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甚么,把孩子还给我?”顾三娘想要把孩子夺回,安太后身旁带的几个嬷嬷一左一右押住她和柳五婆。

    小哥儿被唬住了,张嘴大哭起来,顾三娘眼眶发红,她死死瞪着安太后,恨不能噬其肉饮其血。

    安太后抱着小哥儿,轻轻晃了两下哄着他,可是小哥儿不领情,哭得越发大声。

    安太后拍着小哥儿的后背,她瞟了顾三娘一眼,笑道:“别急,你帮我养了御哥儿这么多年,我也替你照看这小哥儿几日,算是还情!”

    顾三娘恨声说道:“我抚养御哥儿,并非出自我的本意,只因他的亲娘将他抛弃,而我的孩儿,我是至死也不会丢下他的。”

    安太后被戳中痛处,她眸光一沉,双手用力,紧紧箍住小哥儿,小哥儿呼气不畅,不住的喘息咳嗽,看到这副情形的顾三娘心头揪紧,整个后背都绷得笔直。

    院子里小哥儿的哭声不知不觉弱了下来,安太后眼底的阴霾渐渐散去,她把小哥儿交给旁边的嬷嬷,又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粗鄙无知的乡下妇人而已,又能给沈拙和御哥儿带来甚么呢?可我不同,我能助他打下江山,将来他就是要做皇帝,也不是难事。”

    顾三娘望着安太后,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悲哀,安太后冷冷一笑,她转身就往院外走,抱着小哥儿的嬷嬷跟在她的身后,顾三娘连忙追了上去,她嘴里喊道:“你把孩子还给我。”

    只是,她刚追到院门,就被看守的将士拦住了,顾三娘声嘶力竭的大喊:“安氏,你想对我的孩子做甚么。”

    安太后停下脚步,她回头看着发狂的顾三娘,嘴角带着笑意,说道:“对了,我给沈拙传信,命他的兵马后退三十里,否则就杀了你和这个孩子,你猜猜他是怎样抉择的?”

    顾三娘顿了一下,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安太后,安太后志得意满的又笑着说道:“他回绝了我,你看,男人就是这样,在权力面前,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庸品罢了。”

    顾三娘微微有些失神,随后,她又坚定的说道:“阿拙是不会抛下我们母子的。”

    她的话刚刚说完,安太后的笑意就僵在嘴边,她阴测测的看着顾三娘,直过了半晌,方才抽身离去。

    ☆、第135章

    沈拙退兵三十里之事,不出几日,便传到京城,太子大怒,一日三封急报发送至沈拙所在的军中,命令他不可在此时优柔寡断,断送了成就大业的时机,沈拙却完全不为所动。

    这日,沈拙正在查看谷县的山形图,副将走进营帐内,他抬眼看了副将一下,随口问道:“又是急报罢,哪里的?”

    副将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回道:“京城。”

    沈拙点了一下头,示意他放在一旁,又问道:“今日去勘探谷县山形的将士们可曾回来了?”

    副将见他无意翻看京城的急报,于是也不敢追问,只道:“那谷县三面环山,皆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将士们上下一趟十分不易,这会子还不曾回营。”

    沈拙沉默片刻,又问:“给谷县米盐等物备齐了没有?”

    副将不情不愿的说道:“大人,还真给呀?”

    他们分明占据优势,因为受制这个流亡小朝廷,只能予取予求,实在太令人憋屈了。

    沈拙不紧不慢的说道:“照他们说的做。”

    副将就算不甘心,也只得听令,他拱手答道:“是!”

    不一时,副将退下,沈拙掐指算着日子,若是脚程快的话,御哥儿再过四五日就会到了,想到这孩子,他放下手里的笔,默默的望着外面。

    谷县,安太后强行夺走虎哥儿,顾三娘守在院门口不走,要流干,只是总不见虎哥儿被送回,那柳五婆陪着一起落泪,却又无可奈何,她劝道:“大奶奶,你好生保重自己,安氏这个时候,是不敢拿小哥儿怎么样的。”

    顾三娘不肯走,她站在门口,侧耳听了半晌,远处似乎传来孩子的哭声,她打了一个激灵,抓着柳五婆的手,焦急的说道:“五婆,你听,哥儿是不是在哭?”

    柳五婆听了一阵,甚么动静也没听到,她道:“大奶奶,你怕是想多了,哥儿不会有事的,

    你这样守着,身子尽早有一日会挎掉的,到时哥儿回来了,谁来照料他呢。”

    “不是,真的是虎哥儿在哭,我得去找他。”顾三娘丢开柳五婆的手,起身就想要往外闯,不过还没走两步,就被门外的守将拦了下来,其中有个满脸横肉的将士拨开佩刀,恶狠狠的说道:“再敢往前走一步,休怪本将刀下无情。”

    柳五婆看到这寒光闪闪的大刀,唬得脸色一白,她抱着顾三娘,拼命拉着不让她往前走,柳五婆哀求道:“我的好奶奶,咱们别鸡蛋碰石头呀。”

    顾三娘忍不住哭出声来,她搂着柳五婆,哭道:“我不中用,连自己的哥儿都护不住。”

    看她哭得肝肠寸断,柳五婆也哭红了眼,她道:“大奶奶,你别再责怪自己了,老奴看着心里难受呀。”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那些将士们本来有几分同情,只是毕竟职责所在,于是嘴里七吆八喝的赶她们回屋:“还不快回去,若是再哭哭啼啼的,别怪本将对你们不客气了。”

    柳五婆生怕她们白白吃亏,于是又拉又抱的将顾三娘带回屋内。

    且说安太后这边,自从她将小哥儿带到她的屋里,哥儿的哭闹声就不曾停过,偏偏这无知小儿,喝斥威胁都不管用,好不容易安静了片刻,安太后正要小憩片刻,小哥儿又开始哭起来,那安太后有些不耐,喊来照顾小哥儿的嬷嬷:“怎的又哭了,连个孩子都哄不住,留你们何用?”

    照顾小哥儿的嬷嬷见她动怒,惶恐不安的回道:“打搅了太后娘娘歇息,都是奴才们无能。”

    府衙就这么大,不管把孩子抱到哪里去,只要他一哭,就会吵到太后,那嬷嬷又道:“奴才瞧着,这哥儿似乎有些发热之症,不如把他还给顾氏,要不然有个三长两短,反倒成我们的不是了。”

    安太后脸色微沉,她道:“这孩子就算死在哀家的屋里,有谁敢议论哀家半句?”

    “不敢!”那嬷嬷连忙低下头,她说:“奴才也是怕孩子吵到太后娘娘罢了。”

    安太后当日抱来小哥儿,原本就是临时起意,如今孩子哭闹不休,没得惹人心烦,她思索片刻,挥了挥手,说道:“把孩子抱还给顾氏罢。”

    “奴才遵命!”嬷嬷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后院的顾三娘哭得伤心,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小哥儿的哭声,她眼泪含在眼眶里,呆了一下,以为自己迷糊了,这时,柳五婆也听到了,她又惊又喜的说道:“莫不是哥儿回来了?”

    顾三娘想也不想,起身打开屋门,正好看到安太后身边的嬷嬷抱着小哥儿进到院门,她二话不说,朝着小哥儿跑去,一把从嬷嬷怀里抱回小哥儿。

    那嬷嬷板着脸,她道:“太后娘娘宅心仁厚,不忍心你们母子分离,特地吩咐我们把小哥儿送来给你。”

    顾三娘摸了摸小哥儿的手脚,发现小哥儿身上滚烫,她大吃一惊,说道:“我的孩子好端端的怎么病了?”

    这嬷嬷不以为意,她说道:“那我可就不知道,兴许原先就病了,只是你们没留意罢了。”

    顾三娘顾不得去想是谁害得小哥儿得病,她对嬷嬷说道:“嬷嬷,劳烦你替我请个郎中过来罢。”

    嬷嬷听了她的话,冷笑一声,说道:“好大的脸,你可真会说笑话,县城被封一个月,到哪里去给你找郎中,就算有,那也不是给你用的。”

    顾三娘一怔,这嬷嬷烦得再跟她多说,她把小哥儿全须全尾儿的送还,便转身回去复命。

    小哥儿回到顾三娘的怀抱,想来是闻到亲娘的气味,张嘴委屈的哭了几声,只待哭得没力气了,就歪在顾三娘的怀里睡着了。

    小哥儿病了,可是一无郎中二无药,顾三娘守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只能干着急,柳五婆端着一盆冷水进屋,顾三娘眼巴巴的看着她,说道:“五婆,这可如何是好,哥儿烧得越发厉害了。”

    柳五婆也无计可施,刚才有嬷嬷来送饭,她给她们塞了银子,托她们弄些药来,人家收下银子,只回了一句:“眼下药品紧缺,唯一剩下的一点子东西,都是紧着皇上和太后急用,你们们两个阶下囚,有吃有喝还不知足,就别再有多余的奢望了。”

    小哥儿烧得脸色腊黄,原本粉红的嘴唇,这会子变成青色,顾三娘看着小哥儿受罪,心里痛苦至极,先前在水月庵,孩子的身子渐渐养足了,而今再次重病,她这当娘的却甚么也做不了。

    柳五婆给小哥儿擦完身子,又把饭菜端过来,她道:“大奶奶,你多少吃一些罢。”

    顾三娘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小哥儿病得浑身抽搐,光是用冷水擦身子根本不管用,她说:“五婆,还是得找人来看看,要不然拖久了,小哥儿的病情更要加重了。”

    柳五婆也知这个理,可她们被关在这里,连院门都出不去,上哪儿去给小哥儿找郎中呢。

    顾三娘想了一下,她说道:“你照看小哥儿,我出去一下。”

    说罢,她端着饭菜就往外走,那柳五婆心里一慌,她追上前,喊道:“大奶奶,你要干甚么呀。”

    顾三娘走到门口,看守的将士见她又出来了,怒目而视说道:“立刻回去!”

    顾三娘站定身子,她把食盒递给他们,说道:“这里面有些饭菜,你们吃罢。”

    那些将士楞住了,不解她这是何意,随后,只见领头大喝一声:“莫要作妖,再不回屋,就休怪我等不讲人情。”

    谷县城内粮食供应不上,稀缺的东西只供给皇上和安太后,以及诸位位高权重的大臣,这几个大头兵,一日两餐,仅能吃上一个拳头大小的窝头,他们全是七尺来长的壮汉,肚子吃不饱,连站岗都无精打采,第一日换岗时,顾三娘就看出来了。

    顾三娘看着领头的将官,她说道:“我孩儿病了,这些饭菜分给你们,我只想劳烦你们给我找些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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