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魏王府回到家中,徐羡就闭门谢客,街坊闻讯前来探视,当然也有打听小道消息的,不过都被老张拒之门外。
    听见门外有人叫嚷,老张骂骂咧咧的开了门,“不是说过了,徐大郎现在不想见人……咦?您是赵厢主?”
    门外站着数人,当中的是个戴眼罩的老年男子,旁边是位老妇,身后是一个军汉和一个少年儒生。
    住在柳河湾的基本上都是龙捷军的士卒,怎么会不认得龙捷军的右厢指挥使,何况赵弘殷就住在柳河湾附近。
    至于那老妇自然是杜氏,赵弘殷身后则是一武一文两个儿子,他对老张点点头,“徐知闲人呢?”
    “在屋子里,厢主快请!”
    赵弘殷板着脸进到屋子里,照料小蚕的赵宁秀从西间出来,见了家人就道:“徐羡身上不过是小伤死不了,你们不用都来看他。”
    杜氏咬着牙在赵宁秀身上拧了一把,“你这丫头果然在这儿,老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宁秀不悦的挣脱母亲的手道:“阿娘问话就是为何要扭我,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是魏王把姓徐的和小蚕擒到他家中用刑拷打,孩儿仗义出手把他们兄妹救了回来。”
    赵匡胤讶然道:“符彦卿抓知闲和小蚕做什么,知闲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还亏二哥是开封府的马直军使竟不知道,八成是符家也不想声张。”赵宁秀压低声音道:“是符家的女儿和姓徐的有私情。”
    红宝儿却怒道:“究竟是符家的女儿和徐羡有私情,还是你和徐羡有私情。”
    赵宁秀脸上微微一红,“别胡说八道!”
    杜氏又扑上来对赵宁秀的胳膊一阵狂扭,“你这丫头还装算,你和徐大郎有私情还怀了孩子的事情街市上已是传遍了,老身都没脸出门了见人了。”
    “阿娘不要听旁人胡说!是符彦卿要杀姓徐的,儿一时情急才说顺口胡诌几句,请他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了饶了徐羡!”
    “你胡诌几句可是街市上人人皆知,洛阳的米家马上就要来开封正式的提亲了,教我们如何与人家交代。”
    “儿不嫁便是!”
    “是你说不嫁便不嫁的,老身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晓事的出来……”
    杜氏只顾着骂女儿,红宝儿已是迫不及待掀开帘布钻到东间,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徐羡便气不打一处来,他冲到床上二话不说就冲着徐羡脸上打了一拳。
    他已是十四岁了,身量窜出老高,手上的力气也有几分,只一下就把徐羡的鼻子打出血来,“你坏了我二姐的名声,我父母来你家探望,你却躺在床上装死,真当我家好欺负吗!”
    尹思邈上前将他拉住,“你这后生真是冲动,你没看见俺们都头身上有伤!”
    赵弘殷掀开帘子进来看了看屋里情况,对红宝儿斥道:“一点规矩都没有,到外头站着去!”
    赵匡胤跟着进来凑道床边喊了两声,见徐羡没有反应,扭过来头问道:“他这是伤哪儿了?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尹思邈摇摇头,“不晓得,回来后就这般模样,已是快一天了。”
    赵匡胤叹了口气拍拍徐羡的肩膀,回头对赵弘殷道:“咱们还是回去吧,改日再来。”
    谁知一向好脾气赵弘殷把儿子推开,凑到床前抬手就给了徐羡一巴掌,呵斥道:“男儿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必发痴做小女儿情态。我就不信符彦卿的女儿比我赵弘殷的女儿贤惠。现在因你宁秀的名声已是坏了,你总要给老夫一个交代,不然以后咱们两家也不必往来了!”
    僵卧一天的徐羡终于动了,他微微的张了张嘴,“我……我要撒尿!”
    “痛快!”徐羡对着马桶把憋了一天的尿撒完,提上裤子穿上小衣,冲着赵弘殷一揖,“多谢伯父教训,晚辈知错了。”
    赵弘殷伸手虚扶一把,“知错能改,方是男儿本色!”他话锋一转又道:“刚才老夫问你的话,你如何说?”
    徐羡看了看老张,对赵弘殷道:“晚辈无父无母,张叔父既是我的邻居,又是我平素最敬重的长辈,就请张叔为我做主,伯父与他商议就好!”
    老张闻言大笑,“既然大郎把事情交给俺,俺就不客气的应下了,赵厢主咱们到外间饮茶叙话!”
    老张拉着赵弘殷到了外间,屋里就只剩下赵匡胤和徐羡两人,“我说你怎么老往后衙跑呢,原来是有美人垂青,那符家的小娘子我也是见过,当真是国色天香,二姐与之差了太远,你突然舍高就低,应该不是真心的吧?”
    徐羡抬头回望赵匡胤审视的目光,“是真心的!”
    徐羡总以为凭借几分的小技巧和超越时空的眼光,可以在这乱世混得风生水起,不奢求太大的富贵,只想活得滋润有尊严。
    可现实却一次次的打了他的脸,尊严一次次的被人踩在地上践踏,在他弱小的时候有王虎头将他踩在脚下;即便他成了皇帝的亲军侍从还有王殷那样权臣敢从他的身上跨过。更甚者如符彦卿无视他的情感,鄙夷他的出身,还要他的性命!
    最让徐羡没有想到的是,当他面临危机生死一线的时候,拯救他的不是那些在他要抱的大腿。不是郭威、不是柴荣、也不是赵匡胤,而是一群整日蹭他吃喝平时对他没几句好话的同袍,和一个曾与他有过些许暧昧转眼又被他抛掷脑后的女子。
    徐羡终于明白郭威在登基之前为何对手下将士如此大方,甚至不顾身份与他们赌博嬉闹,不仅仅是为了这些人平常听话战时听令,他知道危难之时这些人可以拯救自己,事实也确实如此。
    有过这样一场极大的“不愉快”,也许符彦卿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但是徐羡却不得不将他视作仇敌。
    他和符丽英的情缘注定了是镜中花水中月,如果不能娶那个最爱的女人,其他的女人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差别,如果是位在危难之时可以挺身挡在他身前的女人,便已是他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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