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易容丹是个好东西,可以改变相貌,性别。此乃行走江湖闯荡武林的绝佳伴侣。易容丹功效出乎意料的强大,出其不意,一鸣惊人。好东西就格外珍贵,珍贵的事物一般又都稀有。所以江湖上仅有三颗。我想也许是商家为了保持它的稀有性,形成的一种促销手段,也许一颗丹药价钱都赛过我这条不值钱的小命。

    我就好奇了,物以稀为贵。如果说稀有只是为了促销,那三颗未免也太稀有了吧。

    师父说:造易容丹的那位是我的密友,不过,造到第三颗易容丹的时候不幸猝死了。

    我说:是因为操劳过度吗?

    师父看了我一眼,难掩悲伤。

    师父说:不,是纵欲过度,没扛住。

    我说:真可怜。

    我问师父,既然我已经服用了易容丹,为什么不顺便改变我的容貌,给我易一张完好无缺,魅惑众生的脸。

    师父说:那时候你还小,不知道你长大了会这么丑,早知如此,我当初就给你易了。

    我说:我有很丑吗?

    师父说:我开玩笑的,不丑。

    我说:真不丑?

    师父说:还行。

    (二)

    师父的那位密友也是位研究瓶瓶罐罐的高人,不仅身高高,嗓门也高。年轻时,师父唤他小高,年过三十,师父便改口喊他老高。只可惜这声老高没喊几年就喊到土里去了。老高眼一闭。脚一蹬。什么都没留下。唯独留下了那第三颗价值不菲的易容丹,师父顺手牵羊就藏了起来。直到遇到我,他方才舍得掏出这宝物。此物用在我身上,也算不辱使命。只是谁能料到,这宝物虽好,但是个未完成品。难免感叹我的童年真是多灾多难啊。

    我猜想师父起初大概不知,直到我十岁那年出现了毛病,他才有所顿悟。然而为时已晚。

    师父说,由于易容丹是个半成品,导致许多功能都不齐全,效果也有所削减。能挨到你十七岁就已经谢天谢地,烧香拜佛了。

    我想了想,问:那我剩下的七十年怎么办。

    师父说:不一定能活这么久。

    ......

    那一夜,愁云惨淡。我躺在床上盯着自己的裤裆发愁。我琢磨着我不该叫江山,我应该取名叫不幸。江画则是万幸。说到江画,我的心情尤为复杂。

    我从小就喜欢江画,因为她长得赏心悦目。而如今,她的赏心悦目让我痛苦不堪,甚至让我感到憎恨。

    就在我想着江画于我的爱恨纠葛,命运弄人时,一刀白枫不知何时窜了进来,安静的为自己泡了壶茶。

    待茶喝完,我也没有一丁点反应。

    一刀白枫酝了酝嗓子,说:你这样的警惕,是成不了杀手的。

    我如梦初醒。

    我说:我不是杀手,也不想成为杀手。

    一刀白枫愣了片刻,说:绝情谷从来不养吃白饭的。

    我说:你是巅贤。

    巅贤说:你总是能很快的分辨出我和他。

    我说:因为小峰峰和你不一样,你是我见过最冷血的人。

    巅贤说:杀手一旦有了感情就无法杀人了,他的心会软,他的刀会钝。所以峰弟只能做好杀手,但无法成为最好的杀手。

    我说:即使刀钝能杀死全天下该死的人就行,你的利刀,最终也会屠杀你。

    说句实在的。我并不希望巅贤死在自己的刀下,那是一种孤独残忍的死法。如果可以,我宁愿给他一刀。但我杀不了巅贤就像我无法改变他一样。我时常在想,巅贤变成这样师父有误人子弟的责任,他爹他娘也有不管不顾的责任,小峰峰也有不闻不问的责任。我也有小时候没怎么带他玩的责任,江湖上也有过于吹嘘崇拜他的责任。算来算去,是大家亲手铸造了这么一把杀人刀。由此,任凭这把刀横冲直撞,大家也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三)

    次日清晨,鸡叫了我还没睡。当我辗转反侧一夜疲惫,正昏昏欲睡,小峰峰哐当一脚把门踢开了——

    小峰峰大声喊道:江山,江山!

    我纹丝不动。他又走近呼唤了一遍。

    我怒道:喊什么喊,我又没死。

    小峰峰走到我床边,说:你抖的厉害,是不是生病了?

    我说:你才有病呢。奶奶个腿,我这刚要睡着被你这一嗓子嚎的吓尿了。

    小峰峰说:不好意思啊江山,我听鸡叫了,以为你醒了。

    我说:鸡叫只能说明鸡醒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我深更半夜嚎一嗓子你就得醒啊。

    小峰峰说:那打鸣是鸡的事,你跟鸡抢什么饭碗。

    我说:你今天欠揍。

    我纵身一跃,一个凌空扫堂腿……让他避开了。

    小峰峰满脸春风得意,说:让你练功的时候你偷懒。

    我一个侧身,甩手丢出一枚金针。

    他轻而易举的接住,并且回敬了我。我是有心躲,没本事躲。无论我上蹿下跳,左遮右掩,还是没能躲过一心奔向我而来的金针,不偏不倚的扎进了我最丰满的屁股。

    我惨叫一声,啊—

    小峰峰说:有这么痛?

    我立马趴倒在地,说:这金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歹也是件暗器。你居然对我下毒手。

    小峰峰说:明明是你先动的手,更何况我怎么知道你武功弱到连一根金针都躲不过。不过这针没扎到要害,屁股上都是肉,不碍事。

    我说:怎么可能不碍事,我前两天闲的没事就在暗器上涂了些——

    小峰峰说:你涂了些什么?

    我说:麻药。

    说完,我就晕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响午。我睁开眼映入瞳孔的是三张大脸,因为贴的太近的关系,导致我的视线有些拥挤,清晰度也有些模糊。但我知道那是三张化成灰我都认得的脸。

    我的第一句话是:我饿了。

    第二句话是:我的屁股好痛。

    小峰峰说: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巅贤说:我去给你找止痛膏。

    师父说:我来陪你聊聊。

    我说:师父你有话就直说吧。

    师父关了门,又向外瞅了两眼,确定人都走了才说:江山啊,你现身份不一样了,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我想想,师父的话不无道理。就好比我这针扎在屁股上,师父有所避讳了。小峰峰他们更不方便。最后落到没人取针的份上,那我岂不是死的太轻如鸿毛了。也幸亏这针扎的是屁股,要是扎在某些私密处,那还真没法活了。

    我说:师父教训的是,徒儿谨遵教诲。

    师父说:还有啊江山,你这武功实在太惨不忍睹了。就算我从未打算让你出入江湖打打杀杀,但是作为绝情谷主的弟子,连根金针都接不住实在是不像话。接不住就算了,还让针给扎晕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我说:是我在这针上涂了绝情谷招牌麻药,才会如此。

    师父说:这麻药我试过,别人也就晕四五个时辰,为什么你——

    我说:我可能是前一天没睡好,太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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