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 作者:尔文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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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常六

    80年代的平顶村当时算个大村,70来户,近400口人,每年正月十五耍红火,光举旗子的就50多人,乌央乌央的,那叫一个气派,每当这个时候,村长“大驴脸”就往花车上一站,挥着一红一绿两面指挥旗,脸上那股子得意劲儿哟,就跟这50多人都是他生的一样。

    平顶村在镇上挺出名的,不过出名的原因并非村里人多,主要是这400多口人中,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人称“六姐”。

    “六姐”家当时也是响应过毛#主#席号召的,他父母一个劲儿的努力,一口气生了六个,“六姐”上面仨哥俩姐,成不成器不说,好歹五个都是正常人;唯独到了“六姐”这儿给生出个妖蛾子,“六姐”他爹一生气了,就忍不住骂,“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儿,老子当年就该把你按尿盆里淹死,就当给老常家积德”。村里人说好听的道,“六姐”估计是上山得罪哪个山神所以撞邪跟鬼了,说不好听的就说他是精神病,或是他们老常家祖上损了阴德,所以老天爷才给他们家添置这么个丢人败兴的玩意儿。

    “六姐”原名常六儿,小名“六子”或是“老六”,从小就跟一般的小子不一样,别人和尿泥鼻涕抹袖口的时候,六子就开始踩着小板凳给家里烧火做饭抹桌子扫地了;长得虽然不能算好看,但是细皮嫩肉的,从小就比他俩姐姐会捯饬。那个年代物质匮乏,家里人衣服叫“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不过小孩儿长的快,衣服也废,所以常家的衣服就是一波儿接着一波儿穿,到了六子这里,哥哥姐姐们的衣服就都是他的了。

    六子小时候不算“出格”儿,就算是扎两麻花辫儿,穿上姐姐的大花衬衫,顶多小孩们起个哄,大人们觉得这事儿也不算新鲜,在他们眼里,小孩子嘛,毛都没长齐呢,哪还分个男女。不过对于小孩儿来说,尤其是男孩儿,七八岁之后就一定要“捍卫”自己性别的权利了;进了学堂,课桌要分男女,操场活动要分男女,当然最关键的,厕所也分男女;男生要是磕着了碰着了,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咧嘴就哭,班上那么多人看着呢,泪水在眼圈圈里面打转,也要咬着牙逞能说“不疼”。可是六子从这个时候,与一般男孩儿区别就开始大了,隔三差五的还是穿着姐姐的衣服进教室,喜欢跟女生跳皮筋踢键子丢沙包,说话细声细气的,真要磕着碰着,那泪珠子就吧嗒吧嗒一颗接着一颗掉。

    六子12、3岁的时候,就已经习惯别人叫他“二倚子”了,一开始还伤心难过来着,后来发现,当偷偷穿上大姐的碎花裙后,好像也就不那么太难过了。六子小时候问过他妈,“妈,我是男的女的?”他妈笑的差点把手里的碗摔了,“哎呦……哎呦,看我们家傻六儿,还不知道自己是男的女的”。再长大些的时候,问了一次他爹,不过爹当时估计是跟别人玩骰子玩输了,劈头给了他一巴掌,骂道,“扫门星玩意儿!”

    14岁的时候,有一回就六子一个人在家,于是关了门一个人又偷出他姐姐的裙子,穿戴好,裁了一节儿红纸,嘴唇舔湿了一抿;拿着家里那面小圆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六子觉得自己就是个女孩儿,而且看着这样的自己,觉得分外的开心。结果还没开心多久,被他爹回来一推门发现了,父子俩先是愣愣的对视了几十秒,当爹的先反应过来后,随手操起一根柴火棍,劈头盖脸一顿打。

    六子18岁那年,哥哥姐姐们娶的娶嫁的嫁,而父母看着他这么个闹心的东西,也决定提前先给他把媒说了,结果六子连姑娘的面都没见,就开始跟家里闹,死活不娶。父母好话赖话说了两火车皮,烧火棍都打断三根,六子愣是没松口。有人说六子这是中邪了,六子他妈就去救神拜佛的给他到处找香灰喝,整整喝了两年的香灰水,六子的“病”一点都没起色,反而还来变本加厉的意思。

    六子20岁的时候,终于把他妈给气得躺炕上了,后来他爹发话说,要么结婚,要么断绝父子关系,让他看着办。于是六子跑他妈炕头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拿了个包袱就出门了。六子都没走远,在半山上选个了荒窑住了进去,当时他是这么考虑的,两个姐姐外嫁,三个哥哥跟着人出去打工了(那个时候刚时兴男人们外出打工),家里留一对儿年老的爹妈没人照顾,所以他想等他妈妈身体好点了再走。

    就在这一年,六子“出名”了,因为搬出去的六子过两天回家看他妈的时候,一身碎花的衬衫长裙,头发梳的幽黑发亮一丝不苟,鬓间还插了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从那以后,常家可谓是“热闹”了,说什么的都有,但看笑话的居多;那个年代的村里人,精神生活本就匮乏,这么大个村儿出了这么一号人,可给大家伙儿增添了一堆茶余饭后的嚼根儿。

    有人说,“常妈,你六闺女又回来看你了?”

    有人说,“孩子可怜哪,你们咋不给他去县城看看哪”

    有人说,“六子这是咋滴啦?给自己捯饬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还有人说,“六子这是准备着还给自己找个汉子嫁了不成?”

    一开始的时候,把常家父母臊的呀,真恨不得时光倒流,真把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按尿盆儿里淹死;赶也赶不走,骂了也没用,给进家门儿呢,六子就帮父母洗洗涮涮,烧火做饭;不给进家门呢,就站门口儿问声好。时间长了,父母也就过了那股子劲儿了,反正是虱子多了不咬人,别人爱说啥说啥,六子回来以后,当爹的该骂还骂。六子妈这一病,重活儿就做不了,能吃能喝不能干活儿,于是六子外出打工的计划也就泡汤了,虽然一个人住着那么个荒窑,但是没一年,还真给他住出些人气出来。

    没人关心过六子刚一个人住到荒窑的时候怎么过的,吃什么?喝什么?生活来源什么?也没人关心过六子当时睡哪里,铺的什么盖的什么?更没有人关心过从小就没什么胆子的六子,一个人晚上的时候害不害怕。人们只是当着面嘲笑,背地里讥讽,连不懂事的小娃儿都偷偷往他住的窑洞扔牛粪,但六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永远抬头挺胸,干净整洁,没人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勇气,也没人知道六子到底图什么。

    六子按现在的说法,应该算挺有“商业头脑”的,可惜的是生在那样一个年代,那样一个小农村,那样一种身份;不过他仍旧凭着自己的智慧,把那样一个连副锅碗瓢盆都没有的破窑洞硬是住出点家的感觉:这期间,他到城里卖过地皮菜,卖过野蘑菇,有次还卖了只野鸡子。每每说起往事,六子总会说,“感谢老天爷”,因为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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