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扼笼赌场还是神机营房的校武场,场地的大小都是限制死了的,而对修行者来说,真正的战斗是不应该有场地的限制。可天都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就算是朝廷也拿不出一个足够大的场地来。朝廷大可不必去管天都里的修行者如何修行,但不得不考虑军队的修行,因此朝廷在天都百里外的地方选了一处足够大的山脉以供修行,这个地方就名为乱砌山。
    乱砌山位于天都西北方向,是大大小小百座山的总称。乱砌山周边皆以一丈高的石墙围起,石墙上铭刻着古朴的花纹,散着元气波动。作为重要的军事演练基地,乱砌山禁止任何人入内。只不过规矩是定给普通人的,立下规矩的人可以不守规矩。
    “这就是乱砌山吗?”胡然望着前方青黑色的一团群山说道。
    “你能进去吗?”宁独本不想带着胡然来的,可对方非要跟来,即便他佯怒都不行,只得将对方带来。
    远离天都,对宁独来说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有太多的人在盯着他。脱离了商冲古的庇护,宁独再强也只是个行难境,这也是他不想带胡然的原因。可他还是带着胡然来了,说明他不是一点底气都没有的,否则他不会拿胡然的命来犯险。
    胡然看着石墙上的刻痕,摇了摇头,说道:“太硬了,改不了。”以胡然现在对器脉的掌握,还到不了可以直接改墙上器脉走进去的地步。
    宁独也不指望胡然学几天器脉就到了大师的程度,说道:“听说乱砌山自大明王朝建立开始就存在了,气象确实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了?不就是几座乱山吗?”胡然看不出什么异样,她可没觉得这里有多好看。
    “你不觉得它是‘活’的吗?”
    “啥?哎——少爷,你倒是等等我啊,突然走那么快干什么!”胡然见宁独已经向前走了好几步赶忙追了上去,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她还是跟宁独的距离近一些比较好。
    鱼龙街的旬二或许在宁独的修行方面帮不上忙,但想办法进去乱砌山还是相当在行。宁独跟胡然先是进了一辆装货的马车,混进了最开始的石墙,之后便有人将他们叫了出来。
    “呦,今天怎么来了这么两个小娃子?”道路旁靠树站着的士兵疑惑地说道。
    “喂,哪家的小娃子啊?”另外一个稍胖的士兵下巴一抬问道。
    乱砌山里的人也要活着,也要挣钱,这么好的场地不拿出去租赁就太可惜了。每天来乱砌山的人都不少,却很少有像宁独跟胡然这样年纪的,这确实很让人好奇。
    宁独笑道:“来开开眼。”
    “得,咱也不问是哪家的少爷了。规矩之前有人给你交代过了吧?我再啰嗦一遍:你要入的是癸字亥山,别乱跑,乱跑了小命丢在里面可别怪任何人。日落之前你还要回到这,否则就会没命,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最好看一圈就立马出来。”
    “明白。”宁独笑着说道,将一叠厚厚的银票塞到了对方手中。胡然看着宁独的行为顿感心疼,早知道要花这么多钱她可就不来了。
    有鱼龙街当保证,只要是钱能做的事情就不是事情,宁独也不会心疼这点钱,毕竟他的钱是怎么都用不完的。
    “拿着,这是引路石,往上一扔,尖头指的的方向就是出门的方向。”士兵抛给了宁独一块鸡蛋状的黑石,收了钱的话总归还是要做点事的,否则就太没道德了。
    “多谢。”
    “往前走吧。”
    青黑色的乱砌山中没有任何的植物,也没有飞禽走兽,只有乱堆的石块,让人觉得无比荒凉。这里的元气波动杂乱无章,不跟其他地方流水般的元气一样,反而有点像这里的乱石,让修行者觉得难受。
    “这些石块都好奇怪啊!”胡然看着石头轻微蹙起了眉头。
    乱砌山的石头几乎都是四四方方,大小不一地堆叠在一起,好像是用来砌筑的砖石。不过这石头呈现出一股青黑色,扰乱了天色,让人摸不准时间。
    “怎么奇怪了?”
    “上面的线都好直啊,没见过这么直的线,太规整的,好像人刻出来的一样!”胡然指着石头说道。器脉师的眼睛才称得上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只要他们想去看,世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过是几条线组成的而已。
    “是吗?”宁独捡起来一块石头仔细端详起来,却看不出任何的器脉。
    “太奇怪了,吴越老先生说过,这个世上的任何事物都是有它的纹路,而这纹路是受日月星辰影响的,不应该都是这么笔直的才对啊!”胡然无比疑惑地说道。
    宁独又拿起了一块石头,看着手中两块石头,又抬头向着四周看了一圈。
    “原来如此。”
    “什么呀,少爷?”
    “没什么。”
    “不说拉倒!以后我看出什么来了也不告诉你!”胡然气道。
    “走了,我们时间不多。”宁独笑着说道。他们两人走过了几道关卡后,才顺利地进入到了乱砌山中的癸字亥山。
    “劝你们一句,天马上就要黑了,再不走就会死在这里。”迎面走开的魁梧壮汉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显然他是急着出去。
    胡然冲着壮汉扮了个鬼脸,小声说道:“凶巴巴的!说什么呢!你才会死在这里呢!”
    “打不过人家还这么横,不是找揍吗?”宁独哼道。
    “不是还有少爷你嘛!”
    “我又不是天天替你打架的!”宁独没好气地说道。
    胡然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转而说道:“少爷,我们不是来这里找人的吗?”。
    “对啊。”
    “可这地方这么大,我们去哪找?”在外面看乱砌山不觉什么,一进来后,抬头望去全是颜色一样的乱石,胡然早就迷路了。
    “不用找,他会来找我们。”
    “他怎么找我们?”
    “上山顶。”宁独大步向前走去,踩着乱石很快就登上了山顶。胡然则好几次踩空,差点掉了下去,全靠宁独及时将她拉住。
    “这些破石头怎么这么不牢靠,一踩就塌下去了!”胡然愤愤不平地将好几块石头踢飞了出去。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出来登山啊!”宁独笑着说道。
    “登山有什么好的!累死累死的!远不如下海捞鱼!”胡然才不想看什么风景,她只想吃点好的。
    宁独没接胡然的话,眯着眼睛向着远处望去。
    胡然又踢飞了一块石头,也同样抬头向着远处望去。
    乱砌山很奇怪,没有风声,安静的像是一张画,现在只有小石块滚落下山的声音。
    “看出来了吗?”
    “天好像不是这么黑的。”胡然有些疑惑地说道。
    天黑原本是应该慢慢透出来的,而此时的天黑则是以乱砌山四周为界限,浓重的黑暗从界限向着中心的天空包围而来,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胡然看着远处逐渐连成一片的黑暗,心中有点发怵,说道:“少爷,他们不是让我们不要等到黑夜吗?”
    “只是天黑而已。”宁独毫不畏惧地说道。
    “可是……我饿了啊……”胡然摸着自己的肚子无奈地说道。
    宁独嘲笑道:“你就应该背着一家店,饿了就进去吃。”
    “又不是我想饿,肚子它饿了也不能怪我啊!”胡然无辜地说道。
    宁独不想理胡然,抬头向着天上最后一点光亮望去,然后抬起了手。
    “你就在这坐好。”
    “坐好可以,可是我还会饿的啊!”
    宁独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胡然,指尖凝聚起了一道剑气,突然冲上了天际。
    在最后的光亮被吞没之际,剑气冲飞到了那个点,好似逃离黑夜的光明之剑。随着剑气的消失,黑暗彻底封死了乱砌山。原本就是青黑色的乱石,此时完美地融进了黑夜之中,让这里不再有具体的形状。
    绝对的黑暗之中,细微的石头滚动声响起。
    宁独望向远方,说道:“我来了。”
    ……
    负责守卫这里的士兵在完成人数清点后,看了一眼天色,全部回到了营房之中,不会再有人出来。
    乱砌山黑夜的危险只有亲眼见过后才会相信,来到这里的守卫第一件事就是在相对安全的瞭望塔上看一夜乱砌山,这样恐惧才会深深地根植在他们心中。
    “今天下午来的那两个小娃娃,是不是还没出来?”
    “得,明天连尸体都找不见了。”士兵望外看了一眼,下定了结论。
    “这些富家公子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为什么非要来这些地方找刺激?真是让人想不明白,难道他们老子没告诫他们绝不能来乱砌山?”
    “越是这么告诫他们,他们越会来。小孩子嘛,做了不让做的事情就仿佛证明自己是独立自由的了。”
    “可惜,代价是命。”
    “昨天那个通玄境,就晚了一步,叫的那个惨啊!到最后都哭爹喊娘了,还是死了。可惜了,一个堂堂四境!”
    “今天上午是不是还有一个少年进去来着,他也没出来吧?”士兵想起道。
    “嗯。”
    此时,桌子上水杯中的水开始震荡起来。两名士兵对这震动都习以为常,相互看了一眼,各自回到了悬着的床上。
    “又要开始了,今晚是三条命,不算多也不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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