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顾禾梨敲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内心活动。

    她不找顾禾尧是正常的,她找顾禾尧更是正常。

    只轻轻敲了三下,顾禾梨确认,他是听得到的,便将手放了下来,静静地站在门口等着。

    海风阵阵,驱散夏天的炎热。

    天空中偶尔有海鸥盘旋,迎风展翅,忽高忽低。白色的海鸥点缀着蔚蓝的天空,好看极了。

    海水有规律地一阵一阵冲上沙滩,于是沙子干了,又湿了。

    若顾禾梨不是当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她的心境根本不会如此平和。

    以她的性格,恐怕是不拉着顾禾尧在外面海滩上玩到天黑,是不会回小木屋休息的。

    而她现在,只是整天坐在小木屋里。

    看着美景,却不融入其中。

    只因为这一切太美,美得不真实,如同梦境。

    小木屋内并没有应答,奇怪,难道他不在?

    以顾禾梨平时的习惯来说,她会直接闯进去,但她有意疏远顾禾尧,便又抬手敲了敲,依旧无人应声。

    她伸手,轻轻一推门,门开了。

    站在门口,四周望了一圈,他应该是不在家的。

    顾禾梨没有进去,退了出来,站在小木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顾禾尧不在,她应当是会轻松一些的。

    因为她不用在每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忍住自己的情感,控制住自己,不要上前,不要靠近。

    顾禾尧是罂粟,而她是饮鸩止渴的那个人。

    没有顾禾尧的陪伴,顾禾梨自己一个人身上披着丝巾,在海岛上逛了起来。

    海岛上有一些本土的居住居民,他们每天日出而起,日落而归,打鱼晒网,有点儿回到了以前农耕时代的意味,因为他们不使用任何的高科技,甚至不知道手机是什么东西。

    但是他们一户户人家家里,开着各种小工艺品的小店铺,也不指望着赚什么钱,更像是自己家有什么东西,摆出来,给大家看看的意味。

    这边的游客大约只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左右。

    安安静静的生活,是顾禾梨所向往的。

    若是有一天,她老了,能和哥哥住在这里,想必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可以在家做饭,而哥哥出去打渔……

    一向见惯了穿着西装的哥哥,若是他去打渔晒网,不知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幻想了一下哥哥穿着当地居民服装的情景,顾禾梨的嘴角露出了这几天一来难得的笑意。

    因为大家都不使用高科技,因此反而有些迷信占卜算卦。

    顾禾梨走着走着,看见一位老婆婆,手里拿着一本古旧的厚重书籍,闭着眼睛,嘴里念着顾禾梨听不懂的语言。

    她好奇地在五步左右的距离停下,安静地站着,看着老婆婆。

    老婆婆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睁开了眼睛,望着眼前站着的小姑娘。

    脸上露出了笑意,老婆婆向顾禾梨招手,示意她过去。

    顾禾梨在她身旁的小凳子上坐下。

    “姑娘,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看看。”老婆婆一看顾禾梨,就知道她是来旅游的,于是便用了英文和她交谈。

    “当然可以。”顾禾梨伸出了手,手心朝上,伸给老婆婆看。

    老婆婆只看了几眼,忽然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姑娘,你这命,嗯……有些好,也有些不好。”

    “怎么说?”顾禾梨倒是不介意,笑着问她。

    “具体的我不能说,但是我能告诉你,珍惜眼前人,你已经碰到对的人啦。”

    顾禾梨不知道老婆婆指的是不是顾禾尧,但她心里默认是他,“是嘛,谢谢婆婆。”

    “姑娘,我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啊?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走呢?”

    老婆婆的眼睛利,一眼就看透了顾禾梨,“是啊,最近在想一件老是想不通的事情。”

    “既然想不通,那就先放一放,好好享受在这里的生活吧。”

    老婆婆并没有问顾禾梨的心事,但是她说的话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顾禾梨这几天封闭的心房。

    或许,老婆婆说得对,她一味的思考,并不等于她能获得答案。

    有时候适当地放一放,或许在某个时刻,她便能福至心灵,醍醐灌顶了。

    “婆婆,真是谢谢你了。”

    顾禾梨站起,和婆婆鞠了个躬后离开。

    在外面晃了这么久,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

    可是,他去哪儿了呢……

    偌大的海岛,顾禾梨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他,轻轻叹了口气。

    前几天,他对她无比殷勤,各种讨好她的时候,她不理不睬。现在轮到她来找他了,真是报应啊……

    不过,在这地域风情浓郁的地方走走,顾禾梨的心情真是好了许多。

    来到海边沙滩上,顾禾梨脱了鞋子拿在手里,光脚在沙滩上走着,留在一串串的小脚丫,很快被海水一冲,沙子上便恢复了原样。

    顾禾梨慢慢地往海上走去,海水渐渐没过了她的膝盖,这时候,一个海浪扑来。

    顾禾梨‘啊——’地叫了一声,连忙往回跑,但还是猝防不及,海水溅了她一身。

    顾禾梨伸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海水之时,发现自己其实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玩了一会水以后,顾禾梨蹲在沙滩上,伸出手指写字。

    先是写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写了哥哥的名字。

    海水很快便冲掉了她的字迹,于是她继续写。

    等到顾禾梨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写了一长串的顾禾尧,她面前的那片沙滩上,一个一个,全都是他的名字。

    海水一冲,字又都没了。

    这一次,顾禾梨抬手,没有再写顾禾尧,而是写下了‘我想你’。

    是的,她想他。

    她想念真实世界里面的那个他,虽然在现实中,两人依旧是兄妹,但也好过在梦境中那个极其温柔,一转眼,却又变得极其残忍的他。

    那样的他,她接受不了。

    顾禾梨愣愣地发呆想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人影的靠近。

    自己的身子忽然一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后,顾禾梨觉得自己的腰间被圈住,她来不及回头看,只见一只大手伸过,在她的字迹旁边写下了三个字。

    ‘我也是。’

    ‘我想你’和‘我也是’。

    顾禾梨刚想回头发问,似心有灵犀般,耳畔便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既然想我,为什么这些天不理我。嗯?”

    或许是此情此景,太过于梦幻美丽,有着蛊惑人心的作用,再加上刚才老婆婆所说的话,顾禾梨终于打开了这些天内一直紧闭的心房。

    但她没有说任何有关梦境或者现实的事情。

    她只问:“如何证明,你是真的?”

    这是一个极其难以回答的问题,就好像问你,如果有一天,你被当成了一个神经病,被关进了精神病院,那么,你要如何证明自己是正常人,从精神病院里出来?

    在正常人的眼里,精神病的任何行为举动都会被当成精神病吧?

    顾禾尧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认真地给了一个答案。

    “假的才需要被证明,而真的,不需要。”

    顾禾梨闻言一愣,他说得没错。

    他根本不需要证明自己,真的就是真的,只有假的人,才会努力去证明自己。

    顾禾梨忽然想到自己以前看的一些有关于梦境的书的其他一些片段。

    梦境的目的,是愿望的达成,而且是一些被人们压藏在心底,不愿意在人前吐露,在内部审核机制面前被认为是‘羞耻’的愿望,才会在梦境里表现出来。

    若是用这样的角度,再把之前的事情回想一遍。

    顾禾梨惊奇地发现,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奇迹般地符合这个规律。

    首先是她和哥哥的婚礼,这是她心底最大的愿望,但也是最难以启齿的愿望,因为世人是不可能会接受一对亲兄妹**的,所有这个愿望被贴上了‘羞耻’的标签。

    而后是郑无非。

    因为顾禾梨内心觉得对郑无非亏欠太多,所以在梦境中,她将他梦成了一个邪恶之人,他在梦境中胁迫她,所以她心所应当地可以对他不再抱有歉意,因为他是‘坏人’。通过这样的手段,她对郑无非的愧疚被缓解了,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愿望的达成’。

    而后是怀孕,怀孕这件事情是从荣静依的口中说出来的。

    这代表,在现实生活中,虽然荣静依表示自己会站在顾禾梨这一边,并不会因此影响她们的友谊,可是在顾禾梨的心中,她依旧害怕,她怕有一天她真的和哥哥在一起了,荣静依会接受不了。

    因此在梦境中,怀孕这件事情由荣静依的嘴里说出来,说明她已经全盘接受她和哥哥的爱情。而且,荣静依表现地异常热情,甚至比她自己还激动。

    这些行为举动,缓解了顾禾梨心中的担忧,对友情的担忧。

    因为在梦里,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们的友情并没有受影响,反而,荣静依还吵着要当干妈,于是,又一种‘愿望的达成’。

    所有的这些,都可以用愿望的达成这个理论来解释。

    只是……实验室里的那一幕幕发生的情景,顾禾梨无法理解。

    为何她会梦到哥哥杀了她们的孩子?

    为何她会梦到那个可怕的实验室?

    难道这些恐怖的梦境,也是另一中扭曲的愿望达成的形式?

    关于这一点,顾禾梨暂时想不通了。

    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眼前,此时此刻,她在海岛和顾禾尧度假的愿望并不是那种‘羞耻’的,难以启齿的愿望。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判定,之前的那些情景是梦境,而眼前的,是现实?

    顾禾尧见顾禾梨沉默地望着海面,虽然没有再开口说话,可是她不再抗拒他的靠近,她乖乖巧巧地躺在他的怀里,这让他无比欣慰。

    只是这样,就够了。

    “哥哥。”顾禾梨忽然开口。

    她想通了,她不必再疑神疑鬼,她相信自己的判断,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嗯?”顾禾尧等待着她的下文,等待着她和他敞开心扉。

    但是,等来的却是一句,“我饿了。”

    顾禾梨回头,看见顾禾尧微怔的神情,她笑了,笑得如同从前一样,清澈干净。

    “我要吃大餐。”她又加了一句。

    顾禾尧很快反应回来,眸中带笑,“好。”

    他起身,要拉她起来,然而顾禾梨赖在地上,不肯动。

    “你背我。”

    “……好。”他纵容着她。

    顾禾尧背着顾禾梨往海岛中心走去,在他们的身后是斜靠的夕阳。

    夕阳是那么美,那一对紧抱在一起的人,他们脸上的笑容,更美。

    顾禾尧有太多的工作,海岛上根本没有无线网这种东西,他陪着顾禾梨在岛上呆了两天之后,便赶着回z市。

    “你在这边再待一段时间,我一个星期之后再来接你。”

    看着哥哥收拾行李的动作,顾禾梨忽然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子压住了他正在折叠的衣物,顾禾尧无奈地笑看着她,她如此捣乱,只能停下手。

    “可是你走了,我一个人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顾禾尧沉思了一会儿,“我让你朋友过来?”

    顾禾梨一想,还是算了。

    如果静依过来,那张宇还不得连夜冲到这海岛上来?

    到时候,她和静依的姐妹游,只会变成了她看他们恩爱秀。

    “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你确定?”

    这段时间她受到的刺激太多,身子也虚弱,顾禾尧不想让她那么快地投入到工作中。

    顾禾梨使劲儿点头,她一个人呆着太没意思了。

    她性子活泼,喜欢热闹,让她一个人呆着,她不得闷出病来?

    “好吧。”顾禾尧无法,只能妥协了。

    海岛上没有机场,因此来接顾禾尧和顾禾梨是一架小型的直升机。

    再次回到z市,恍如隔世。

    一切景物都还一样,但心境却变了许多。

    吸音板那边的合同是想都不用想了,她一声招呼都不打,消失了这么久,想必胡毅强肯定已经把合同拿下。

    损失了一个合同,如果顾禾梨想当上运营部部长,那么她必须拿下第三个合同,以压倒性的优势打败胡毅强。

    令顾禾梨比较头疼的事情是,根据荣静依的情报,夏梦晴是一个极其精明干练,业务能力极强的职场女新人。

    她还没有和夏梦晴接触过,并不了解她的实力究竟如何。

    令顾禾梨吃惊的是,夏梦晴知道她回到z市,竟然主动打电话联系她了……

    ***

    顾禾尧已经再三向医生确认过,顾禾梨的心理情况,身体情况和精神状况都已经恢复良好,可是他依旧不放心。

    他和郑无非一起,回到了当初救出小梨的那个地下实验室。

    看着实验室地上那摊干涸的血液,顾禾尧仿佛看到了当初的画面,心脏难以控制地抽痛。当时,顾禾尧借助了郑无非在黑道上的势力,顺利地摸到了那批绑匪的老窝。

    一阵枪战过后,他们终于占了上风。

    绑匪们眼看着节节败退,眼看着顾禾尧和郑无非带着人便要冲进来,一时恼羞成怒,将大量的迷幻剂缝进了顾禾梨的腹部,而后逃离。

    等到顾禾尧和郑无非终于打开铁门,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顾禾梨捂着腹部,手上全是血,整个人从手术台上翻下,人摔倒在地,而地上那摊血液,便是从她的腹部流出来的。

    绑匪们逃得过急,怎么可能会为顾禾梨进行精密的缝合,他们只匆匆地将她的腹部大概粗略地缝在了一起,手法很是粗糙。

    而他们在逃离之时,冷不防顾禾梨忽然伸手抓住他们的衣服。

    似乎是感觉到哥哥快来救她了,她抓住绑匪死活不肯放手。

    最后绑匪们没办法,也顾不上带走她,匆匆离去,而顾禾梨因为抓着他们,被他们的大力一带,整个人摔到了地下。

    腹部剧烈的疼痛使得她精神开始涣散。

    顾禾尧冲进来的时候,她已然昏迷。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将顾禾梨送到医院,医生剪开缝合的伤口,试图将那一大包的迷幻剂取出。

    但迷幻剂入体即化,最后,医生只取出了一个装迷幻剂的透明塑料袋,以及塑料袋中仅剩的一小块还来不及融化的迷幻剂晶体。

    之后,顾禾梨便陷入了幻觉之中。

    迷幻剂能让人们看到他们内心想看的,于是便有了婚礼跳楼怀孕,接下来的一幕幕……至于最后的实验室。

    那是真实世界对于梦境的投射。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境虽然是虚幻的,但是也是受到人的精神还有真实生活中的种种刺激的影响。

    因此,顾禾梨才会梦到那个冰冷的实验室。

    她以为实验室只存在于梦中,她错了。

    实验室是真实存在的。

    她会梦到,只是因为在实验室里,那段被绑架的日子,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伤痛,可是她又没办法想起,那段日子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于是,梦境便‘捏造’了一段情景。

    一段顾禾尧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并亲口饮下孩子血肉的情景。

    只有这样的情景,这样情景下的伤痛,才能和顾禾梨脑海中的那段伤痛完美‘匹配’。

    于是,顾禾梨才会梦到那样一段恐怖,令人心痛的梦。

    此刻,顾禾尧重新站在这里,他逼迫自己转开视线,不然他会无法控制自己。

    总有一天,他会在他们身上,将小梨受的罪,千百倍的讨还回来。

    顾禾尧和郑无非观察着整个几乎接近密封的实验室。

    郑无非走走停停看看,“禾尧,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顾禾尧抬眼看他。

    “如此封闭的实验室,他们当时是如何逃走的?按理来说,我们的人包围在外面,要是他们逃出来了,一定会被我们抓住。而我们两个又是从唯一的门,进来包抄。可是他们还是莫名其妙地凭空消失了。”

    “一定要有暗道。”顾禾尧肯定地说。

    除了这个解释,似乎没有第二个合理的说法,郑无非赞同地点了点头。

    既然有暗道,那一定有按钮之类的机关。

    顾禾尧无意间拿起一个最为普通不过的,放在桌上,实验室里的玻璃烧杯。

    这轻轻一拿,实验室的地板上忽然开出了一个洞……

    令人蹲在洞口边看了看。

    这个洞实在是有些深,而且也不知道通往哪里。

    顾禾尧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靠着这微弱的光,走上了洞里面的台阶,而郑无非紧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看着,相互照应。

    绑匪肯定是从这个洞里逃走无疑了,只是,这个实验室是谁造的,他们为何会在造实验室时,造了这个‘异常’的出口。

    台阶上,甚至还抹了水泥,贴了砖。

    想必一定是刚造实验室时,便准备好了这个出口。

    这群绑匪究竟是谁……

    他们这样做又有什么样的目的?而这条深不见底的台阶,又是通往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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