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白随着简母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陈娟正满脸慈爱地跟刚从试衣间出来的女孩说着话,手里还大包小包提着不少东西。要不知情的人看到,很自然的就会觉得这是对母女。

    但实际上呢…

    吴静认识陈娟,是因为她曾经上门来找过宋成,不过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每次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手里提的都没个重样,但走的时候,却都是红着眼睛出来的,看着也怪可怜。

    她害曾想劝两句,却被稍微知晓些内情的简白给制止了,她不是不听劝的人,特别是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于是到了最后,劝说什么的,也不了了之了。

    话说回来,从上次碰见到现在也有快两个多月的时间了,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在这个临到春节的时候,而且看起来她还没有点想起宋成的意思。吴静有些后悔自己这么莽撞,开口补救,“咱们东西买得差不多了,还是回去吧。”

    简白和简瑜都明白她的意思,当然都是持赞成态度,可是宋成……

    原本因为商场里面开着暖气,外加又逛了这么久的缘故,宋成的脸也免不了有些发红,但当他顺着简白他们的视线看到了陈娟后,却唰得变白了,而后他收回了目光,将头低垂着,让人看不清面上的神色,但浑身散发出的失落悲伤感却骗不了人。

    吴静心都纠成了一团,暗骂了自己两声,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你想回去吗?”

    宋成没有动,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都让人忍不住想将手指放在他的鼻息下,看还有没有在出气。

    “我们回去!”

    简白忍不住了,她接过话头,将左手提的东西放下,而后上前一步,

    紧紧地握住了宋成的手!

    她真的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也不能和他身同感受,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为他鼓劲,希望他能自己走出来。现在想来,自己何其幸运,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即便她再混再坏再没良心,家人都把她放在了心尖上,为了她也牺牲了太多的东西。亲情所带来的安全感,那是刻在她骨子里的。

    她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家人都会站在她的身后,给予她无穷的力量与信念。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宋成的伪装差点崩塌,其实他比吴姨更早看到陈娟的存在,可他并没有太多的感受,也不说跟个陌路人一样,但也就比认识的人,程度高上那么一点。

    但他也知道,无疑他的反应是很不正常的,他不想成为阿白眼中的异类,他只能不断地将自己硬生生地代到这个故事里去。

    吴静和简瑜的反应,他已经预想到了,但阿白的举动却真的出乎他的意料。

    宋成只觉得手上的温度愈发灼人,这种感觉逐渐过渡到了四肢,麻麻痒痒,像是从楼梯一脚踩空,飘飘浮浮找不到个定处,他渴望着阿白,想尽了办法接近她,可真正接近时却又不知所措。

    想戴上最美的面具,又想卸下所有的伪装。

    宋成低着头,深深地凝视了眼握着她的手,而后缓缓用力,将她紧紧的、牢牢的反扣住,再没言语。

    但在这瞬间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宋成,却不知道此时简白心内纠结的感受,否则,别说心里下的那个决定了,说不准还真会想neng死她不可。

    糟糕!该怎么收场!

    刚刚一时脑抽,想也没想的就握了上去,现在好了,她到底该怎么做到不动声色、不引起别人注意地抽回自己手呢?

    啊啊啊!如果这个时候她突然收回手,宋成会不会乱想,觉得自己是嫌弃他了,连接受到亲情和友情的双重打击,万一…一个想不开,天啊,她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但这么一直握着也不行啊,地上还有这么多东西呐,谁来提?

    不对不对,跑偏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果她还僵在这儿,到时候宋成的妈妈注意到了他们怎么办。啊!饶了一圈,又绕回来了,所以我到底要怎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啊!

    于是,在简白看来,本来很温馨的场面,现在反倒落得个进退不得的尴尬局面。

    这是要拉手拉到世界毁灭的节奏吗?简瑜眼皮一跳再跳,脸也一黑再黑,虽然好歹没出声打断,但心里却暗自琢磨着,等回去后,要教教阿白为什么会出现三八线这之类的事,也跟她举举楼下小胖的例子,来告诉她,早恋是种多么不好的行为,也让她离这些男生远远的,免得产生什么不好的化学反应。

    想到这,简瑜又有开始头疼了,从前他担心阿白长得胖,会身体不好,现在想来,那时候胖着也不错,至少他从来不需要担心这些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吴静看来,这就三个小毛头的原因,她倒没对这个牵个手什么的有什么想法,就担心要是他们还不走,等下就尴尬了。

    虽然他们动作很轻,但架不住他们这行人,颜值有点逆天、又太惹眼,陈娟从试衣间的镜子里,看到了身后的简白他们和…

    宋成!

    陈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心里原本打好的腹稿也全都忘了,她的手腕里还有那女孩刚从试衣间里换出来的衣服,被这么一惊,衣服差点全数掉在地上,她这头手忙脚乱地理着衣服,但顾左不顾右,本来帮女孩拿着的包,也在动作间,滑落在地上。

    “啊!你干什么!”

    周千蕊发出短促的尖叫,而后快速蹲身将落在地上的包捡起来,紧张地拍着灰。这可是她托朋友从米国给她带回来的bkve包,小两万呐,这是个离了婚、又没有生活来源的女人赔得起的东西吗?

    “对不起,对不起。”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的陈娟,也连忙拿着纸去擦那周千蕊的包。

    那周千蕊却丝毫不领情,啪的一声,打开了陈娟的手,“别弄脏了我的包!”

    陈娟伸着的手立时僵在那,她面色也有些难看,但又不敢发作,只能尴尬地笑道:“怪我!怪我!刚突然看见阿成了,有点惊讶。”

    “见到那个废物有什么好惊讶的。”周千蕊翻了个白眼,对陈娟各种看不上眼,要不是今天冲着要她刷卡,谁情愿跟她一起出来啊,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陈娟一怔,羞耻与愤怒在脸上交叠着出现,但千万般复杂的情绪,最后都悠悠化作长叹。

    这场景悉数落在了还没走远的简白他们眼中,连他们这些个旁观者见到这一幕都百味杂陈,真不知道宋成会作何感想。

    “走吧。”宋成最先打破沉默,但他嘴上说着,手上的力度却一点也没松,现下几个人都觉得尴尬,也顾不上这些枝枝末末,只匆忙地收拾了几下,快步离去。

    “等等!”陈娟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反正也没指名道姓,简白就装作听不见的样子,继续拽着宋成往前走,他也没挣开,就这么乖乖地跟着她。

    “阿成!我知道是你。”陈娟的声音一点都没见小,商场里的人也将看似不经意地偷瞄,变成了正大光明地看。跟在身后的周千蕊,满面不情愿,心里暗骂,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人。

    终究是要面对的,逃避也不是办法。

    陈娟像是豁出去了,声音一声比一声大,简白定住,叹了口气,将手松了开来,侧身移了两步,向宋成投过鼓励地眼神。看了看手上,骤然降下来的温度,让他有些恍然若失,等回过神后,宋成本来装黑的脸,现在真的黑了。

    “母亲,您有什么事吗?”

    宋成转过身,面上的表情似是有些惊讶,而后又像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身子微微一欠,再自然不过地微笑着打了声招呼,这礼节上的功夫,也真让人一丝错处都挑不出。

    这种恭敬地打招呼方式,在旁人看来,也只会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到底哪怪了,却说不太上来。

    宋成这番作态,就成心让陈娟心里闹得慌,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只能顺着他的姿态,露出温和的笑容,“家里什么都准备妥当了,过年你要回家吗?”

    “回家?”宋成面上有些吃惊,眼底的冷意却一闪而过,“我们哪来的家?房子不都是宋啸的吗?”

    一下被戳中痛处,陈娟也有些呐呐,“那不是你大哥嘛,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其实这话她自己说得都心虚,自从宋恒江进去后,她的日子就难过起来,她当然知道这房子已经被判给宋啸了,而她和宋啸的关系还很不好,现在住那儿,完全是厚着脸皮,仗着宋啸抹不开脸赶她走。

    听到这话,宋成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似笑非笑,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偏就臊得陈娟面颊通红。

    “谁跟你们一家人?”宋成还没说什么,周千蕊就抱着手,凉凉地插着话。她算看出来了,这老女人就是诚心不想出钱,客有这么容易吗?她衣服都挑好了,想跑?没门!

    “哦,对了,这是你堂姐周千蕊,去年的时候来过我们家的,你还记得吗?”听到周千蕊说话,陈娟赶紧将宋成拉过去,“别傻着了,快打招呼啊。”

    这话说得,旁边的简白一行人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自己那般作态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要拉着自己的孩子?

    “哟,这是宋成啊!变化可真……大。”

    周千蕊故意拉长了语调,满是奚落之气,对于陈娟的作态,倒是因为习惯的缘故,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刚才宋成被陈娟给挡住了,她还没注意,现在猛然看到以前这个总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堂弟,居然变得这么风姿夺目,再联想到家里那个胖得跟猪似得弟弟,也高兴不太起来。

    仿佛没听出这话里奇怪的语气,陈娟见周千蕊情绪不太好,还一个劲用手肘攘宋成,“阿成,你在这木着干什么,怎么都不跟你堂姐打招呼?”

    这个时候的陈娟,一心惦记着要是等会儿周千蕊黑着脸回去的话,她妈不知道又有多少话说,所以这才有些着急。这时的她,也早就忘记了之前宋成对她消极不快的情绪,也不在乎他的想法,就想着让他好好的打个招呼,或者对自己的不礼貌道个歉。

    “阿成!我是怎么教你的?见到长辈连个招呼都不打,而且态度还这么差!”宋成木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不动作,就这么消极抵抗。所以他一拉出这架势,陈娟瞬间也找回了感觉,火气也冲上来了。

    此时还在商场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围观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指指点点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简白怒了!之前还觉得这是宋成家的家务事,旁人不好插手,但这大妈还没完了啊。

    脚刚踏出半步,宋成却一把拉住了她,简白疑惑地看向宋成。

    宋成微阖着的眼抬了起来,也不说话,就这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陈娟,像是要把她仔仔细细地看个透彻。别说被看得陈娟了,就连离得近一点的周千蕊都被这目光看得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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