。

    那站在冰柱前,脸色煞白,身体僵硬的男子,此刻才缓缓抬手摘去了金黄面具。

    ——望着眼前这几个自己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崇星眼里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担忧,他凝重的眼神中正若有似无的泛起了什么,从而渐渐深邃,渐渐失色。这时,之前派去城中找寻苍弥的护卫归来了。

    来人身子的盔甲在行动间发出细碎的响动,使得崇星猛然回身。

    “暂未找到苍弥大人。”手下单膝而跪,蹙眉,抱拳,低首,面有愧色。他已经将手下数千人派到城中找寻,可依旧没有得到那行踪不定的术法师,于是迫于无奈,只得无功而返。

    “加派人手,除了苍弥之外,派人招回梦姬……”崇星的声音极为严肃:“此时的她怕是很危险,不管何处,只怕已陷入昏迷。”当日前去接应南音的梦姬到今日还未归,具苍弥所说是他为莲姬安排了新的任务,是去夺取一样能打开遗骸全数力量的钥匙。于是,崇星断然相信。而目前不管她是否夺得“钥匙”,性命才是最重要。

    “是。”对方答道,转身离开。

    崇星站在原地片刻,面上的神色飞快的变化着,似在思考着什么。“你们全都退下。”终于,他眸中一沉,朝着外面的护卫喊。

    一阵脚步声后,便只剩他独自一人,冰窖之门“轰隆”一声霍然关上。

    即刻,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把刻着龙纹的金刀,毫不犹豫的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滴出,他伸手之时那血仿佛遇到强劲的吸力,竟朝着冰柱之中的六名妖姬飘去,血滴打落在冰柱,渗入冰柱。那些嵌着妖姬身躯的冰柱,如同连接着她们的血肉,缓缓将血精传送。

    ——这就是妖姬吸食血精的过程。

    然而,原本却不用如此,只是这些妖姬决定了崇星大统百幕的成败。所以,他为了万无一失,为了别人不能夺去那血精力量,便将血精混合在自己血内,藏在了自己的身体血脉之中。

    在吸食血精之后,六个妖姬面上终于露出一些生气,然而,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要苏醒的意思。

    力量的传递让崇星感觉极度乏力,他捏住伤口,倚着冰块,坐在她们的对面,开始等待。

    时间被焦虑拖长。

    忧心的第一个一天一夜过去……

    这位万人之上的宫主一直在此守着,不曾离开半步。侍从们送吃的进来也被他一一挡回,渐渐暴躁的声音让来过一两次的侍从们不再敢靠近。

    终于,在第二日落日来临之际,崇星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害怕,大声自责起来:“都怪我,都怪我!”那样的声音好似换了一个人,没有人见过崇星如今这般模样,或者,即便现在他这样,也没有人敢知道,那些原本守候在冰窖之外的侍从护卫,听闻这般声音,忙退远一些,自觉不去听。

    “我不该用你做试验,我不该利用你对我的誓言。”

    他有些无力的站起身来,脸上再看不见原先的居高临下,则是带着让人陌生的心疼,抱紧了其中一根冰柱。

    “月姬……月姬……月嫣……嫣儿!嫣儿!”口中唤着的姓名,仿佛在帮他一层层拾回过往的记忆。他伸手触碰着对应着月姬脸庞的位置,最终将头沉沉埋下。

    这些妖姬不知道,可那些常常呆在他身边的侍从却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或独自一人,或怀抱别的美娇娘,或醒着,或梦着,他总是会想起这个月姬,从而轻声唤着她的本名“月嫣”。她为他成冷血的杀手,变成所有人畏忌的妖孽,她始终遵守着从小到大的誓言,坚守着对他的每一句承诺。

    她是他的月嫣妹妹。

    他们是青梅竹马,他总对她述说自己的野心,她总是默默的听着,思绪良久:“若有一日能用得着嫣儿,嫣儿就算丢掉性命也会助少主一臂之力。”

    那样的话她说了十几年,可她是平凡的妖物,他是神族的皇室,神族不容他们结合。即便如此,在他要计划大统之时,她还是心甘情愿的第一个走出来,愿意为他试用血精力量,愿意成为他第一个刽子手。

    于是,她吸他的血,为他去效命。

    即便在那之后他表面上喜新厌旧,对她冷漠,可她仍旧坚信……无论他做什么,都有他的理由,都是对的。

    从小到大牵手嬉闹的画面有多少个,一点点,一个个,将他击中。

    他会让她醒过来,让她们都醒过来,在大统之后,他会让嫣儿变回来,他坚信……自己不会让她有危险。

    崇星倚着裹住月姬的冰柱,在心中再定决心,眼中渐渐明亮,他肃然立身,朝着冰窖之外走去。他将大门打开,对着手下之人下令:“收集所有人,听我令,找回苍弥。”

    ——如今只有将希望寄托与那料事如神的军事。

    重重暗道机关在崇星离开之后闭合,冰窖陷入死寂。

    然而,在这样的安静中,南音的脑海却浮出一个又一个的怪异画面。

    那些画面好似封存已久的过往,梳理不清间,让她感到极为遥远。遥远到她被柏星收留之前,与父母生活之前,甚至……仿佛自己还在母亲的怀中,只是一个能看见事物的活体,不是人,没有身躯,只是一个所谓的灵魂。

    长久的殷红色满眼,闪动的画面一遍一遍,她不知道找寻了多久……

    终于,眼下的景象让她确定,自己是回到了在母亲胎中,而自己正在孕育而生,她能看见自己幼小的手掌,能看见周围一片透明的液体。接着,一道魄力仿佛在波动,缓缓她包裹她的血肉开启。

    ——彩色的巨大羽毛将眼前整个硕大宫殿点缀,周遭带着浓密的异族气息,与神秘的色彩,逐渐清晰。这时,一个妖异无比的女子将南音的眼球吸引住。对方高高坐在金座之上,手拿做工精致铜镜,正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容貌,她——蓝色明亮的眸子,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唇,蓝色及腰的长发,身段玲珑,眼角妖异。

    在她脚下盛开着无数金色的莲花,那些莲花在黑色的池水上吐着泡,突然一个“咔嚓”花瓣破裂,一个婴孩竟在其中降生。而当南音收回视线时,才发生,自己竟然也是其中一个婴孩。

    “哇、哇、哇……”越来越多的婴孩在金莲之中降生。

    然而,也越来越多的婴孩在出生后落入黑色的池水中……夭折!

    终而,只剩南音一个。

    “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我便是你。”蓝发女子的声音在南音的脑海中回想。

    “这个人……是莫言?!”她在心中惊叹。

    然而,对方却冰凉的笑起来,告诉她:“我是燃星,在我进入你的身躯之后,你我的灵魂将成为一体,我会在你的脑后设下封印。”她说着抬手在她的脑后动起手来,一阵刺痛袭来,她又道:“今后,不管是在哪个神宫,哪个宫主门下,你唯一的目的就是成为他们的心腹,成为我最有力的细作,目的只有一个——毁了他们的计划,吸收他们命中最为强大的力量,而后在时机成熟之际,封印解除,恢复记忆……剩下的,等你恢复记忆之后自然明了。”她说着,顿了顿,又眨着那双迷人的眼睛特别交代:“不要动情。”

    封印?!记忆?!燃星!

    她不是水隙城中普通的百姓!不是柏星的细作!更不是崇星的血精妖姬!

    原来她今生不过是燃星制造出来的……不!是她自己制造而来的另一个躯体——因为她就是燃星,燃星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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