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章。此章以后恰如鼓点,越敲越快,若能使听者一丝不乱,则好了。

    为何连一品申中堂都寻不出自家女儿来?原来这紫宸都城是没有其它小地方的青楼,这是天子脚下,岂容得下这些肮脏之地?那政宜一路都是坐轿子,入了紫宸都城走的都是大道,入了城就直接进了申府,还当是在其它郡县呢。

    那政宜伏在地上,中气十足地说了一遍,轮着抱琴解释,不小心又咳了,实在难忍,便吐了痰来,那田嬷嬷在座上见了本要教训政宜乱了规矩,见了痰中带血,又听了无情那晚的事情。心中便可怜政宜,皮笑肉不笑地说:“申貌辨!你自家的女儿是人,这女儿不是人,你起初是让我这么干,但你也别太过分!顾得这头,看轻那头。虽说政宜是要嫁入紫宸名门,你当泼出去的水,也太没心肝!”申夫人一面哭一面点头。倚云偷偷抬了头见帘后,这简直是战场,摔了多少古董、桌椅、撕了多少悬的画卷、挂着的书法名帖……

    政宜见父母垂泪,田嬷嬷爱惜自己,便忍痛道:“真的不打紧,小女已经差侍女去买了药,现在还在制药丸子,吃几天就好了。”田嬷嬷黑着脸道:“你还自己制药?人家的正经女儿似你这般,姓申的早就哭着喊着去紫宸金殿请太医院的太医来了。”说完田嬷嬷头也不回就要走,丢下一句:“政宜,你到好为止,老生让你不应他们申家的规矩,别有事没事就伏在地上,说话也学我,震耳欲聋。”说着就叫着倚云带路,看看政宜住的地方。

    申老爷脸色憋的由红变紫,申夫人忙搀起政宜,也不理申老爷,说道:“这几天就好好保养,虚礼全部省了,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用好东西补一补。”一面冷不丁地冒了句:“夫君,你道抱琴这个侍女懂青楼。我就纳闷儿,如果你不懂,怎么知道抱琴懂?你这个老东西,不要在外面认了混脏老婆。”申貌辨也顾不得政宜在常,忙说道:“我真不懂,夫人不能乱猜。”申夫人笑道:“不怕。你敢在外面认了老婆,那女的给你做吃的,我再给你做好吃的,厨娘就会弄吃的。你吃了什么,我就在给你吃些什么!”申貌辨听了,软和道:“夫人要放一万三千个心,我年轻时也没干这混账事!”一面遣人拿来朝服,准备上朝亲自禀告牧国战事。

    申夫人见了,道:“说我自家不爱亲生女,这老东西也不过如此,又要去救紫宸国了,国始终在他心里头大于这个家。”一面遣了侍女往川惜月垂花大门,要小厮领了腰牌去叫了无情来。一盏茶的功夫无情就来了,见了申轩墨窝在筐子里动弹不得,也知道申夫人的意思。申夫人还在和政宜说这药食同源的道理,还有些私房菜的菜谱。那无情一时三刻解了申轩墨的穴位,申轩墨也跟着无情进来,学着无情施礼。申夫人笑道:“女儿,我觉得两个都爱你,你选哪个?要不两个都要了。”一听这句,政宜差点喷血,怎么申夫人连自家女儿都不管了,开始给自己相亲。政宜坚定说道:“母亲又戏弄女儿,如今是以找姐姐重要,次要的是把申府撵出去中了有毒的软筋散的侍女找回来,解毒。”申夫人握着政宜的手,道:“你倒是菩萨心肠,撵出去的都是那账房老先生安插的侍女,不守本分,由她们去。”政宜却道:“不是小女好心,举头三尺有神明,解了毒,再做孽,我们也管不了。母亲这般聪敏,何必和女儿打哈哈,这解毒就是传递一个消息,她们的头头死了,要解毒,只有找申家。女儿想既然当稳婆的禁军都套不出话,从那些个散布在外的她们总能得到些线索,救姐姐。”申夫人又红了眼眶,叹道:“都听你的,但以后要听为娘的。”碧痕嬷嬷在内坐着见无情和申轩墨还在外施礼,提醒了申夫人,申夫人才瞧道:“无情,你已经解了穴,和轩墨一起会禁军队,干你们的事。”

    那申轩墨只觉得走起路来十分沉重,又运了运气,几十个穴脉不通畅,在后吼道:“无情,你解的什么穴?我现在能动,却……”无情打断道:“轩墨徒弟,师傅我习武,轻功不曾练好,你的穴位被点的太多,为师怕误解了,徒儿能动就好。剩下的穴位你要自己调理,不要老想着草上飞、翻申府的墙,站枝头……”两人一面理论一面出了夫人居所。申夫人笑道:“政宜,我说什么?嫁给轩墨有点悬,他会轻功,在外认了混脏老婆,无情就可以管教他。”政宜仍然坚持道:“请母亲不要开女儿玩笑,女儿这就和川惜月姐姐商量解毒之事,望母亲清晨心情舒畅,进餐愉快,女儿告退。”说着又跪下,伏身在地,拜了三拜。抱琴方起身扶着政宜的手往川惜月的垂花大门去了。

    碧痕嬷嬷道:“这女子,恐怕夫人说不动啊!”申夫人叹了口气:“为今之计,拖,能拖多久是多久,咱们去看看我的妹妹吧。”两人便去绸霜斋去。

    政宜刚到川惜月侍女总管外,远远见了垂花大门外一堆人,有丫鬟、婆子,小厮,进了里面又有管事的婆子催着要登记牌子画押,取支出牌子等事,见川惜月忙的跟转了翻起来的陀螺、舞了十多个绣球的狮子一般,政宜自己才经历两三日,就知道川惜月十年辛苦不寻常。一时川惜月见了政宜来,忙一手携手,一手还在签单子,道:“不是叫你养着,怎么又来了?“政宜方把方才解毒的事给说了,川惜月道:“你且回去休息,这事中午前保管弄好。”

    政宜出了侍女总管账房,方往自己院内来,一进院门,早见田嬷嬷坐在正厅的偏椅上听碧绦和萍碎说自己过的什么日子。一时抱琴扶着政宜的手,见了田嬷嬷,田嬷嬷又要行下人礼数,政宜忙一搀,道:“她们给您老讲了什么新闻故事。”田嬷嬷脸上左边的痦子一抖,骂道:“讲到什么暖情散的事,这东西是何人所设计?小姐心里应该有底。”政宜也在正厅坐下,道:“有川惜月的份儿,不然怎么那么快的搜?不过是唱给不知就里的人看。申夫人自然要跟了来,才好唱势不两立。”田嬷嬷摇头道:“政宜,我觉得申府七日,就这件事最蹊跷。她们要弄个势不两立,可以直接陷害申夫人,何必是你冲锋?申夫人知道你的一路上的事,而且若此事成,你就毁了清誉,嫁不出申府了!这事你等你好了,得花点心思,弄清楚个中缘由,到底是何人唆使。”政宜服了一丸药,继续说道:“我给田嬷嬷的信,嬷嬷看了?”田嬷嬷笑道:“看了,所以我才来,能帮你圆多少谎是多少。你也忒放心他们两个送信的,自己把从娘胎里出来的事都简要写了,你放心,信我烧了。”田嬷嬷看着政宜,想着信,不禁心疼,称静王爷等着吃晌午,自己要回去。

    果然晌午未时二刻,申府外已经贴满了告示,川惜月按照政宜的方子已经采买好解毒的大包大包药材和五十多个药罐子。又买来了冰片、麝香、山羊血三样政宜自己缺的。散出申府的三十六个侍女闻说这告示,奔了申府在外磕头,政宜未时三刻已经在申府外支起临时药铺,开始熬药解毒,因个人体质不同,虽摄入毒物分量一样,吸收却不尽相同,少不得又是切脉稍稍调整解毒药方。都看了十三个侍女,套问的一无所获,到了第二十六个,诊治完毕,政宜以为又没戏,那侍女却悄悄说:“小姐,往燕子台去,去晚了,燕子就真飞了。”

    政宜通过门口小厮告知川惜月,又传到申夫人耳朵里,说自己要坐轿子往燕子台去。政宜和抱琴并倚云却左等右等等不到申府的轿子,倚云带了银子,只得租了轿子,急急往燕子台赶来。燕子台是个卖木材和做家具的生意人开的。

    政宜来至燕子台的门口,早围了几圈人评评点点。轿子要进燕子台的商铺旁边的门去,却有人来拦,抱琴把准备好的申府的腰牌一撂岀,才让轿子进来了后房来。只见有人烧纸钱钱,有人说要入土为安,倚云对轿子里的政宜道:“不会是申小姐……”那轿夫见了这般凄惨模样,收了钱,提溜着轿子就走远了。政宜朝烧纸钱方向的那个屋子走,一面看见个头戴宝珠帽子的男人哭,纸钱烧的灰烬满后院都飞,等她们走近,方知道为何有人要入土为安。

    它是如此出人意料,可怕而又怪异,以至于它出现的瞬间,连政宜的面孔都凝滞成呆滞的石雕,倚云却不怕,抱琴忙用团扇遮了政宜的半边脸,挡在前面。仿佛又回到噩梦中,那房里的梁上有上吊女子,气绝身亡,脸色惨白,春风一吹,女尸的下半身便摇摇摆摆打在两边墙壁上咯吱作响,后面一个倒了的凳子。那燕子台的烧冥币的商人见了三人,边哭边道:“看稀奇都到后园,赶出去!”赶人的看到抱琴的腰牌,忙知会了那商人,商人才不作声,只管烧钱哭。

    政宜回过神来,跨过那商人,三人直接走向死人的屋子,那女尸悬在木梁上,头发哀婉地遮住一只眼睛,身材娇小苗条,手脚纤细。她死不瞑目,瞪着眼睛,凝固的双眼流露出迷茫,松弛的嘴角挂着口水,政宜直接进了屋子,细细看了周遭,悄悄取了妆台上的唇脂一张,又细细看了看女尸的脸和鞋子。她出了来,那商人就要人来取下入土,安不安也不管了。

    倚云纳闷道:“小姐不传仵作了?”抱琴扶着政宜,政宜摇着扇子道:“没时间了,传也没用。”问抱琴道:“你注意到了什么?”抱琴道:“那上吊死的女子,鞋子也太干净了。”政宜点头,政宜接着说道:“还有她的嘴唇,用的是用小嘴呡的桃色胭脂。”政宜对两人说道:“除非突发了什么事情,否则,你们晓得的,没人能阻扰我们女人化妆,特别是用来修饰自己的双唇。”政宜顿了一顿,道:“这个上吊而亡的女尸,她的嘴唇上的桃色胭脂抹的很不匀。”政宜取出方才拿走的东西,给倚云和抱琴看,“但你们细看这个唇脂。”倚云惊道:“是血红色的!”政宜不言语,倚云一面扇团扇扇晦气,一面道:“闺阁小姐、夫人是点绛唇。这个女子哪里弄得这些?”抱琴扶着政宜补道:“只有青楼女子,因为又要艳丽、又图方便、又要省时间,用的是唇脂。”政宜三人出了燕子台,人群还在围观,走了远些,租了轿子忙赶回申府,急着见川惜月。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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