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蔺君泓轻嗤一声,“有那么大的稚子?!”他把玩着元槿的指尖,眉目冷然的说道:“让她们进来。”

    沈老太太带着一众女眷足有八九个人进到殿内,闷头跪到地上。听着沈淑瑜支支吾吾的声音,沈老太太沉声道:“我沈家为国尽忠百余年,如今出了个行事荒唐的,是我们教子无方。但,是非曲直,也得细细问过、仔细查过方才能够做准。没道理事情还没查清,就将人绑了不让人辩解!”

    蔺君泓不置可否,只抬手挥了挥,他和元槿的手下就都退到了屋子边上。

    河阳郡王妃见没人阻拦,忙去将沈淑瑜嘴上的布给拿了下来。

    沈淑瑜看到沈老太太她们,哭诉着说,她本是走错了屋子,不小心到了内室。哪知道竟然被陛下当做坏人来绑了,还说要断了她的手臂。

    她的脸是肿的,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听不甚清。

    沈老太太面色如常,只听她絮絮叨叨的说,并未表态。

    沈淑瑜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响。

    沈老太太接着就要磕头。被旁边的繁武抬手拦了一下,那头就撞到了繁武的手上,没磕成。

    蔺君泓把玩着手边的一管玉笛,淡笑着说道:“沈老夫人怎么想?不妨说说看。”

    沈老太太头没磕成,气势消了不少,震慑力也降了大半。

    她沉声道:“沈家女儿虽然行事多有鲁莽,但都是恪守本分的好孩子。偶有一点半点的出错,想必也是无心之举。还请陛下明察。”

    “明察?朕早已说过,是朕亲眼看着此人行为不端,意图冒充皇后。朕所说的便是朕亲身经历的。”蔺君泓嗤地一声笑,懒洋洋道:“依着你的意思,是朕诬蔑她了?”

    沈老太太不敢答话。

    沈淑瑜之事若是定了罪的话,那沈家的名声就全完了!

    这些年沈家本就是靠姻亲来支撑着原本的声望,如果连名声都不行了的话,往后谁还肯和沈家结亲?!

    沈老太太把心一横,只重复着说道:“请陛下明察秋毫!”

    眼见蔺君泓丝毫让步的意思都没,沈老太太暗下决心,终是说道:“若陛下执意这般处罚她,老身只有一个请求。”

    “说。”

    “求陛下准许,让老身将她带回去,亲自惩戒她。”

    蔺君泓猛地看了过去。

    沈老太太为了维护家中声誉,居然想要将此事在明面上遮掩过去,而后让沈淑瑜在沈家遭受处置。

    至于这处置是什么……

    能和断臂的处罚相提并论的,而且是能够在家处置的,那答案昭然若揭。

    蔺君泓又问了一次。

    沈老太太神色如常,只脸色稍稍白了点,依然坚持刚才那句话。

    刚才一直跪在旁边沈淑瑜,这时候忽地明白过来,膝行着到了沈老太太的跟前痛哭不已。河阳郡王妃也跟着到了沈老太太跟前去哭。

    沈老太太不为所动,依然求蔺君泓给个明确答案。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响起了一阵骚乱。不多时,蔺时谦缓步行了进来。

    蔺君泓和元槿神色如常,看到蔺时谦的时候神色平静。不过,旁人这才知道,沈老太太刚才那样百般的来回说着,无非是一个字,拖。

    拖到了蔺时谦过来,再做定夺。

    蔺君泓不甚在意的把玩着手边的玉笛,淡淡看了沈家众人一眼。不置可否。

    蔺时谦进屋的时候并未牵着多多,而是由杜公公抬手引着往前行去。

    四卫看到这个情形,暗自松了口气。因为这般的状况下,看不出蔺时谦的眼睛有何问题。

    不过沈淑瑜的眼神闪烁了下,只是因为她大半边的脸都已经肿了,眼睛也看不甚清,所以没人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锋芒。

    蔺时谦坐定后,沈老太太沉声一字字将事情大致讲了,无非就是沈淑瑜误闯了昭远宫而后被蔺君泓治罪的事情。然后求蔺时谦帮忙求情。

    “老身没有旁的请求,只求王爷看在千梅多年服侍的情分上,帮一帮沈家。”沈老太太对蔺时谦说道:“淑瑜既是千梅的侄女儿,也是王爷的侄女儿。”

    她知道蔺时谦最是个心软的人,所以特意在过来的时候让人去请了蔺时谦。

    本想着蔺时谦既然来了,定然会出手相助,哪知道蔺时谦居然想也不想就拒了她的请求,“不可能。”

    “为何?”沈老太太看到蔺时谦也这样干脆的给了答案,心中暗恨不已,却还是语气和善的问道:“王爷若是计较千梅之前的所作所为,我定然要她亲自向王爷道歉!”

    “她的事情与我何干?”蔺时谦淡笑着,“我是臣,陛下是君。君王之令,怎敢不从!”

    说着就要起身跪下去。幸好元槿走得快,及时扶了他一把,这才没有跪实。

    沈老太太没料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在她看来,蔺时谦最疼爱的依然是沈千梅。沈千梅做错了那么多事情,蔺时谦都没有休了她,足以见得夫妻俩感情极好。

    而蔺君泓,再怎么样也是隔了一层关系的侄子,断然不如多年的夫妻情分来的深。

    沈淑瑜没想到蔺时谦也不帮她,赶忙唤了一声“姑父”。

    蔺时谦已经听闻了沈淑瑜所做的那些事情,冷冷说道:“这一声我可当不起。”

    他很喜欢元槿,也很喜欢蔺君泓。对于差一点破坏了他们夫妻俩情分的人,他可是半点都不打算饶恕。

    沈淑瑜没料到一向温文儒雅的定北王对她竟然如此狠心,居然丝毫都不顾及亲戚情分。

    旁人或许不知道蔺君泓对此事的态度如何,她经了那一个巴掌已经心里有了数。心如死灰下,她也没了顾忌,在旁冷笑道:“堂祖母无需多去请求定北王爷。他如今已经瞎了却还要诓骗世人自己无碍,这样的人,如何能够信得!”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沈老太太扬声呵斥道:“胡闹!”

    “胡闹不胡闹,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沈淑瑜知道自己或许是逃不过这一劫了,颇有些自暴自弃,左右蔺时谦不顾及她了,她就索性顺带着毁了他,“我之前绕了圈子到昭远宫来的时候,分明听到了宫人在说这件事情。若我没听错的话,还有一只狗儿叫多多的,许是个帮手。你们若是不信,尽可以让人去查。”

    她看着蔺时谦,唇角浮起了讥讽之意,“堂姑父不帮我,就莫要怪我无情无义了。您欺瞒了天下人那么久,终该是告诉大家一声了。”

    沈淑瑜说的有理有据,沈老太太面色惊疑不定。

    如果蔺时谦当真眼盲了而遮掩那么久非说是称病,这事儿可就……

    元槿和蔺君泓没料到沈淑瑜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蔺君泓大怒,当即让人将沈淑瑜拖下去。而后眸光冷冽,望向沈家众人。

    “果真是为国尽忠。”蔺君泓对沈老太太说道:“纵容后辈私闯后宫,妄论朝中重臣。沈家做的极好。普天之下,怕是寻不到第二个如沈国公府这般鞠躬尽瘁的了。”

    沈淑瑜被拖着出屋的时候依然在哈哈大笑,“陛下这般生气,莫不是被我说中了?”

    她的脸颊已经肿了,这样瓮声瓮气的笑着,颇有几分可怖。

    蔺君泓单手支颐转着玉笛,轻嗤一声,半个字儿也懒得多说。

    “陛下不必生气。”蔺时谦慢慢站起身来,“沈姑娘惯爱说谎,毫无根据的事情信手拈来随意胡说。即便自己做过的事情,也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将黑白颠倒。对着这样的人,陛下又何须与她计较。”

    沈老太太见沈淑瑜的声音渐弱,搭着沈千兰的手站了起来,僵着脸庞说道:“陛下,定北王爷欺瞒百姓之事,又该当何论?”

    既然他们不打算放过沈家,那她也绝不能轻易的善罢甘休。

    “欺瞒百姓?”蔺君泓轻笑着望向蔺时谦,又缓缓收回目光,“我怎么不知道,定北王竟是目不能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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