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的,头顶闪现出一丝银光,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他还活着吗?或者已经去见了阎王爷?

    意识在一点点的浮现,躺在裘皮软榻上的男子微微动弹了一下,羽睫轻轻的扇动,紧闭的眼眸露出了一丝狭缝。

    刺眼的亮光落入了眼帘,那刺眼的光线告诉他他还没有死,身上剧痛的难以动弹,他竭力的睁大了一点眼睛,疑惑的扫视着目所能及的地方,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和奇怪。他跳下了山崖,可是在他落水的那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崖边树上的白衣,倘若她没有死,他反倒死了,岂不是很冤?

    他的眼球在缓慢的转动着,思索着,这时,不远处传来娇脆的声音:“郡主,我似乎看到那个人动了一下呢。”他刚睁开的眼又合上了。

    “有吗?没有动啊,死丫头,你骗我?”花乾宁走近软榻,仔细看了看,分明还是在昏睡中没有醒来嘛,一股欣喜立即落到了谷底。

    她立在榻边,定定的看着床上的人,赞赏的看着他如画一般的美貌,心想若是他睁开眼,是不是更美呢?一想到这里,两抹红霞浮上了脸庞,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今日梳了一头最繁复漂亮的发髻,换了一身浅蓝的水绸,滚着雪白的狐裘边,整个人看起来淑女了很多,她对于自己的想法有些恼火,她一向最讨厌那些娘娘腔的小白脸的,可是不知为何,如今看到一个俊美如斯的男子竟然会忍不住想入非非,她甚至故意打扮,盼望着他醒来,第一眼可以看到她漂亮的样子。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笑了笑,自己真是傻呢,人家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呢。

    正发着愣,却听到外面的丫鬟道:“王爷来了。”

    花乾宁吓了一跳,慌忙挡在那床榻前,可是一人已经大踏步的进门来了。进门的是一个长相和身材都极为雄壮的男子,髯虬的胡须,深褐色的发色,深深的眉眼、高高的鼻梁,身着一袭深棕色的紧身裘袍、踏着长筒的黑皮靴子,正是花迟国有“战地雄狮”之称的花康王爷。

    “乾宁,你在做什么?你不是抓到奸细了吗?怎么我一直没看到人呢?奸细在哪里?我要将他吊起来严加拷问!”花康王爷如同豹子一般的声音在花乾宁耳边响起,吓得她心儿一颤一颤的。

    “爹……阿爹……”她慌乱的语无伦次。

    “这是谁?你的书房什么时候住进来个人?”花康王爷一把拨开了她,豁然看到一个男子,心中一把怒火立即“腾”的冒了起来。

    “乾宁,你在做什么?!这……这就是那个奸细吗?来人,给我将他拖下来,关进水牢!”花康王爷一声令下,门外的雄壮侍卫立即跨进门来,却被花乾宁拦在床前,厉声喝道:“谁敢过来?!”

    花康王爷想不到女儿会如此举动,微微眯起了眼,瞥向那床上的人,从眉眼看,分明是个洪国人,只是相貌似乎特别出众,难道女儿会对一个洪国人动心?

    “阿爹!他一直昏迷不醒,可能只是一个普通商人落水而已,然后女儿碰巧将他从水里捞出来,问都没问过,怎么就知道是奸细呢?更何况,他身负重伤,如果你现在抓取拷问,不等问完可能就死了!”花乾宁急切的说。

    “那你说怎么办?”花康王爷似乎瞧出了几分,虽然不悦,但是女儿说的也不无道理。

    “我说……等他伤好点,我们再问他,好不好?”花乾宁祈求的看着花康王爷,走过来扯着他的袖子撒着娇,“爹,好不好嘛,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唉!”花康王爷叹了一口气,他爱女心切,只是女儿一向潇洒如男子,怎么今天就……他也无可奈何了,只得道:“我令侍卫成日的守着这书房门口,免得这奸细跑了。”

    “嗯。”花乾宁乖乖答应,爹已经让了一步了,再让步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等书房安静下来时,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呀,你醒了,真的醒了!”花乾宁转身之际竟发现他睁开了眼,那如黑潭般的凤眸又令她失神了一番,那男子绝对不是一个娘娘腔或者小白脸,她笃定,是个有担当的男子。

    她忙到了床前,亲自将他扶起半躺在床边,急切的问:“你是不是饿了或者渴了?要不要喝水?”

    “你……是谁?”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跟花乾宁想象中的完全一样,甚至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的心儿砰砰一跳,害羞道:“我叫花乾宁,这里是花迟国,我们是在界河里发现你的。”

    “你叫什么名字?”她很想知道,对着他,声音也比往常柔和了许多。

    “我……不记得……”夜魅轻轻摇头。

    “那你是什么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不……记得……”夜魅又摇头。

    花乾宁有些失落,不会是傻了吧?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夜魅开口,花乾宁眼中闪过一道喜悦,会道谢就是还没傻,她却没发觉夜魅的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神色,只是当她注视他时,那狡黠已经被迷惘所取代。

    她心里想到另外一点,就更加开心了,他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以后不就是可以当花迟国是自己的家乡吗?那么他就不再是洪国人,阿爹也不用再拷问他了,以后,也许,他不用回以前的家,一辈子留在花迟国了。她越想越开心,笑着说:“你才醒,要多休息,不记得没关系,只要记得这里是花迟国的花康王府,我是郡主花乾宁,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就当花康王府自己的家好不好?”她期盼的看着夜魅。

    夜魅心里暗道,一家人?太可笑了,可奈何重伤在身,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花乾宁欣喜的扶他躺下,看他闭上了眼,立即出门吩咐下人准备稀粥小菜,等他醒了再吃。

    休养的日子里,花康王爷也来探视过几次,奈何这个洪国人装的真的像完全失去了记忆一般,他都看不出一丝纰漏,便没有再多追究什么,唯独看到花乾宁对他热心过了分,心里很是担心。他看此人的眼神,总觉得绝非泛泛之辈,倘若留在府里,早晚是个祸害。

    过了十来日,夜魅的伤势好转了许多,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常常坐在床上运功疗伤,可是白天遇到其他人,他看起来似乎虚弱的只能走走路,连个重点的东西都没法提。

    他偶尔在王府花园中走动走动,听听仆人的议论,当下的一些时局倒是都了然于心了。

    这天,花乾宁要出去打猎,她很想带夜魅去,只是担心他不能骑马,没想到问过之后,他居然欣然应允。

    “鹰,这匹马给你!”花乾宁牵着一匹高大的黑骏马走到夜魅的面前,“鹰”是她很喜欢的动物,也是她给夜魅的昵称,面前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也像一只雄鹰,而且是她自己收留的一只流浪鹰,她希望这只鹰能够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夜魅没有回答,微微勾起了嘴角,接过了花乾宁手里的马缰。

    夜魅此时穿着跟他们一样,也是紧身的黑色皮裘,俊美之中更多了一分豪迈,花乾宁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沉默的男子了,尽管他沉默,可是他的眼睛仿似会说话一般,而且一举一动都那么有男子的魅力,完全不同于那些整日只知道在自己面前花言巧语现殷勤的肤浅贵族子弟。

    花乾宁跨上马,笑看着身后的夜魅,道:“今日我就带你出去,让你看看我们花迟国有多美,我相信很快你就会喜欢这里,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一样的。”

    夜魅依旧扬眉不语。

    骏马驰过郊野,一队华丽的车马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队人马正要出关,仿似有地位极高的人在为他们送行。

    花乾宁命令身后的十几骑人马停住,她定睛看去,那不是叔父吗?他在为谁送行?看那紫色车帘上的双骆驼图案,她想起来了,那不是月氏国的国勋吗?是在为前些时候来我国的月氏国王爷送行吗?

    她命令自己的人马靠在路边停下,她想等叔父花元亲王送完了使者再继续前进。

    夜魅摸了摸下巴,眯起了凤眸,那紫色图案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一道道记忆闪过脑海,紫色,紫色的花式,他瞠大了眼,想起来了,那么独特的紫色花式,除了他,还有谁?当初那个带走洛鑫的男子!

    他眨了眨眼,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看着那远处骑在马背上的紫衣背影,那身形……果然很像!

    这时,马车帘子掀起,里面露出半个脑袋。

    “呀!”他惊讶出声。

    “怎么了?鹰?”花乾宁奇怪的看着他。

    夜魅收敛了惊讶的表情,淡淡道:“没事,只是惊讶,是何等样的人物,竟让你郡主避让?”

    “哦,”花乾宁笑道,“那前面送行的是我的叔父花元亲王,他在替月氏国的王爷墨贺离殇送行,听说那王爷在月氏国很有势力,将来还可能主持月氏国的半壁江山,所以叔父对他是极为客气的。我既然是郡主,当然应该识大体的,等等也没关系的。”

    夜魅的眸色渐渐的沉下,她没死?又怎会跟那个紫衣男子在一起?他不是祥州的商人吗?如何又变成了什么王爷?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洛鑫就这样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否则她若跟着他去了月氏国,人海茫茫,他要如何去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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