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姚看着他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内心很是动容的,可她还是摇了摇头,然后就看到邹晨眼睛里的光芒在一点点地熄灭,最终变成死寂,那双眼睛也越来越像她第一世时见他时的样子。

    看他不发一言准备迈进产房,她还是又拦下了他,“我不能很肯定地跟你说我一定能你的妻儿,我只能说我会尽力将这一线希望抓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很想救回邹晨的妻儿,但作为一个医生,她是不可能打包票一定能将人从死门关里面拖回来,毕竟她不是神仙,她只是一介凡人。

    邹晨再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少女,她年轻得让人无法信任,不过这个时候他还能再计较什么?比起那两个稳婆来,眼前这少女至少还说出他的妻儿还有一线希望。

    “请你相信陶姑娘,她能这么说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韩大夫上前道。

    陶姚看了眼信心满满的韩大夫,突然觉得头有点大,这韩大夫什么时候变成了她的脑残粉?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还是看向邹晨,“在接生方在,我是专业性的,请相信我。”

    邹晨不知道少女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背景,现在只要有人能救他的妻儿,他愿意把灵魂卖给魔鬼,最终,他破釜沉舟地道,“好。”

    “晨儿,你疯了?”傅瑶是不赞同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一看就没成亲,这让她如何相信她会接生?

    “娘,我们还能有别的选择吗?”邹晨朝母亲绽放一抹惨淡的笑容,然后看向陶姚,“随我进来。”

    “晨儿,你要进去?这是产房,不吉利的……”傅瑶忙去拉住儿子,怎么也不可能放他进去。

    “娘,你松手,我的妻儿在里面受苦,我身为丈夫和父亲,哪能置身事外?娘……”邹晨反抗地道。

    陶姚顾不上他们母子之间的争执,得了邹晨的许可,她将自己背的包袱塞到韩大夫的手上,然后直接就掀开帘子往产房里面走,刚走了两步,她又折返回来朝邹晨道,“赶紧让人再打水来,记得,要温水。”

    邹晨顾不上与母亲拉扯,直接就让他的贴身小厮下去赶紧端一盆温水来。

    一旁看到这神转折的天香楼掌柜忙跟下去吩咐,在这贵夫人生产之前,他就已经吩咐人烧水了,现在要兑出一盆温水来并不难。

    看到陶姚直接走进产房,那稳婆一脸不甘地咬了咬唇,然后也跟着进去,主家都应承了,也轮不到她反对。

    陶姚一面将手上的袖子挽起,一面走进去时,她仿佛回到了异时空的产房,朝一旁邹家的侍女道,“赶快去取香胰子来。”那侍女愣然地看着她,一时反应过来,陶姚现在没时间与解释,只能大喊一声,“快,别拖延时间。”

    那侍女被她的气势吓到,忙去取香胰子,这种东西富贵人家一向不缺的,少夫人爱干净,出发回京时就带了不少在路上使。

    陶姚走近产妇的时候,袖子已经挽到手肘处,露出她洁白一段手臂,她的指甲才修剪过,透露出一抹粉色,看起来干净漂亮又卫生。

    另一个稳婆在拉扯小少爷出子宫的时候,就被一旁看着的嬷嬷阻止了,她早就满脸的不满,现在这情况不赶紧把胎儿弄出来,那孩子就彻底没救了。

    在看到陶姚走上前察看晕倒在临时搭建的床上的产妇时,她立即色怒道,“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之前在外面被陶姚怼的稳婆这会儿已经走到她身边,不屑地看了眼陶姚伸手掀开产妇合起来的眼睑察看瞳孔的情形,冷哼一声,“装模作样,不懂就别装懂。”讽刺完陶姚,她直接就凑到那另一个稳婆,一边看陶姚一边耳语将外面的事情加油添醋地说给对方听。

    “什么?这家人是疯了吗?这种黄毛丫头也能信?”另一个稳婆完全出离了愤怒,她觉得主家请这一看就没有成亲的女子来就是对她的侮辱。

    “可不是嘛?不信任我们,偏去信一个满口胡说八道的黄毛丫头,不是疯了还能是什么?”被陶姚怼的稳婆冷哼出声。

    没想到她刚说完,就遭到一旁邹家的嬷嬷瞪视了一眼,那眼神里面含着警告,似乎只要她们再乱说一句,就让人拖她们出去处置。

    两个稳婆顿时都缩起了脖子,跟这种明显是大官的人家,她们可得罪不起。

    “可娃儿等不起啊,再不弄出来会死的……”另一个稳婆急道,她也是当婆婆的人,自然知道娃比女人金贵,所以才会自作主张地先救孩子。

    那邹家的嬷嬷沉下了脸,说实话,私心里她也是不信任陶姚的,这姑娘太年轻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接生的样子,可公子放她进来了,就没有她反对的余地。

    “你,到底会不会接生?别耽误了我家少夫人。”守在另一边的中年女人忍不住朝陶姚问道,她是邹晨夫人的奶娘,看着自家小姐命悬一线,已经是心如刀割,现在又看到来了个年轻的稳婆,这让她如何能看到希望,心里不禁对姑爷也有几分埋怨。

    陶姚连看了一眼这奶娘也没有,也没有跟她多说废话,据她的察看,这产妇只是晕了过去。

    没一会儿,一盆温水端来了,香胰子也准备好了。

    而邹晨也摆脱母亲走了进来,看到妻子躺在简陋的床上生死不明,他的心就如刀割一般,他立即飞奔向妻子,握住她的手,伸手爱怜地轻抚她鬓边汗湿的秀发,在她耳边轻声唤她的名字,“秀儿,秀儿,别扔下我……”

    陶姚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阻止,有时候爱人的呼唤也是一种力量,会让生产的人能产生更大的勇气与坚定的信心。

    她走到八仙桌前,拿起香胰子仔仔细细地洗着自己的手,连每一个指甲缝也不放过。

    她这仔仔细细的动作,让俩稳婆嗤之以鼻,两人交头接耳地说些嘲笑的话,就没见过有人接生还会这样?现在情况那么紧急,她还悠哉的洗手,简直是有病?

    因为儿子进了产房,傅瑶在后面也跟着进来,不过她看到朝里面探头探脑的女儿邹妍,还是严肃地道,“你就在这儿等着,这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能看的场面,乖,听娘的话。”不放心又朝邹妍的奶娘吩咐了一句。

    邹妍其实哪敢看里面血淋淋的场面,她不过是好奇罢了,现在听了亲娘的吩咐,她赶紧点了下头。

    “娘,那年轻姑娘说会接生,你真信她啊?我看我哥是疯了,你可不能跟他一样疯。”

    傅瑶沉下脸,“好了,这事娘心里有数,你好生在外待着。”说完,她就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陶姚正在用香胰子很仔细地洗着自己的手,顿时就有了几分怒气,“你是来给我儿媳妇接生的,不是来洗手的……”

    “这是前期准备工作,省不了。”陶姚看都没有看她,直接就回怼了一句。

    等手洗干净后,她这才举着手走向产妇,看了眼这张简陋的床,她皱了皱眉,但想到卫娘子说的乡下妇人生产时,还有在牛棚里面抓着栅栏生的,她就又觉得这里的条件还不是差得令人发指。

    她直接低头伸手就检查产妇的情况,因为胎儿被稳婆生拉硬扯地拽过,产妇的情况相当不好,之前她目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现在动手检查才发现之前的心理准备远远比不上预期。

    她看了眼深情的邹晨,终究没有说出如果熬过这一关,以后他的妻子怕是再也不能怀孕了,再想到身后靠近的傅瑶,她更是一个字也不会说。

    在这个落后时空,在不少人的观念中,女人最大的作用就是生孩子,除此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的价值,陶姚对这种观念是嗤之以鼻的,不过她得考虑眼前年轻少妇的处境,不能说些让她以后或许难过日子的话。

    不过她不说,不代表傅瑶不会看,她生邹妍的时候也是难产了,邹妍就是被稳婆硬扯出来的,好在她命大,女儿的命也大,母女俩双双活了下来,可她此后再也无法生育,现在看这儿媳妇的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心不由得一直往下沉,这嫡长孙的情况还不好说,就算平安降世,她的儿子又哪能只生一个孩子?此时她的心里已经在盘算回京后得给儿子多纳几房妾室开枝散叶才行。

    胎儿的剂带绕颈其实用一定的手法可以调整过来的,只是最好的时机被那稳婆的生硬操作给破坏了,虽然胎儿又被塞回了母体,但此是子宫内的羊水已经很稀少了,哪怕有适合的催生汤药给产妇用,产妇现在也用不了,毕竟这产妇没有多少时间顺产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剖宫产,陶姚如是想。

    但剖宫产以现在的条件来说,根本就达不到卫生的标准,她这时候大脑在快速转动,有什么中草药方可以用。

    偏在这时候,产妇幽幽地转醒,她之前痛得实在是忍受不了才会晕了过去,眼神先是茫然的,她先是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可是耳边传来丈夫深情的呼唤,她的大脑又是一震,偏头就看到那爱逾生命的人。

    “夫……君……”她小声如呢喃般无力地喊着他,眼里的泪水就那般掉下来,“我……没用,保护不了……我们的……孩子,也生不了我们的……孩子……”

    她心里好恨,恨邹妍无事挑事,恨她故意让她摔了这一跤,要不然回到京城到了预产期,她也许能顺利将孩子生出来。

    这是她成亲期盼了三年的孩子,要不是丈夫一直站在她这一边,只怕她早就被婆母以无子的名义休去。

    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个孩子的到来,她当时知晓时心里的欣喜与期盼还历历在目,可现在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有孩子都要先他一步离开,她不舍又依恋地看着眼前的枕边人。

    “秀儿,你会平安生产的,我不许你死。”邹晨抓起妻子的手轻吻着,安抚着她,给她勇气与期望。

    她如往常那般信任他地艰难点了点头,可她的内心这一次却是无法信任了,她感觉到力气的流失,孩子正在前方等她。

    陶姚在看到他们夫妻俩深情对视的时候,突然就下了决定要搏一把。

    她收起检查产妇情况的手,直接就走上前去,直视邹晨之妻的眼睛,“邹少夫人,你一定要坚强,孩子还在你的子宫里待着,你得给他希望,你也想他能顺利来到这世上?是不是?”

    “你是?”床上一脸虚弱的少妇不解地看着陶姚,这是哪里来的少女?目光落到她带着血的手指,是来为她接生的吗?

    “我是给你接生的大夫。”陶姚笑道。

    邹晨之妻即钟秀定定地看着陶姚,“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你是母亲,我听说过一句话叫做为母则刚,你是最坚强的那一个。”陶姚继续笑着说。

    人的意志有时候能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在异时空那个资讯爆炸的时代,她就看见过有孕妇被医生下达了脑死亡的诊断,而腹中的胎儿还能生存的报道,生命有时候就是那么顽强。

    眼前这少女的笑容很温暖,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笑容,她突然就相信了她说的话,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心,一点点地振作了起来,她的眼睛中的光彩又一点点地回来了。

    “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我肯定。”

    陶姚将产妇的情绪安抚好,让她燃起生的希望,这才朝一旁怔愣的邹晨示意地看了一眼。

    邹晨是完全震惊了,他没见过妇人生产,但也知道像陶姚这样操作的是几乎没有的。不过怔愣只是一瞬间,在陶姚示意有话要与他私下说的时候,他就明白地点了点头,探头吻了吻妻子汗湿的额头,“秀儿,你先蓄一下力,我去去就来。”

    “好。”钟秀道。

    邹晨这才松开妻子的手,站了起来,随着陶姚到另一边窗前说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傅瑶赶紧也跟了过去,她得知道这少女跟他儿子在说什么。

    “邹公子,令妻的情况很不好,现在靠她自己自然生产估计是不行了……”

    “那该怎么办?你说她还有希望的……”

    “邹公子,你先别急,我这么跟你说吧,令妻现在的情况只能剖宫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邹晨还没有做声,傅瑶就已经先是开口,“只能保小吗?”她是听说过有妇人生不下孩子时,就只能选择保小不保大直接剖,“如果只能保小,那赶紧的,我的大孙子……”

    “娘。”邹晨低喝一声母亲,然后双眼通红且不善地看着陶姚,“小姑娘,你是要舍、弃我的妻子吗?”

    “不是,邹公子,你别随便断章取义我的话。”陶姚道,她知道现在这里做主的是邹晨,而不是傅瑶,遂又道,“这是尽可能保住母子二人的方法,我说的是尽可能,不过你得知道,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更何况你这里条件不行,但是,但是现在你妻子的情况如果不进行剖宫产就会一尸两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只能搏一把。”顿了一下,“你意下如何?这个得你做家属的来做决策,而不是我越俎代疱。”

    她想到异时空医院那一页页手术须知,这些都是必须告诉病人的,可在这落后的时空,她不可能说得这么详细,不然只怕她还没有拿起手术刀,就已经将家属吓得不敢做决定了。

    但她又是一名医生,该说的情况还是得简明扼要地说清楚。

    “晨儿,我们就听她的吧。”傅瑶看到儿子沉思不语,她赶紧催道,她怕孙子真会在儿媳的肚子里憋死,儿媳可以没有,嫡长孙不可以没有。

    陶姚依旧盯着邹晨看,看到他下不了最后的决心,她决定给他下一剂重药,“如果现在实行剖宫产,我有五成的把握会母子均安。”

    至于另外五成只能看天意,毕竟现成条件就是这样了,这是她的人力改变不了的。

    听到这话,邹晨最终握紧拳头道,“那就搏一把吧。”

    “好。”陶姚得到了他的首肯,立即不再说废话,而是转身再回到产妇的身边。

    那两个稳婆看着陶姚的举动,从初时的嘲笑,再到现在虽然看不明白,但她们接生多年,凭着经验看出陶姚的沉稳让她们意识到这小姑娘可不是在说大话,也许是有真本事的。

    陶姚直接朝之前那个给她拿香胰子的侍女道,“你去准备一把短匕首,还有缝针和线放到干净无油的锅里加水,用大火煮沸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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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今晚的三更依然不确定时间更新,某梦会争取早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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