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对青瞳的目光只当不见,移开眸子去,自然换了话题道:“吃些什么呢?”

    “王家烧饼吧。”青瞳道。

    两人无再多深入交流,找了街边王家烧饼坐了,吃了烧饼稀饭,然后一块儿往大内去了。

    一入翰林院,气氛凝重,较之别日郁郁沉沉。只有颜青迎过来,小声问了句:“听说封姑娘出事了?”

    赵衍点头,只是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样子,拿了书,并无他话。颜青又转头看青瞳,问道:“周睿他们干的?”

    青瞳不语,颜青自顾深吸了口气,拧眉吐气片刻,也不问了。

    于这边儿,遥遥看着周睿几人,倒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说笑不多,但仍旧是衣冠齐整,风度不凡,做着手头上的事儿。

    赵衍把青瞳手里的书抽走,又换了一本给她,说:“别看了,你弄不死他。”

    青瞳目光不收,便见得李厚德慢慢朝这边儿走过来。走到青瞳旁边,稍清了下嗓子道:“青大人,借一步说话。”

    青瞳不言不语,压了手上的书起身,跟着李厚德到院子中。一直走到僻静墙角处,李厚德才停下步子来,吞吞吐吐嗯嗯啊啊半晌没说出什么来。

    青瞳没什么情绪也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十分清冷:“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李厚德干笑了两声儿,忽说:“傍晚间于任上散了,我请你吃酒。”

    “不必了。”青瞳道:“想来李兄该知道,我等不到那时候。”

    李厚德收了干笑,“那晌午间我请你吃饭。”

    “也不必,你心里若是觉得愧疚,也不该是对我的。”青瞳说罢便去了,留李厚德一人尴尬站在原地。再怎么说,李厚德怕是也没干过这样的坏事。在那兴头上拱着干了,事后心里自然全是后怕。即便周睿保得住他,万一天降惊雷劈了他呢?

    青瞳回到殿中,于赵衍旁边坐了,小声道:“如你所说,我怕是要下大牢了。”

    “要我做什么?”赵衍倒是镇定得很。

    青瞳道:“想着法儿透消息给周家,在我喜宴上,有銮卫司的人。”

    听到“銮卫司”三字,赵衍忽不那么镇定了。他偏头看向青瞳,眼睛有惊异,却也是片刻就消了去。

    青瞳并不在意他的脸色,只道:“既然你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就该想得明白这事儿。”

    “可我没想到你对他来说那么重要。”赵衍道。

    青瞳笑了一下,似自嘲。

    此话说罢,也不过就是晌午没到的时间,青瞳就被刑部的人拿了去,押进了大牢。

    赵衍按照青瞳所说,状似无意把消息散了出去。消息你传我我传你,自然就传到了周睿的耳朵里。周睿又着人禀报他亲爹周清修,周清修得到这消息的瞬间便僵了面。

    +++

    得到这样的消息前——

    在周清修得知周睿犯下事情后,主动先找的封家。那时候封家老爷封致文正在怒火头上,要把封羽给打死以绝后患,保住自己仅剩的脸面。在周清修的劝说和承诺让周睿纳了封羽的情况下,才作罢了。

    封羽的事情外面传得盛,老百姓许猜不出事情头尾,但在官宦之家中,事实真相也并没那么难知。各人心知肚明,但以封致文的性子,绝不会与周家为敌。周家且先示好,又愿意纳了封羽,他更不可能因为这么个闺女和周家敌对起来。但总得有个人要为封家失掉的脸面付出代价,而这个人很自然的就是封致文原本就记恨在心里的青瞳。

    青瞳如今只是从六品修纂,无权无势,更是只身一人在京城,背后的顾国坤起不到半分作用。再者与之有点旧交的逸王,从来不问朝中之事,亦不可能掺和到这样儿的事情当中。拿下青瞳,甚至让他全家为此付出代价,封致文那是势在必行。

    这样儿的小角色,一根肉刺儿一样,分分钟也就铲了。平了心头恨,就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情。

    两家商量好,也没什么大周章,周清修便找了刑部的人,拿了青瞳。

    等青瞳下了狱,封致文便又动用自家人手,直接去到青家,要绑了宫秋和青冽。旁人他不管,这两人必是要拿下一起出恨的。等青瞳判了罪,家中的人贱卖成奴籍,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一拨人直冲入门的时候,宫秋和青冽都正在午睡。青冽院子在前头,先传出了响动,惊醒了宫秋。预感不好,她提剑就去了青冽的院子,便见青冽小小一只已经被绑了。

    宫秋拧眉:“你们什么人?哪里来的胆子私闯民宅?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来者废话不多,上来就要捉了她。

    好在宫秋不是一般人家的弱女子,提剑就迎了上去。几番下来,来者伤了数人,全数不是宫秋的对手。

    其中那领头的见势头不妙,拉了青冽过来,把刀往他脖子上一架,盯着宫秋道:“再动我就杀了他。”

    宫秋冷笑:“又不是我的儿子,杀了又如何?”

    话音刚落,毫不拖泥带水地一剑刺在那人手腕间。对方刀落,她又速度极快地拉了青冽过来,后退数步,凝声道:“再上前一步,休怪我一个活口不留!”

    来者伤了数人,交锋这么久,也都知道不是宫秋的对手。互递了个眼色,只好闪身撤了去。人刚一走,宫秋就冲躲在院子外的下人道:“何盛,你出去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其他人把大门二门全数关上,插上门栓。”

    家里的人还都在惊吓中未回神,见宫秋如此镇定,也都稍稍缓了过来。何盛忙出去打听事情,其他人便去关门上栓。

    青冽还在宫秋手里发怔,一副被吓傻的模样。刚才那人的刀刃,也不小心在他脖间碰到了皮肉,正在流血。

    宫秋帮他解了绑,二话不说抱了他到自己的房中,拿了药粉出来给他敷了,又让轻匀用白布裹上,罢了声音不惊不喜淡淡问:“疼吗?”

    青冽压着惊恐,也不敢哭,下意识点了点头,忙又摇了摇头。

    宫秋道:“男子汉大丈夫,疼也忍着。”

    青冽本来就怕宫秋,才刚又被吓着了,这会儿只是不敢说话,呆坐着。正坐了没一会儿,忽听门外有人说:“太太,我能进去一下吗?”

    宫秋也不往外瞧,开口道:“进来吧。”

    话音落下,门外进来何妈妈和何碧晴。她略不安地给宫秋请了安,忙就过去看青冽,心疼道:“可是惊着了?”

    青冽摇了摇头,往她怀里靠了,就是不哭。

    何妈妈拍了拍他的背,“别怕啊,有妈妈在呢。”

    宫秋对这种温情戏码没什么感触,只开口道:“没什么大碍,带回去哄着罢。这药拿着,晚上再上一次,别碰着水。”

    “诶。”何妈妈回过身,手颤颤地接了药,半晌说:“谢谢太太。”

    宫秋无话,便让他们出去了。

    在院中等了些许时候,何盛便带了消息回来:“太太,老爷被刑部押进大牢了。”

    “是因为封家姑娘的事情?”宫秋十分平静道。

    何盛点头:“正是了,才刚那些人,是封家派来的。”

    宫秋不再言语,然后说:“看好门墙,等老爷回来。”

    “是。”何盛应声下去,心头不安。

    +++

    却说周家和封家一番事做下来,本就是为封家解个恨。谁想一个时辰未到,周清修就听到了“銮卫司有人赴青瞳喜宴”的消息。他僵了面黑了脸,问:“此话当真?”

    “不假,昨日喜宴上有一白衣人,腰间配符,正是銮卫司的。”

    周清修拧死了眉,没想到自己一时不慎,走错了棋。原是为了不得罪封家,结果怕是要得罪更可怕的人。

    如此,心生不安,又找了数位门客谋士,商议一番,只好先做个试探。若是判断无误,那只好临时翻脸,找个替罪羊,然后把封家推出去了。

    商议妥当,周清修便去文德殿求见皇上。

    进了文德殿,先行大礼,罢了启奏道:“皇上,臣今遇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许璟抬眼看了看他,丢下手里的奏折,道:“说罢。”

    周清修双手握在身前,微弓着腰:“听说当朝状元青瞳犯了奸辱良家女子之事,已被刑部押入了大牢。”周清修所谓的试探,不过就是试探皇帝。銮卫司代表的就是皇帝,如果青瞳喜宴上真的出现了銮卫司的人,那青瞳必是皇上的人。现不能确定,只好试探。

    许璟听言,眸子凝了凝,刑远那厮又不知做什么去了,发生这样儿大的事都没有及时告诉他。他也不耽搁,对旁边的首领太监道:“冯佐,把李兴武叫来。”

    首领太监冯佐领了命,忙往刑部去了。

    周清修一看许璟直接找刑部尚书李兴武过来,心里就更确定了几分。他低头暗思,许璟心里自然也有自己的思量。

    稍等了些许时候,李兴武进殿行了礼,就听许璟问:“翰林院青瞳,犯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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