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心不在焉的重洗了一遍衣物,那沾上的泥土怎么也搓不下来。玉珠见她这般费神,就赶来说:“秦儿,我来帮你吧。”

    苏秦又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东西都交给了玉珠。

    玉珠说:“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就去屋里歇着吧!”

    苏秦点点头,“那我就先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见了周施迟,她感觉自己像是丢失了七魂六魄。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了许多,周施迟的真心真如他所说那样?或者他只是看自己可怜而怜悯自己,再或者是他始终对自己愧疚,放不下心底里的那个结?

    但不管如何,她都觉得周施迟对自己很好了,就算他是对自己愧疚,可自己从没怨恨他,他这样的做法多此一举,他太善良。

    她走去屋里,半路上遇见了锦姑,锦姑为人和善,面相很有福分。锦姑说:“秦儿,作为一个外人,有些事或许我不该掺手。可锦姑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劝你有些事情还是想开得好,锦姑虽然不知道你之前的事情,但有时候锦姑的眼力很好,知道哪些人心好,哪些人心怀。”

    她顿了一口气,继续说:“这种地方,终究不适合人呆,锦姑老了,没啥怕盼头了,所以安于这副样子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而且明明有人想保你离开这鬼地方,你为什么不乐意?就算你们之间闹了矛盾也好,生了间隙也罢,但锦姑看得出来,周将军是为了你好,你只是一个小丫头,如果连将军都拒于千里之外,你还想怎么样呢?刚刚你和周将军在院子里,我站在远处都看到了,他既然还有心,你就随他去,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有时候做个女人,就得看开点,别老想着和他对着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尝不是好事。”

    苏秦听着锦姑的劝告,虽然和她的处境牛马不相及,但的确也是有一番道理。苏秦之前是和李渊相处过的,也正是凭着这样,才在后宫呆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和他撕破脸皮,他还不见得把她打到这种地方来。

    她呆呆地说:“锦姑,您说的道理,我也懂。可我和周将军,并不是那种简简单单你情我愿的关系,如果我真的清清白白,什么事情上都沾不上牵连,我当然不愿放过这么好的男人,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锦姑笑了,她说:“只要你有心就好,周将军让我们劝劝你,前前后后也有不少次数了,现在我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你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中间隔着很多的障碍。但你要知道,如果真的相爱,是不怕任何艰难险阻的,只要你喜欢他,再多的困难都成不了气候。如果周将军能确认这点,今天我这卧底的任务就算做的不错了。你害羞,但我会转告周将军,定让你早日脱离苦海。”

    苏秦真是佩服锦姑的执着,她说:“锦姑,您说过,这里可不兴变凤凰的把戏,我也没想着那些事情,我只希望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安静得在宫中老死。”

    锦姑伸手抚摸着她的脸蛋,她的手有些粗糙,摸在脸颊上,很温暖的摩擦。

    她说:“你和周将军是在进入浣衣局前的事儿,那叫姻缘,要我妨碍你们了,那就是棒打鸳鸯的戏了,我可不想拆毁一段好姻缘。我所指的是有些人老是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想方设法去见皇上,可那是妄想,不切实际。”

    苏秦点点头,可心里百味交集,若锦姑知道自己和皇上的牵连,这边又跟将军扯上关系,她一定看不起自己吧。

    想到这里,她有些悲伤。

    她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眯着眼睛,脑海里却是周施迟的影子。

    实在是有些头痛,她站起身,解开了自己的包裹,除了那些首饰和平常穿的衣服,就剩下那封信躺在包袱里,信有些折了,折印处残破了一些。自从春儿给她这信,她却没曾打开看过。

    她想了想,这是云芝对她说得最后的话,她顿时有些难受,眼睛里胀满了酸涩的液体。

    他小心翼翼拆开,将信摊平开来。只见上面写道。

    “娘娘,你别为我伤心难过,云芝跟了娘娘您,也算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就算死了,也毫无怨言。奴婢知道娘娘不喜欢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对娘娘一片痴心,虽然我是太子身边的人,可云芝也是摸着良心说的这话。但就算这样,奴婢还是希望娘娘能幸福,奴婢在这里劝告娘娘一句,若是娘娘对太子还存在感情,不妨就好好对待太子,眼睛里只有他,不要虚伪敷衍太子殿下,太子是精明的人,娘娘的态度太子殿下看在眼里,您根本就瞒不过他。若娘娘对太子殿下没有半点感情,奴婢希望娘娘趁早找机会逃出去宫外,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被太子找到。奴婢知道太子殿下无论如何都不会杀掉娘娘的,如果他想,娘娘您早就死过好几次了,所以奴婢才敢那样推测。所以奴婢希望娘娘能逃出去,找到自己的幸福,与其在这宫里半死不活的煎熬着,真不如像您想象的那样自由自在过得快活,您是一个值得拥有自由和幸福的女人,你一定会比我们所有人活得更洒脱,更坦荡。不要挂念着奴婢,下辈子,希望还能伺候您。”

    苏秦的眼泪终于留了出来,她终于知道云芝的一切,就算她是眼线,可她还是念着自己的好,为自己着想,她觉得对不起她,倘若当时她能再努把力,苦苦哀求李渊,说不定,云芝也不至于死掉。

    第二天,苏秦正在晾晒龙袍的时候,玉珠在紧跟在她的后面,她同样晾晒皇上的衣服。她小心翼翼的凑在苏秦一侧,说:“我有皇宫里的重大情报,你要不要听?”

    苏秦没兴趣,摇了摇头。

    玉珠可不死心,她说:“你知道吗,皇后有了龙种啦。”

    苏秦猛然一惊,问道:“当真?”

    玉珠可着劲的点头,“我的消息,还能有假!”

    苏秦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可真多,这边周施迟和她示爱,那边李渊和苏玉贞也搞着情媚。她有些莫名其妙,连晾衣服的心情都没有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还在走神,玉珠就说:“秦儿啊秦儿,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不会是被周将军抛弃了吧,怎么一天到晚这个样子,你要振作啊,别想不开呀!”

    苏秦恨不得拿个馒头,将玉珠这张吧唧吧唧都不停下的小嘴严严实实给堵住,奈何馒头太稀缺,她还下不得这个狠心,只能拿来塞自己嘴里了。“这馒头可真好吃!”她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玉珠看她吃的这么开心,把自己的半块也掰给她,说:“你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吧,我无所谓,吃半个就成了!”

    看她一脸天真的样子,苏秦的确怀疑过玉珠的智商。可怎么说玉珠都是苏秦在这里最好的朋友了,只能假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玉珠半仙,你对我真好。”

    .......

    吃过午饭,苏秦打算小憩一会儿。可突然锦姑来了,她急急忙忙地说:“秦儿,周将军现在有了危险,他说,你是唯一能救他的人。”

    锦姑还说,今天皇上大发雷霆,随便安了个罪名就要杀掉周将军,周将军倒也不狡辩,就支使他的下人来了锦姑这里,要锦姑在转告苏秦,锦姑没敢耽搁,一听这话就立马跑来告诉了苏秦。

    苏秦几下穿好了鞋子,头也不回地跑出去门口。

    她意识到,自己最怕的东西,终究还是来了。如果李渊只是针对她自己,她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可她应该早就想到,若是周施迟也掺进来,势必会被李渊针锋相对。李渊狡诈极了,什么手段都能想出来,况且他还是皇帝,他想问谁治罪,那都是他随心所欲的事情,朝堂的大臣也无可奈何。

    就算周施迟立过功劳,他到底也是个将军,将军和皇帝斗起来,自然占不了上风。

    她一路顺着青砖铺的石路奔跑过去,坑坑洼洼的缺口不时绊倒她,她一头跌下去,膝盖和手掌全流了血,哗哗的淌个不停。可她不觉得痛,好像全身都麻木起来,连痛感都不觉得了。

    她累得气喘吁吁,只觉得这条路怎么变得这么长,跑了许久都不见尽头,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难道自己根本就不该和周施迟见面?或许当初根本就不该嫁给李渊?

    她想起来云芝的死,想起来阿爹的死,又想起来徐良娣的死。他们可都是死在李渊手里啊,他可真是个大魔头,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又想害死周施迟吗?她想要阻止他,就算他要杀她,她也要拼命地阻止他,这可不是为了证明她多喜欢那个周施迟,只是因为,她不想有人再因为自己而失去性命了。

    这像是,她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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