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孽障啊!”她抓着自己的衣襟儿哭着说道,“你们是兄弟,一母同胞!你对你兄弟上爪子?!”

    “他祸害我家珠珠时,可没想过与岳父是兄弟。”齐凉哪里是尊老爱幼的人呢?顿时不耐烦地说道。

    老太太头上顶着一个孝道,这是来给靖北侯做主张目的了。

    齐凉实在是厌烦坏了,他迟疑了一下,双手扣在明珠那单薄的小耳朵上不叫她听见这些烦心的话,这才走到顾远的身边,仰着头对老泪纵横的老太太不客气地说道,“少在本王面前倚老卖老!你想说什么?都给本王闭嘴!今日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本王抄了你靖北侯府?!”

    他微微抬手,就听见门外传来铁甲之声,无数的侍卫冲了进来。

    “你也是,竟敢欺负珠珠。”齐凉听见明珠似乎在耳边小小地笑了,心里一软,目光落在靖北侯的身上,却冷酷到了极点。

    “本王还担心,日后有人敢上门与本王纠缠,没想到你这个蠢货送上了门。”齐凉小心地搂着软乎乎的小姑娘,偏头就能看见她看向自己的,比从前更明亮的目光,心里软乎乎仿佛陷入云端,又觉得满心的欢喜。

    然而他此时却冷着脸一脚踩住了惊恐的靖北侯淡淡地说道,“杀鸡儆猴,今日有了你的前车之鉴,本王余生,该安享清净。”还未待大家听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就见一道雪白的光华在夜色之中乍现!

    匹练一般的寒光之下,就听靖北侯一声惨叫,竟是一双手臂自手肘之下,都被斩断。

    血光冲天而起,侯府之中的丫鬟们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老太太眼见靖北侯竟然被斩断了双手,“啊!”地叫了一声,几乎晕厥过去。

    可是她到底是经年的老人家,见过的血光之灾与大风浪多不胜数,此时竟然能忍耐着不要昏倒,然而看着眼前靖北侯夫人脸色苍白地倒在丫头们的怀里,几乎无人敢看向那个提着宝剑,一手还珍惜地抱着一个软乎乎小姑娘的凌阳郡王,突然明白,顾家,靖北侯府,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她知道顾远这一支都很有出息,不提已经出仕的顾怀峰与顾怀瑜,就是明珠,嫁入宗室王府,得皇帝宠爱,就是最大的助力。

    她因此,哪怕顾远对家中屡屡失望,可是依旧不肯叫家里断绝与顾远的联系,也对明珠越发慈爱。

    明珠若对家中心怀善意,那么凌阳郡王府就是靖北侯府的靠山,不必说靖北侯,就是荣贵妃,也会得到庇护。

    更不必说恪王。

    可是看着眼前目光冷厉的齐凉与全然由着齐凉施为的明珠,老太太心里又生出悲凉与后悔。

    她最想拉拢的这个孙女儿,只怕日后,都不会再与靖北侯府亲近了。

    靖北侯还在地上翻滚,可是老太太却已经生出绝望,只明白,百年侯府,只怕这一次,真的要彻底衰落了。

    早知道,她会不会对明珠更疼爱一些,更……

    她不知道,可是对面的齐凉,看着她伏在软轿上老泪纵横,突然想到什么,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谁敢给本王送妾,靖北侯就是他的下场!本王差点忘记与你说,”他看着颤巍巍的老太太,淡淡地说道,“你们靖北侯府的庶女真是喜欢给人做妾!你的好儿子,前才送了一个庶女入宫,想要替你爱女分忧。”他顿了顿,讥讽地在老太太震惊的目光里缓缓说道,“跟她分一个男人。”

    ☆、第253章

    齐凉身子修长立于月色之下。

    他的身边,都是刺目飞溅的鲜血,与靖北侯凄惨的哀嚎。

    老太太只看了一看,就觉得心口里往外冒凉气,终于明白京中所言,凌阳郡王暴戾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

    靖北侯再不济,那也是堂堂侯爵,是恪王的亲舅舅,京中婚姻往来,靖北侯身上还连着几门显赫的姻亲,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勋贵,却叫齐凉就这样毫不在意地剁了一双手臂,看着这模样儿,想必这双手臂是接不上了。

    就因为一个妾,就能叫靖北侯成了残废,这不仅是冷厉的问题了,这是神经病的问题呀!然而叫老太太更心寒的,却是从齐凉怀里扑棱扑棱探出小脑袋的明珠。

    她看了看靖北侯的惨状,那张从来都有气无力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满意。

    伯父给剁了手,她觉得满意了!

    老太太再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样儿的存在,不仅心寒,且浑身都仿佛在冰窖里一样儿。

    “请,请太医!”靖北侯这再耽误一会儿,那就是一个死字,老太太几乎悲愤地叫道。

    然而她听见齐凉与自己的话,又愣住了。

    贵妃?

    “王,王爷在说什么?”她一生三子一女,不管谁出息谁纨绔谁道德败坏,这其中最爱重的就是自己的独女荣贵妃。

    荣贵妃也是她的荣光,叫她光彩了前半生,如今虽然失宠,可是老太太却心心念念惦记得全是自己的好闺女。她从前曾央求靖北侯往宫中去探望荣贵妃,或是辅助恪王,那时靖北侯也应了,叫她放下了一点心事,甚至有些埋怨次子顾远,觉得他对荣贵妃不及靖北侯对妹妹那样照顾。

    当年的旧事,的确是荣贵妃的错,可是顾远与昌林郡主依依不饶这么多年,也叫老太太心里有些埋怨。

    她更喜欢靖北侯对荣贵妃的看顾,此时听见齐凉的话,就如同晴天霹雳!

    “什么,什么?!”她都顾不得流泪了,几乎从软轿上跌下来。

    送庶女入宫是个什么意思?跟荣贵妃分男人,又是什么意思?

    “不仅不给饭吃,还随意践踏作践,你那庶出孙女儿的嘴巴,真是一把刀子。”齐凉便冷笑,见老太太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悲凉到了极点,漫不经心地垂头给明珠整理散乱衣角淡淡地说道,“知道是你哪个庶女么?就是那个祸害了珠珠的贱妾所生之女!挖心掏肺养了十几年,连陛下都要分给她,如今,可欢喜放心了?”

    他嫣红的嘴唇上下翻飞,欣赏着老太太痛苦的表情,冷笑了一声。

    “那是个有志气的丫头,选秀不成,就往陛下面前自荐枕席,还告了荣贵妃一状,踩着她的肩膀往上爬,莫非是家学渊源?”

    老太太当年庇护那个贱妾,慢待明珠,如今,他自然叫她万般痛悔。

    老太太确实后悔了。

    她再没有想到,自己为之与顾远母子反目,叫顾家分家从此一家人再也不是一家人的女孩儿,竟然是祸害了自己闺女的真凶。

    荣贵妃那时对顾柳儿多好啊,为了她甚至连明珠,连顾家所有的嫡女都不放在眼里,可是却也是她,成了伤害荣贵妃的人。

    老太太心中剧痛,眼前发花,她想要叫出声儿来,可是却只口中干涸。她看着地上对妹妹都能舍弃的靖北侯,想着在宫中不知如何的闺女与白眼狼顾柳儿,想要流着眼泪与次子说一句自己的追悔莫及,可是却似乎噎住了,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眼前晃动的都是顾远父子那冷漠疏离的眼神,还有昌林郡主警惕如同防贼的目光,还有……齐凉与明珠,那相似的,阴郁的眼神。

    她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裳,想要说一句话出来,哪怕只有一句,却只口中呕出一口鲜血,倒在了软轿上。

    “母亲!”靖北侯夫人见老太太叫齐凉几句话就逼得吐了血,已然惊恐万状,上前就扶住了老太太。

    “老大媳妇……”此时只有靖北侯夫人才真心孝顺她了,老太太忍不住悲痛地抓住了她的衣袖。

    这一口血吐出来,她倒觉得脑海之中更清明了几分,然而对上靖北侯夫人担心的目光,却又迟疑了一下。

    “母亲保重身子,您,您想想三丫头四丫头……”三姑娘明柔的婚事就在眼前了,可不能出篓子了。

    因当日明玉的名声所累,靖北侯夫人哭到了娘家去,将一切都全盘托出,虽娘家勉为其难地给了她一个侄儿当女婿,可是靖北侯夫人却明白,只怕娘家是嫌弃明柔的名声的。若再守孝三年,只怕娘家就得先给侄儿抬一个妾室进门,那时还了得?那是要明柔的命呀!

    靖北侯夫人是真恐惧了,更有明云的婚事还不知在哪里,更叫她不敢叫老太太就这么没了。

    她满心的焦虑,却只是为了女儿们的亲事,半点儿都没有额外的操心,老太太手一顿,又觉得喉间是一片的腥甜。

    她忙忙碌碌半生,可是如今,连一个真心挂念她身子的都没有了。

    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可悲的呢?

    老太太呜咽了一声,浑浊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滚滚而下。

    “今日太乱了,我送母亲回去吧。”靖北侯夫人都担心齐凉回头再给自己一剑,都不敢看那个浑身上下锐利无比,眼神比刀子还锋利的青年,更不敢再看明珠一眼。

    她知道今日已经是决绝,有心想与明珠多说一句话,可是到底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垂了头有些暗淡地吩咐婆子们将老太太抬回去,就见这苍老的夫人扭着头执着地去看顾远夫妻,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低声道,“母亲别看了。”

    看了,顾远也不会再回头了。

    “给母亲送点药材过来。”顾远抹了一把脸,与昌林郡主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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