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叹气道:“那也没办法,有些事情我要和你母后亲口说才行,假别人之口我不放心。”

    陈瑜也明白母后的性子,若是这其间真的有误会,还是父皇亲口去说才能万无一失。

    *

    年关将至,宫中传来喜事,在众人都以为新帝要学先帝遗风,做一位专情帝王的时候,却不想陛下要纳新人进宫了,还未进宫便封其为了四品的昭仪,可见对其喜爱之情。

    据说这位昭仪是丞相的养女,陛下一见钟情,没过多久便要纳入宫去,像京城这种地方,哪位大臣家中有几个嫡女庶女都是心知肚明的,丞相这种权臣府中突然冒出个养女来,还要嫁入宫中去,众人便都明白了一些,这位新娘娘怕是了不得啊。

    只是陛下孝期未过,喜事不可大操大办,但陛下抬到丞相府的聘礼却不少,丞相大人给养女也添了不少的嫁妆,这位新娘娘算是嫁的风风光光,只是众人难以一睹这位新娘娘的庐山真面目……

    第八十八章

    嫔妃入宫本来也不需要像皇后那般隆重,有甚者被子一卷扔到皇帝的龙床上便算完事了。

    赵真此时已坐在自己的景翠宫中,她是被轿子一路抬进了这里,连个面都没外露,现下宫中伺候的也都是在国公府里伺候她的丫鬟,可见儿子对她的小心翼翼。

    她起身四处转转,这景翠宫中的一草一木都没有变,除了床铺上增添了几分喜色,其他的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甚至连她平日里给小孙子存糖用的盒子里面都换上了新糖,院中还有秋千和木马,都是有了孙子以后添置的。

    她不禁摸上自己的小腹,若是这个孩子出生了,这些也可以玩……但想想又有些不可思议,小孙子都已经四岁了,她却怀上了老三,老大和老二差了十二岁,老三要是生下来要和老二差二十三岁了……

    她正出神,一位老嬷嬷带着两个宫女进了她的宫中,走到她面前恭敬跪拜道:“老奴叩见娘娘。”

    赵真识得她,她是陈勍的宫中的管事嬷嬷钟嬷嬷,是孙嬷嬷的表妹,也是孙嬷嬷培养出来送去陈勍宫中的伺候的,赵真对她还算熟悉。

    赵真伸手扶她:“嬷嬷请起。”

    钟嬷嬷笑着起身:“娘娘,陛下已经同老奴吩咐过了,以后娘娘宫中的琐事由老奴打理。”说罢将左右两个宫女介绍给她,“娘娘,她们两人一个青桔,一个叫采荷,都是调教好的,娘娘可以放心指使她们。”

    赵真看了这两个低眉顺目的宫女一眼,自是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劳嬷嬷费心了。”

    钟嬷嬷谦恭道:“娘娘客气了,这都是老奴该做的。娘娘,陛下稍后过来,让奴婢们先伺候娘娘沐浴更衣。”

    赵真心头咯噔一下,什么就沐浴更衣?那个臭小子还想做什么不成!

    赵真怀着复杂的心情去沐浴更衣了,她宫里添置了许多妙龄女子的衣物,钟嬷嬷为她选了一身颜色艳丽的宫装换上,又点了几抹胭脂,倒是添了几分新嫁娘的模样。

    赵真坐在床铺上等着儿子过来,摸了摸手下喜庆的被褥,有种荒唐之感,这算是她怀着皇帝他爹的孩子嫁给了皇帝吗?她怎么就被两父子折腾到了这种地步了?

    吱呀一声,外间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过来,赵真一听脚步声便知道是儿子,这小子的脚步声还有些犹豫不决,想必他此时的心绪也是复杂的,他可知道屋里等他的是他的亲娘。

    “咳咳咳……”人将要近了,先传来他的咳嗽声,下一刻陈勍才出现在赵真的视野内,他对她笑盈盈道,“瑾儿,让你久等了,咳咳咳……”说罢捂住嘴咳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赵真抬眸,见他面色有些异常的红晕,不禁站起身来关心他道:“陛下怎么了?”

    陈勍赶紧伸手拦住要走过来的她:“瑾儿别过来,朕染了风寒,怕传上你。”说罢坐到了她对面的塌上,和她保持着距离,道,“序儿知道你进宫,本来想过来的,只是今日不合适,朕让他明日再过来找你,咳咳咳……”

    怎么好巧不巧这一天染了风寒?但赵真看儿子的红得异常的脸又感觉不像是装的,虽然心里担心他,若是平日早就过去了,但她现下毕竟怀着身孕,是两个人的身子,为了腹中的孩子只能远离眼前这个病着的二儿子了,便重新走了回去坐下,关心道:“陛下怎么染了风寒了,可有吃过药?”

    陈勍见她没过来,暗暗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吃过了。”而后又叹了口气,可怜巴巴道,“哎,别看旁人都觉得九五之尊风光无限,可真当了九五之尊那可是苦不堪言,朕这几日事务繁忙,夜夜都熬到很晚才能睡,昨个被夜风一吹这不就着凉了吗?若不是沾你进宫的光得以休沐,朕明日还要拖着病体上朝。”说罢有些蔫蔫的靠在塌上,偷摸瞄着赵真。

    其实这病是陈勍装的,这种日子就算他承诺了不越礼,但作为两情相悦的一对也要做点亲密的事情才合理,不然此时不知情的母后肯定会怀疑。可关键是他不敢啊!先不说如今有父皇在暗中盯着他,如果将来母后和父皇提及今日的事情,他敢对母后动手动脚,到时候少不了一顿好打!

    父皇不可怕,顶多打打手心,对于被打的皮糙肉厚了的他毫无压力。但母后就不一样了,母后是习武之人,一定会花式揍他,打他一百下能下下不重样,分分钟钟上演全武行,最终他的下场一定是惨不忍睹的。

    所以他出此下策——装病,既可以有借口不和母后亲近,还能在母后面前装装可怜,等他日母后回想起来,思及他今日的凄苦,一定会勒令父皇为他减轻重负的!陈勍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更机智!果然是掌握了天下的男人!

    还别说,赵真看着儿子这个憔悴样子真心疼了,她毕竟是做娘的,年纪大了心思也柔软了许多,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自是母爱泛滥,看着儿子眼下的乌青可心疼了,站起身替他斟了杯热水喝:“陛下伤了风寒,该多喝些热水,发发汗。”

    陈勍双手接过她递来的热水,身子还往旁边挪了挪,体贴道:“朕自己来,瑾儿快坐回去吧,别让朕把病气过给你。”

    儿子病了,赵真怎么能让他在冷塌上坐着,便道:“陛下去床上躺着吧,床铺里已经被汤婆子熏热了,陛下把外袍脱了躺进去发发汗。”

    陈勍闻言心头一热,不禁回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他伤寒很严重,烧的厉害,整个人糊里糊涂的,是母后抱着他在被子闷了一整夜,汗湿了三床被子,转天才好转起来的,后来母后也病了半个月,却不忘了日日关心他的病情。

    果然世间只有母后好!

    陈勍一在她面前心里便委屈的像个孩子,想要母后安慰,想要母后抱抱,但先下却不能,还要装着一国之君的威严模样道:“无妨,朕是男人,没那么娇气,瑾儿去睡吧,朕在塌上就和一夜,虽然朕没让记载彤史的女官过来,但也不好不在你这里过夜便离开,你安心睡吧,朕守着你。”

    这不是胡闹吗?赵真怎么能让病了的儿子在冷塌上睡一夜呢?

    她摇摇头道:“陛下无需担心民女,民女是习武之人,底子硬,在塌上睡一夜也无妨,陛下赶紧去床上躺着,若是病情严重了,让民女如何心安啊?”说罢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扥到床上去,直接按倒在床上,脱了他的鞋袜,扯了被子给他掖好,“陛下躺好不要乱动,发一夜的汗便好了。”

    母后果然是母后,力气大到让人无法反抗,看着母后关怀的模样,陈勍心里暖暖的,整个人一下子就松懈了,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幸福感席卷而来,真好……

    因此,当赵真把手放在他额头上的时候,陈勍都来不及阻止她。

    赵真是真放心不下儿子,还是要探探他的体温才能放心,这么一探便发现儿子的体温并没有什么异常,反而因为吹了夜风过来还没回暖,有些凉。

    她不禁就有些疑惑了,收回了手,发现掌心里有些发红,仿佛染上了胭脂。

    陈勍顿时石化:好尴尬啊,装病被发现了……

    赵真看到目光躲闪的儿子,便明白了过来,这小子装病!不过她倒是能理解儿子装病的行为,这个时候不就只有装病才能让彼此间显得不疏远,也可以不用亲近吗?简直是绝妙的主意,值得夸奖,果然是她儿子,聪明!

    于是赵真装作没发现的样子道:“想来是陛下吹了夜风过来的,额头凉的厉害,赶紧暖一暖,免得病又加重了。”说罢又给他使劲掖了掖被子,演的可逼真了,因为知道他是装病,她更是没顾虑的凑过去,掖被角掖的特别严实。

    陈勍闻言略略一愣,耿直如母后,居然没有怀疑他!但母后把被子掖的密不透风,方才的暖和便成了热烘烘,像火炉一般烤着他,没病的陈勍都开始出汗了,一会儿若是脸上也出了汗,胭脂被汗水一冲,满脸的红汤水,那画面一定特别好看。

    正当陈勍担忧之际,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王忠的声音有些急切道:“请陛下赎罪,奴才有要事禀报!”

    陈勍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趁机出了被窝,一副兢兢业业的帝王模样,忧虑道:“许是朝中出了事情,朕出去一趟,瑾儿先休息。”说罢逃似的穿鞋跑了。

    儿子的心思赵真心知肚明,跑了就跑了,她又不是真的后宫嫔妃,并不在意,不在她这里过夜反而更自在。

    陈勍走到门边停下,扥了扥袍子才打开门,沉着脸问道:“出了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的!”

    王忠饶了陛下喜事,自是惶恐万分,跪下道:“请陛下赎罪,中宫那边传来消息,皇后娘娘晕了过去,怕是病情严重了,奴才左思右想,还是要过来禀告陛下一声……”

    皇后晕过去了?其实陈勍这个装病的灵感来自于皇后,自那日皇后回去以后便病了,拖拖拉拉已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痊愈,他没去看过她,但太医署那边传来的消息一直不太好,现在居然还严重了?太医署那帮太医都是吃闲饭的吗?

    陈勍迈出房门,恼怒道:“病了去找太医啊!找朕做什么?朕能看病不成?一群没用的东西!”

    王忠跪地不起,张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虽不知道皇后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陈勍心里有些控制不住的不放心,恐怕不去看看,他一夜也无法安稳了。

    最终他叹气道:“算了,朕过去看看她,总不能让人说朕薄情寡义,有了新人便不顾皇后死活了。”说罢要回身进屋和母后说一声。

    这时赵真已经走到他身后了,他们的话她都听到了,通情达理道:“陛下去吧,皇后娘娘凤体重要,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陛下理应以此为重。”

    陈勍闻言略略松了口气,母后怎么这般通情达理呢?以前若是父皇的话,母后该早就和父皇干架了吧?是不是还不算喜欢他?

    因为记挂皇后,陈勍也没多猜母后的心思,道:“瑾儿早些休息吧,明日朕带着序儿来看你。”

    赵真点点头,欠身道:“恭送陛下。”

    陈勍这才迈开步子走出母后的宫殿。

    儿子这一走,赵真大大的松了口气,但也有些怀疑儿媳妇怎么这个时候出了岔子,是凑巧还是意外?也不知道病的到底严不严重。

    多想无益,明日就知道了。

    赵真转身回了屋,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休息,肚子里多了个小娃娃,她要多多休息,睡饱了才行。

    刚有些昏昏欲睡,外面传来敲门声,赵真道了声:“进吧。”外面的人才开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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