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予虽然知道将吴和褚嬴彼此都无意,可看到两人神神秘秘地说话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翻涌的醋意。

    他一路拖着褚嬴上了马,不停地催促她赶紧回去。褚嬴见他生气生得毫无由头,动作又粗暴,心中莫名地也起了一股怒气。

    她“哼”的一声,挥起鞭子便一路策马飞奔,仇予紧紧跟在她身后,不多时便到了营中。褚嬴跳下马,眼前花了一下才站稳,仇予从后面扶住她,她哼地一声甩开仇予的手,一边拉扯披风的结一边往里走。

    仇予从后面拉住她,将她的手从领口上拽下来,沉声说道:“太阳已经落山了,进了帐子再脱!”

    褚嬴心中更生气了,心中暗道他怎么今日就跟着一个披风杠上了?她瞪着仇予说道:

    “我出汗了,热得很!现在就要脱!”

    仇予使劲儿按住她的手,半抱住她的肩将她带进帐子里,而后才松开她说道:

    “里面暖和,你要脱便脱罢!”

    褚嬴被他气得直掉眼泪,一手将披风狠狠摔在地上,掀开帘子便往里间的床边走去。

    仇予愣了愣神,没想到褚嬴竟然莫名其妙哭起来了。他顿时手足无措,慌忙地将地上的披风捡起来挂好,而后也进了里间。

    褚嬴一个人背对着他哭得厉害,他颇有些无奈,只得轻声问道:

    “你今日同将吴都说了些什么?”

    褚嬴断断续续答道:“关……关你……何事?你不……不要……管……管我们之间……间的事!”

    仇予听了这话心中便像有一坛醋炸开了,他抓起褚嬴的手,狠狠地说道:

    “他就快要成亲了,你不要再跟他纠缠不清!”

    褚嬴“腾”的一下站起身,仰着头满脸泪水地瞪着他:

    “我跟他纠缠不清?你……你……”

    褚嬴气得眼前发黑,一口气哽在胸口没喘上来,身子一软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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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嬴并没有昏多久便醒了过来。帐子外间一道声音正在狠狠地数落仇予。

    “你看看她手上的淤青,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她听不见仇予答话,不一会儿那道声音又说道:

    “她近来身体如何你竟然毫无察觉?”

    “我……”仇予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

    “懂不懂何为节制!节制!”

    “我没有……”仇予颇感委屈,他真没对褚嬴怎么样。

    “还没有?都哭成这样你也忍心?你也下得去手?”

    褚嬴在里面轻笑了一声,仇予被教训得说不出话,她心情大好。看来仇予身边的医师脾气一个比一个大。那医师紧接着说道:

    “你们竟然还骑马回来?要不要命了?若是出事了谁来负责?”

    褚嬴想了想,没注意自己身体有什么异样,最多是有些气虚罢了,难不成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怎么还到了要命的程度?

    她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正想问那医师几句,就见他将药包放在桌上,甩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而后便拎着药箱出去了。

    褚嬴跑了两步就要追出去,却被仇予在身后轻轻抱住,她转过身,见仇予望着她,满眼都是愧疚和疼惜,仿佛怀里抱着的是这世上最珍贵不过的宝物。

    她脸红了一下,想起自己还在跟他生气,于是赶紧板起脸,挣扎着要仇予放开她。谁知道仇予根本不敢用力,怀中刚一动便顺势放开了她,而后又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到床上,生怕将她哪里碰碎。他扶着褚嬴背靠在他胸膛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是我不对……你别再气了,身体要紧。以后你不要四处走动了,也不要吃生冷的饮食,医师开了药给你补气血,你好生将身体养好……”

    褚嬴本来还打算刺他两句发泄发泄心中的怨气,谁知道越听这话越不对。想起白天跟将吴说过同样的话,她愣了愣,回过头望着仇予:

    “你的意思……难道是……”

    仇予两手轻轻抚上褚嬴的小腹,脸深深埋在她的颈间。过了半晌褚嬴感觉自己肩头有些湿润,这才听到他带着一丝叹息、一丝惶恐和一丝难掩的喜悦一声声低低唤道:

    “褚嬴……”

    “褚嬴……”

    褚嬴终于反应过来,也觉得不可思议。白日里才听郑姬说她有了孩子,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上个月月事极少,她还以为是着了凉,如今看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她回过头靠在仇予的头上,也一声声轻轻答应道:

    “嗯,我在……”

    “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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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嬴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仇予真是恨不得每日都将她捧在手心里,站着怕她累着,躺着怕她闷着,吃饭怕她噎着,喝水怕她呛着。天扶山里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褚嬴的肚子已经鼓得很明显了。

    仇予放心不下,托郑回在墨泉城中置办了一处宅子,将褚嬴送了进去,又亲自选了十几个奴婢、仆役还有医师,不仅如此,他每隔一日便要回来呆一晚,同她说说话,摸摸她渐渐突出的肚子,见到她一切安然无恙,这才能放下心来。

    郑回之前得知郑姬怀胎,震怒一时,最终还是没忍心责备她,而是狠狠教训了将吴一顿。将吴虽然烦恼郑姬的心不在他身上,但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高兴地傻了眼,心甘情愿地认了罚。两人很快便完了婚,将吴不能再骑马打仗,便日夜陪着郑姬在城主府中休养。

    与此同时,中山的士兵们陆陆续续地开始往山外迁,北方数城以华阳为首皆同仇予和郑回联络妥当,此时便是出兵之时。

    一万过的兵马并不算多,但联合起各个城邑的守军,却能在赵国毫无防备之时给它一记重创。两个月下来中山的士兵们几乎是毫不费力地拿下灵寿北边数十座城邑,公子章一面派兵北上,一面急急忙忙向邯郸的赵王发信求救,赵王因王后病逝悲痛欲绝,已卧床半月,朝中事务皆由太子和相国肥义代理。

    冬季一旦开始,赵国将士北上便是艰难无比,又加上太子一番说辞,肥义便决定不再出兵,转而修书三封,连连发往燕国都城蓟,求燕王出手相救。

    燕王果真出手,但没想到中山将士如此勇猛,首战竟节节败退,燕国折损了多达三成的兵力。燕王这下可仔细斟酌了一番,若是为了几座城池损了燕国的元气,倒真是得不偿失。

    中山和燕国的战事逐渐平息下来;公子章没有赵王的命令不敢妄动赵国的兵力,于是中山境内一度呈现着三国之间诡异的平静。也或许是由于冬季物资粮草运输困难,几国都不愿再劳民伤财,这样平静的日子一直到了第二年的开春。

    褚嬴此时肚子已经大得出奇,身上、四肢却没什么肉,她整个人就像是在身子里突兀地塞了个大球,站都站不稳。郑姬半个月之前产下了一个男婴,虽说不足月,但长得很结实,眉眼之间同将吴十分相似,城主府上上下下欢庆了一番,而后送郑姬母子到了将吴新置办的宅子中单住。

    仇予已经回来一个月了,近来天气回暖,他准备带着亲随再次出发。只是可惜赶不上褚嬴的生产了。

    他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和肚子上浮起的小手小脚来来回回游戏几个回合。每到此时褚嬴便觉得他浑身都冒着傻气,但仇予能呆在家中的时间不多,她也实在不忍心打搅他犯傻。

    待到出发那天,仇予更是在褚嬴的肚子上趴了许久,冲肚子里的孩子说了许久的话,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到了战场之上,便再没有时间顾及这些儿女情长了。中山兵力本就微弱,只是凭着一股血气和勇猛出其不意地获得奇功,像如今这般各方都准备充足之后再开战的情况对于中山极其不利。

    国都灵寿还未攻下,北方的华阳再度失守,燕王也看出中山的后劲不足,一个冬天在中山边境上蠢蠢欲动,如今终于放出了大军,没费多少时日便将中山军队又逼退到滋水以西,跟燕军隔水相望。

    而此时传来的一个消息更是令中山的战况雪上加霜:中山王在齐国病死。

    中山王没有了,国都也早已沦陷了,如今中山的将士只能龟缩在滋水西到太行山的中间,许多人都萌生了退意,纷纷劝阻仇予退守太行,安居一方。仇予不甘心,中山的血脉怎能如此轻易地葬送,他想要放手一搏。

    燕国来势尤其凶猛,几番较量之下,中山始终处于下峰。

    距离褚嬴生产还有一个月时,仇予被燕国俘虏。燕军倒也不杀他,只是将他作为筹码,希望能同墨泉城城主郑回谈判一番。

    褚嬴知道这一消息的时候正在家中准备孩子的衣物。

    怀英一阵风似的进了屋,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说完后才猛然想起不该告诉褚嬴,万一褚嬴有个好歹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她讪讪笑了一声,赶忙说道:“将军目前没有性命之忧……燕王专程派了公子敏来和谈,听说那个公子敏宅心仁厚,在各国间都颇有美名……”

    褚嬴“腾”的一下站起来,肚子坠得她直往前倒,怀英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半晌她终于听见褚嬴说了一句:

    “公子敏在哪里……”

    怀英想了想,她也知道得不甚清楚:“应当是在灵寿,同赵国的公子章一起……”

    褚嬴点点头,冲怀英笑了一下,安慰她道:

    “多谢你告诉我……你放心,我没事。”

    怀英见她神色正常,这才放心下来,跟她说起家中侄子的事,褚嬴同她说说笑笑,毫无异样。谁知第三天怀英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褚嬴不见了。

    城主府里,郑回也已经出发前往灵寿。怀英逮住守门的侍卫气急败坏地骂道:“若是褚嬴出个好歹,我就回来找你们的城主算账!”

    那个侍卫心中好笑,口中却连连应是。怀英一边出门,一边还在自责,她不知不觉竟又害了褚嬴一次……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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