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饱的沈念念对这些零嘴没什么兴趣,这才发现他身上挂着的布包鼓当得很,探头往那一瞧,就见里头还有八个油纸包,估摸都是吃的。她眨眼道,“你怎么这么喜欢吃东西呀,兜里装的全是吃的吗?”

    小包子点点头,“是的呀,都是吃的,我娘给我买的。”

    沈念念略有迟疑,摸摸他的脑袋,“这么喜欢吃,平时很少吃么?”

    “嗯,基本吃不着,但是能吃上肉,我娘会给我抓老虎,抓恶狼。我最喜欢吃野猪肉了,很嫩很鲜。”

    “……你娘是猎户?你住山上?”

    “猎户是什么?”小包子又补充答道,“偶尔会住山上,还有山洞里,树洞我也住过,虫子好多,不喜欢。”

    沈念念觉得他要么是个经历丰富的小屁孩,要么是个满嘴谎言的撒谎精。可她听得有趣,就算是他胡扯的也觉得有趣,“你娘打算一直带你住那么?”

    说到这,小包子才停了嘴,所有所思,“没……每次爹娘见面,都要因为这个吵架,我爹要我娘带我走,可我娘舍不得我爹,又舍不得我,就干脆带我在身边。其实除了没零嘴吃,倒也还好。住的暖和,吃得也不差,我娘对我可好了。可我爹还是不开心,弄得我娘也不开心。”

    这事听着像说书的,沈念念听得都揪心了,终于蹲下身,“后来呢?”

    “后来我爹又念叨,我娘一气之下,就带我来了这。估摸呀,我爹要急死了。”小包子又道,“可是我娘说,很快我爹就要来京城,到时候就能见着。但只让我见,她不见。”

    沈念念说道,“你爹娘真有趣,你也很有趣,包子弟弟。”

    小包子摇摇头,也不吃了,将油纸重新包好,“姐姐,我见这里的小孩,都是爹娘带着的呀,为什么我的爹娘不是?他们从来不在有人的时候走在一块。”

    沈念念哪里知道这个,更何况她也很好奇,这到底是为什么。但这种事也只有问他爹娘才能知道了。这么一想,她好像信了他说的话,听起来虽然荒谬,可他说得真挚,又不像是假的,让她愿意信他。

    “包子弟弟,你娘也在这船上吗?”

    “在呀。”他垫脚张望,找了一番,静了片刻,面露欢喜,指向远处,“我娘在那?”

    沈念念往那看去,又看见那个纱笠垂至腰间的绿衣女子。那女子身材高挑,垂落的双手并不算太白皙,甚至能看见点点伤痕,她好奇看去,那女子也往这看来。片刻,那女子就穿过游人过来,蹲在两人面前。

    沈念念看着她,可纱笠太厚,看不见她的脸。

    “娘。”

    声音软糯,跟刚才和她说话的小大人模样全然不同。

    女子轻抚他的脸,笑道,“跟姐姐玩得开不开心?”

    “嗯。”

    “还想吃什么,娘带你去。”

    小包子瞧瞧旁人,说道,“姐姐想吃鱼。”

    沈念念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真是好弟弟。

    女子一笑,“那就走吧,我带你们去第二层雅间。”末了她又问沈念念,“你爹娘在船上?”

    “不在。”

    “可惜,他们也挺爱吃鱼的……”

    声音太小,更似自言自语,沈念念没听清,问了她一遍。女子却没答话,只是拨了拨她腰间挂着的冰蓝色香囊,这东西,她都瞧了十几年了——这小豆丁定不会知道,这是她爹娘的定情信物。

    而且……这小豆子长得也太像她娘了。她知道自己前脚刚到京城,他们一家三口后脚就到。本想寻个机会暗中见见,谁想没见到他们,倒看见了只在信上出现的沈念念。

    她瞧着这长得俏皮的小姑娘,微微挑眉,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哦呵,多年夙愿,终于达成,乐哉。

    秋高气爽,本是好天气,可京师沈家商行的二十七位掌柜现在却不安得冒出冷汗来。只因少东家在看这两个月的账本,越看,眉头拧得越高,若那是块湿漉漉的布,此时都要拧干了吧。

    这两个月的账目很少,沈来宝没费多长时间就看完了。他将账本放回远处,说道,“二十七家铺子都受了影响,看来定北侯并不是单独跟你们其中一位掌柜结怨。”

    话说得很是平静,并没有责骂,掌柜们早就听说少东家脾气温和,没想到出了这种事,也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反倒是有条理地分析起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也有胆大的人出来开口,“少爷,那定北侯向来跟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不知道为何,偏偏是针对起我们来了。”

    这话沈来宝昨天已经听他们说过,但现在看过账本,才觉得掌柜们还有所隐瞒,实际情况比他想得还要严重,再这么下去,沈家在京师的铺子都要关门大吉了。

    花铃问道,“除了定北侯同你们没过节外,那定北侯的亲人,或者是他倚重的人,可有来我们沈家买过东西?”

    掌柜们苦想一番,说道,“每日进出铺子的人这么多,哪里能全都认得是谁家的家眷。”

    “倒也不是要你们想这个,而是我想知道,如果是当面有过纠纷的,那肯定会有印象的。毕竟一年里出不了几次这种事,将它们记下,也是诸位掌柜的职责。”

    听见职责二字,众人急忙认真回想。玉总管负手站在两人身后,见掌柜们苦思,不由看看花铃,主线找不到,就往支线找,再细微的事,好似也能注意到。无怪乎沈家少爷接管家中生意后,能陆续将铺子开遍大央,或许也是因为有个贤内助。

    静了半晌,终于有人说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三个多月前,有个姑娘来我们的首饰铺子买东西,恰好少夫人的兄长也来了,那姑娘瞧了他,横眉冷对,连首饰都不买,直接走了。当时伙计还跟我说,那定北侯家的千金脾气真大。”

    三个月前?那时候二哥并不在京师,花铃皱眉,大哥?可是大哥的为人,不至于得罪姑娘吧。

    “对了少奶奶,我也有一事要说,但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系。”

    花铃面色温和,“但说无妨。”

    那人说道,“约莫是两个月前,有个衣着华丽的姑娘来买脂米分,跟她的同伴说她心仪一个男子,还厚着脸皮求了她姨父说媒,谁想竟碰了个钉子,让她的脸面丢尽,连带着她姨父都面上无光。后来那人问她那男子是谁,好生大胆。她说,不过是个校尉,姓花。”

    沈来宝顿住,花?那许是花朗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同花大哥结怨的是定北侯的千金,同花二哥结怨的是定北侯的外甥女,那……看来沈家铺子遭劫,缘故出自花家兄弟了。

    第129章 久别重逢

    沈来宝和花铃猜出原因,但是否真的是因为这个,还得证实。沈来宝安排了一些人去仔细打听,从定北侯的千金和外甥女身边的人着手。有了头绪,似乎也有解决的办法,接下来就是等打探回来的消息。

    掌柜们要留他们用午饭,可两人记挂着女儿,就推了。回到府里,知道念念还没有回府邸。问了下人他们去了哪里,下人答道,“小的一向都不知大人的行踪,也不敢问。”

    下人答得顺溜,可见平时没少这么答话。沈来宝和花铃只嗅出府里一股紧绷之气,让人不能完全舒展。本想待在这里等女儿,可最后还是出了门,去游京师的大街小巷。

    走了十余步,花铃才道,“哥哥变得愈发不像我认识的哥哥了。”她轻轻叹道,“难怪爹爹不想我们入仕,说进了官场,身不由己,不变也要变。二哥在军营里能变得更有主见更决断,那大哥在官场里变得小心多疑,也是正常的。”

    沈来宝听出话里的惆怅来,问道,“你是怕你哥哥会变成奸臣么?”

    如果说是做反派的潜质,花续如今已经初见端倪了。只是那样一来,花家哪里能容得下这样的长子。所以妻子担忧,沈来宝完全明白。

    “嗯。”花铃抬头说道,“等哥哥回来,我想跟他说些话,总该和他说些大道理,或许能挽回。”

    “也好,那我……”沈来宝想了想,还是说道,“那我在别处等你。”

    花铃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有时候心里留了刺,就算拔掉刺,也会有疤痕。避免再撕开疤痕,也实在是很有必要。

    快到夜里,花续才带这沈念念回来。

    沈念念是趴在花续肩头上被抱下来的,玩了一天的她还不肯回来,等花续将她抱上马车,没了好玩的事,就立刻睡着了。

    花铃出来接她,被花续轻轻示意不用接,自己送她进了厢房,给她盖上被子。他不曾好好照顾过孩童,只是心细,花铃在旁边看着,觉得兄长做得并不自己做得差。

    花续看了一会才出来,听见背后有跟随的脚步声,转身看去,说道,“你和来宝吃过饭没?”

    “吃过了,京城里好吃的东西很多。哥哥你呢?”

    “也吃过了,游了一日的船,从头到尾,又从尾巴回来。”

    花铃意外道,“游船?念念并不喜欢,她自己也有艘三层小楼船,坐了一次,就不爱碰了,说地方小。可没想到今日能待这么久。”她末了笑笑,“看来念念喜欢同你待在一块。”

    说到这,花续笑笑,“哪里是因为我,只是在船上认识了朋友,聊得欢。也是因为午饭送来的鱼好吃,念念就想将晚饭也吃了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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