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瞳并不踏实地睡了一觉,早上醒后也未往正院里去。在书房直接洗漱了,也不耽搁,换上官服就去任上。心头还塞着海绵一般的东西,呼吸也不那么畅快,这京城的大街小巷晨景也便都入不了眼了。

    忽又想起一事来,跟何盛说:“今儿周家打发人送个人到咱府上,你与太太打声招呼,叫管家安置下来。”

    “是,老爷,不过是何人?奴才好跟太太说清楚了。”何盛问。

    青瞳道:“你们全认识的,封家姑娘。留在府上,算一房姨娘。”

    何盛犹疑:“这纳妾的事儿,老爷可跟太太打过招呼?”

    青瞳不以为意:“添一房的事儿,她必是没意见的。”

    如此,何盛无他话,只得记下。想着把青瞳送到宫中,自己再回去禀报了这事情。

    交代了封羽的事情,青瞳碰上赵衍,因而又一起吃着早饭,只是那眉头还是微微锁着的,不见舒服之色。赵衍自然看得出她脸色不对,有心问了句:“有心事?”

    青瞳咬着包子,一直嚼的稀碎,咽下了才说:“没事。”感情上的事,还夹杂着那么机密的事情,任谁问了也是没法说的。

    赵衍看了看她,见她不想说,也便没再穷问。

    两人之间话不多,一直走到大内左掖门,青瞳忽才停下步子说了句话:“你觉得皇上如何?”

    赵衍也早猜到青瞳面色不是因为昨晚的酒席,而是因为后来见的人。他也不多问,不过道:“勤勉,登基短短几年,政绩非凡,是位明君。”

    青瞳点了点头,没别的话,抬了步子往里走。走了两步,又问:“就后宫嫔妃过少,子嗣单薄一事,你又如何看?”

    赵衍道:“此乃人之心性,自古来人有好色者,亦有钟情者,全看个人罢了。但若论帝王,子嗣非同小可,自然要比咱们普通人更为慎重。关系家国大业,马虎不得。”

    “正是。”青瞳又点了点头,辞过赵衍,两人分了方向去了。

    到了任上,青瞳掩了脸上难看神色,只如往常一样。歇了一天,这会儿来任上,人都上来招呼她。她是翰林院新人中第二个见到皇上的,而且是单独面见,自然要被拥簇着。又有周睿仍是上来说些话打闹,忽又提起封羽,便说:“昨晚我便交代了,今儿就送到你府上,可不能后悔。念青大人心慈,我还送了一名丫鬟。”

    人一听是封家姑娘的事,都不解问:“此前那般生拒,怎么这会儿疯了的人倒又要接过去?”

    青瞳捂住脸,佯作极度后悔状:“酒后失言误事。”

    周睿得意:“生瓜蛋子,还得好生练着,否则往后怎么吃得开?”

    “是啊……”青瞳应着,“总该有周兄半分样子才好。”

    胡扯一阵,直等人兴致都过了,才散了去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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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何盛把青瞳送到大内,自己在外头呆了一阵,与别家的奴才吹嘘几句,又花钱吃了点东西,才回了家中。倒也是不紧不慢的,去与宫秋说了封羽的事情。

    宫秋听了话有些压抑,面上不显,只问:“怎么突然又要接了她来?”

    “奴才也不知,老爷吩咐了,叫奴才告知太太一声儿,好有个准备。”何盛恭敬道。

    宫秋明白了,也不再问,便让何盛退了下去。

    何盛一走,她又叫轻匀叫了管家来。宫秋新找的这管家姓于,家里都称于管家。原就是有经验的主儿,请了来也省事。宫秋是按着自己物色人的眼光挑的人,多半都还是可靠的。即便不可靠,也没人敢在她这个舞刀弄剑的人手下瞎折腾。

    于管家到了,宫秋便与他商量封羽进门的事情。周家的人送过来,又是做一房姨娘,自然不需要其他程序。不过,这住哪里,又要怎么安排,还是先商妥为好。她知道青瞳和封羽有过节,但到底她不像别人,真就信了传言。如今青瞳把她要到府上,便说明了关系不一般。虽是个姨娘,宫秋想着也不能太苛待了。先安置下来,等青瞳回来自己处理吧,她不多碰这样儿复杂的事情。

    一番商量下来,宫秋便让封羽住自己院子,住在东边儿厢房里。不知道那封羽自个儿有没有丫鬟,姨娘原也不该配丫鬟,自个儿就是伺候别人的命。但这封羽如今是疯的,这事儿也就不得不考虑了。宫秋倒也没立即下了决定,只说:“其他等人进了门再看吧,看究竟疯到了何种程度。”

    于管家应了话,便下去吩咐了家中大小婆子,把宫秋东厢房收拾了一番。原都是没人进去的,搬家的时候稍打扫过,这会儿早就落了满屋子的灰尘。再有被褥茶具坐垫此类,都要从库房里找了新的来添上。那窗纱上也尽是灰,都要拆了拿出新的来糊。

    忙活大半日,又通了风,瞧着简单干净,没什么装饰的物件,但好歹住人不成问题。住封羽那样儿身份的人,足够了。

    青冽看家中人忙活了半日,也不知怎么的,又不敢去宫秋那里询问。到底天天早上请安,也没让这后娘跟自己亲近起来。他跑到前院去找何妈妈,问何妈妈:“这是怎么了,家里折腾什么呢?”

    何妈妈怀着身子,一直在家中静养,许多事情都不大插手了。她也希望这胎生个小子,好有依靠,其他也不愿多掺和。再说这家里有了个拿得住场的太太,还有他们下人什么好操心的事么?

    见青冽来问,她不过说:“老爷纳了妾,要有姨娘进门啦!”

    “姨娘?是谁呢?”青冽往她面前站了站,疑惑地看着她。

    何妈妈翻着手里的花肚兜,上面正绣着喜鹊登枝,说:“哥儿也认识的,就是之前带你和晴姐儿出去玩的,那姓封的姑娘。”

    “封家姐姐?”

    “正是了。”何妈妈道:“你不是还很喜欢她?只不过这会儿不比从前啦,她进了门,你多少避着些。”

    “这又是为何呢?”青冽不懂。

    何妈妈长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命苦的,也是在老爷酒席上出的事儿,据说是疯了,不知现在如何呢。若是见着你疯性大发,可不危险?避着些就是了。太太有本事,让她跟太太一院子住,甚好。”

    青冽听得似懂非懂,又问:“怎么疯了的?”

    何妈妈看了看他,这话怎么跟他讲?到底没说,哄了几句,又叫他回自己的小书房写字儿去。青冽不想去,赖着何妈妈,又问她:“妈妈这肚兜可是给我绣的?”

    何妈妈笑了笑,道:“不是刚给你绣过一个新的?这个啊,是妈妈给肚子里的宝宝准备的。”

    青冽看了看何妈妈好没变化的肚子,不悦道:“妈妈骗我,何曾有什么东西?等过些日子就是我生日了,妈妈也不给我礼物么?”

    何妈妈把绣的肚兜往一旁放了,拉了青冽到怀里,捏了捏他的脖子道:“哥儿说想要什么,我给你弄去。”

    青冽想了想:“要把宝剑!”

    “唉哟……这东西我可弄不来,太太那里八成不少,你问她要去。”

    “我不敢……”

    青冽赖着何妈妈撒娇,七扯八扯的不走。直等听到外头人说:“新姨娘进门了。”他才和何妈妈一块儿起身,牵着何妈妈的手忙出来瞧。

    原是有过过节,何碧晴从院里出来,也不往封羽那边儿靠,而是挤到何妈妈青冽这里。那一晚青冽落水,所有的事情还记在何碧晴的脑袋瓜子里。别人都怪封羽,她人小,自然相信大多数人说的。

    周家来的轿子从角门进来,到了二门上便停了。于管家与吴婆子几个站着接人,何妈妈牵着青冽和何碧晴远远瞧着热闹。

    等轿子停稳了,吴婆子上去打起轿子的帘,说:“姑娘,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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