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妍一听傅邺这建议,当场脸色就大变了。

    陶姚冷冷地看着邹妍失态地面容,对于傅邺口中宫里出来教人礼仪规矩的嬷嬷,她第一世时并没有接触过,但在她那个金丝笼里面也有宫里出来的绣娘。这个她是接触过的,因为在宫里侍候过皇家的人,她们都有几分自视甚高,绣娘尚且如此,那些上了年纪的嬷嬷呢?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傅邺认识的,估计是在宫里近身侍候过后妃的,那这种就更不好惹了,只怕平日里就甚是严厉。不过哪怕这些嬷嬷很严厉,但据她所知,当下不少富贵人家都爱请她们来教导自己的女儿言行规矩,毕竟让侍候过后妃的嬷嬷来教自己的女儿也是桩体面事。

    但对于被教导的人来说,只怕这就是噩梦了,也难怪邹妍光是听反应就已经大到让人侧目,只见到她已经改抱住母亲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祈求道:“娘,我不要……”

    傅瑶安抚地拍拍女儿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急躁,她出身公侯世家,自然知道傅邺口中宫里出来的嬷嬷是什么样一类人,如果她当初想要严厉管教女儿早就做了,又岂会拖到现在?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舍不得女儿吃苦,想着凭自家的家世,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所以女儿被她养得有点刁蛮任性,她也只觉得再教教就好,也没觉得是多大一件事,当然儿子给了她警告后,她以女儿任性行事这事是上了心,但让女儿改总须要一个过程,又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邺儿啊,你表妹性子还是很单纯的,就是姑母将她宠坏了,日后姑母自会好好地教导她,这请宫里嬷嬷来教规矩礼仪一事就免了吧。”她言不由衷地笑了笑,眼神却是很冷地看着傅邺,这侄子管得真宽。

    再怎么样这是她邹家的事情,跟傅邺可是没有任何干系。

    傅邺哪会看不出这姑母眼神里的警告之意,就是让他别插手她家的家务事,遂笑道,“昨儿姑母还说要侄儿多多提点表妹,今日侄儿发现表妹言行有异,不过是给个建议罢了,姑母愿意采纳便采纳,不愿意也轮不到侄儿置喙。”只不过他此刻的笑意不达眼底。

    傅瑶这才觉得不大妥,她的本意是想招这大侄子当女婿的,可现在反而将人给得罪了,但女儿是自己生的,她又舍不得她吃苦,这真是让她左右为难,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邹妍也看出傅邺因为建议被拒而脸色冷了下来,心里更觉得委屈,遂狠狠地瞪着陶姚,都是她惹出来的祸事,要不然也不会招致表哥对她的误解。

    还有那个大嫂,怎么就不在生产的时候死掉?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臭丫头捧成这样,这不是在给她添堵嘛。

    陶姚对邹妍的瞪视直觉得可笑至极,不过她对邹妍之前的那带着侮辱性质的话,其实还真不怎么动怒,第一世的时候,邹妍做过更过份的事情,说过更难听的话,这个被养歪的娇娇女,就从来没学会过尊重人,不对,她对地位比她高的人都会尊重,是个惯会捧高踩低的人。

    “我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从不觉得丢人,当然以邹小姐的境界可能理解不了这样的话,毕竟,邹小姐,嗯,也就只是只被豢养的米虫罢了。”陶姚笑道,哪怕此时看到傅瑶冷着脸朝她施压,她也不怕,“邹夫人,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傅瑶没想到这个陶姚居然敢说这样的话,这乡下来的丫头口气不小啊,她忍不住胸口的怒气,道,“放肆。”

    陶姚挺直背直视傅瑶,第一世的时候她就未曾在她面前低过头,这一世就更不可能,“邹夫人是在对谁喝斥?我可不是你邹家的下人。”换言之,你可没资格对我呼来喝去,“我之所以随你那鼻孔朝天看的侍女来这儿见你,完全是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尊重你比我多活了些年月,不代表你可以随意地践踏我的尊严与人格。”

    傅瑶气得脸色涨红,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地顶撞她,这村姑怎么敢?她怎么敢?

    “娘。”邹晨看不下去了,再任由母亲和妹妹胡闹就会彻底得罪了陶姚,“陶姑娘是我们家的恩人,没有她的出手帮助,你正逗着的孙子只怕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娘,你一味包庇妹妹的行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直接走上前去,看了眼越发往母亲身后退的邹妍,不客气地将她给拖过来,不顾母亲的阻拦,直接将邹妍拖到陶姚的面前,喝道:“给陶姑娘道歉!”

    “我不!”邹妍没想到兄长完全是胳膊往外拐,在陶姚的面前,她绝对不低头,并且双眼仇视地瞪视陶姚。

    “呵。”傅邺嘲讽地轻嗤出声,“表哥,我若是你,就直接将她关到家庙里面去,千万不要让她出现在京城的上流圈子里,不然只怕邹家沦为笑柄还是小的,只怕她得罪人而不自知,哪天就给家族招来灭顶之灾。”

    前世的时候,他就给邹妍挖过坑,既然她得罪了陶姚,那就别想好过。他也无须做什么,只要安排这性子嚣张不懂收敛的表妹偶遇上一些不显山不露水的贵人,根本就不需要他推波助澜,这表妹自己就撞到人家的枪口上,当然最后肯定被削得很惨。

    当然养育出了这么个祸害东西的邹家又岂能独善其身?家中父兄的官职受到牵连被贬就不再是小事,那时候他这姑母就得带着她这不懂收敛的女儿低声下气地上门给人赔罪,可人家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赔罪?吃闭门羹那是肯定的。

    “给陶姑娘道歉!”邹晨再一次压着妹妹赔罪。

    邹妍不想在陶姚面前没面子,遂一直梗着脖子死活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她就是一个乡下臭丫头,给我提鞋也不配……”

    陶姚哪里会稀罕她的道歉,直接就冷声打断邹妍的大喊大叫,“她的道歉我不接受,邹公子,你不用如此费力,顽石不是你可以点化的。”她对邹晨没有意见,一码归一码,邹妍的错只能她自己承担,牵连不到邹晨与钟秀身上,她这点还是分得很清的。

    邹晨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更为惭愧,对陶姚的印象又更好了几分,“陶姑娘,她不肯道歉,我这个做兄长的代她向你道歉。”

    这时,他已经松开了钳制邹妍的手,正了正衣冠,直接朝陶姚做个庄重的长揖,这样是非恩怨分明的人值得他的尊重。

    陶姚也没白受他的大礼,而是屈膝还了一礼,“邹公子无须如此,这不是你的错。”

    “要的,毕竟谁叫我是她的兄长。”说这话时,他朝邹妍瞪视了一眼,直接转头看向傅邺,“表弟,等我们一行人到了京城,你把那几个宫里出来的嬷嬷送来,我这妹妹是得好好学学礼仪规矩。”

    邹妍一脸的难以置信,她没想到兄长会如此狠心,一时气不过,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抵自己的喉咙,哭喊道,“我不要,不然我就去死。”

    “晨儿,你这是要逼死你妹妹吗?”傅瑶这下子哪里还淡定得起来,女儿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强烈的事情。

    陶姚不想看邹妍演的这出闹剧,像邹妍这种人,哪里真会舍得自尽?这不过是要胁母亲与兄长的筹码罢了。

    “邹公子,我先走了,邹少夫人那边的情况我还得去看看。”陶姚道。

    邹晨也不想家丑往外扬,于是点点头,而且还朝抱着孩子的奶娘道,“你随陶姑娘一道过去,把孩子抱给少夫人看看……”

    “晨儿,你娘子刚生产,哪里能照顾得了孩子?”傅瑶阻止道。

    “娘,你这话就不对了,孩子是我娘子生的,母亲疼孩子,不就跟你疼邹妍一样?”邹晨半点不为所动。

    傅瑶怔住了,儿子的话她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是,这是她第一个孙子,这让她如何能放手?

    邹晨这话正中陶姚的下怀,钟秀很想念孩子,于是她趁机点了下头,招呼那抱着孩子的奶娘就往外走。那奶娘虽然是青云镇本地的人,但极有眼力,哪怕再感兴趣,也不能多看主家的家丑,所以步子极快地跟着陶姚就走了。

    傅邺对于傅瑶和邹晨母子俩如何管教邹妍不感兴趣,看到陶姚转身就走,他也就不想多待,直接朝邹晨道,“你和姑母还有事情要处理,那我也不多叨扰了,至于宫里出来的嬷嬷一事,只要你开口,我无有不从。”

    邹晨点点头。

    傅瑶也不想傅邺在这儿多待,这样女儿性格的短板也不会尽数暴露出来,多少还给以后留下点回旋的余地,遂对于这大侄子的离开她喜闻乐见。

    傅邺转身也快步离开,走到外面的回廊,看到前方的陶姚那抹倩影,他想也没想直接就大步追上,“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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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傍晚时六点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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