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累又倦,吃完饭后本来还听着外面的枪声,不知什么时候就都睡过去了,到第二天醒来,发现七倒八歪睡了一地。

    好在几日来已经习惯,倒也没大尴尬,凤徵看着陆续揉眼的众人:“枪声好像止住了。”

    刘景和起身:“不知道现在什么一个状况,咱们出去看看。”

    大家点头,猛然听得一阵砰砰声,“开门!开门!”

    燕徵登时拉住最近一个人的衣角,凤徵垂目。

    “出来!”

    “给老子们开门!”

    “不是我们这边,是隔壁。”刘景和听了听道。

    “我去看看。”

    “喂!”

    “放心,我不开门。”

    凤徵想起之前在天井看到的一架梯子,辨了辨方位,靠墙竖起,爬上去。

    隔壁是一家绸缎庄,凤徵窥视的刹那,大门正被四五个大兵破开,有些爬上窗子就向里面跳去,进了屋不由分说见了好的就往怀里揣,砸东西声、玻璃碎裂声哄哄响起,浑入无人之境。

    “哈哈哈,这是哪个老崽子!”一个大兵怪笑道。

    “老总,饶命,饶命!”

    一个年老的老头缩在柜里头,被他们踹出来,看也没看清,囫囵向地下一跪,抱了两只拳头高拱过头,不住作揖。

    “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一个大兵说话像打雷。

    “报、报告老总,都、都逃命去了!”

    “哦?”

    另一个已经蹿进后院的背了一个大包袱过来,朝雷公嗓挤眉弄眼:“喂,里面有个三十多岁的,去不去?”

    “真的?”雷公嗓眼睛一亮:“不是老太婆?”

    “大概他家媳妇。”

    “不不不,老总,您不能——”

    “去!”雷公嗓一枪托朝他劈头打去,顿时满面皱纹的脸上出现两道血痕,雷公嗓道:“他妈的,我跑进来,就注意这桩事,前面光顾的几家,都跑光了,瞅瞅去!”

    “喂喂,”他同伴瞧他迫不及待的样儿,嚷:“不是厢房,在柴房,躲起来了!”

    一面说其他人一面哄笑。

    雷公嗓毫不在意,大笑着往后走,不多时听到有个女子声音,哇的哭将出来,听得雷公嗓喝:“妈的,嚎什么!”

    女子哭得更惨,接着一声枪响,女人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声音在脑后道:“打死人了?”

    凤徵唬地一跳,刘景和不知何时也跟着一起上来,张着脑袋往院里望。

    凤徵低道:“看来盟军是攻进城来了。”

    “这还用说?”

    凤徵咬牙:“他们无法无天。”

    刘景和睇她一眼:“你想怎么样,别犯傻啊妞。”

    凤徵欲再说什么,紧听着呜咽求饶声起,雷公嗓笑骂:“女人就是贱骨头,不吓吓你,不能舒舒服服伺候老子,别躲!”

    接着是吆喝声、求饶声,听那女人叫:“老总,你饶了我吧!”

    “再躲,再躲我就是一刺刀!”

    这时大门外又呼喇跳进两三个大兵,听得动静,和前院里的人打声招呼,嘿嘿笑着都往后面走。

    “你——你们!!!”

    “兄弟们来得正好,上,她没地方躲了。”

    凤徵攥紧拳头。

    “——哈哈,她躺下了!”

    一只手拉住凤徵:“你要干什么,真犯傻?”

    “他们欺人太甚!”

    “说你傻你真傻,他们那么多人,你就算有点功夫,快得过子弹?”刘景和嗤笑:“别不自量力!”

    “但他们——”

    忽然一个白发小脚女人冲出来,披头散发的骂:“放开我媳妇!你们家就没有女人吗?不怕将来遭报应!”

    “婆婆!”女人在柴房里尖叫。

    “老婆子!”老头跌跌撞撞往里冲:“你出来干甚!”

    “呸!”一个大兵一脚将老婆子踢倒,顺手枪倒过来,刺刀照着撞过来的老妇的胸口插进去。

    鲜血涌了出来。

    “晦气!敢咒老子!”那大兵将刀尖顺手在老妇身上擦了擦,凤徵实在忍不住了,刘景和紧紧箍住她手臂。

    “放开我!”她隐忍地。

    “你——哭了?”

    “没有!”

    刘景和收起之前表情,看着她发红的眼眶:“这种事,你阻止得了一次,阻不了第二次。”

    “阻止得一次是一次。”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傻妞,你毕竟没经历过战争,你不懂。”

    凤徵不答,只试图掰开他手。

    “老子恨他奶奶的手头没有一支枪!”刘景和反而更大力,“要是我属下,我当场毙了他们!”

    “大少还记得当初抢我们的车子么?”

    “呃?”

    凤徵冷笑:“现在我算明白,这习性哪里来的了。”

    “咍,你不能把老子跟他们混为一谈!账不能这么算!”

    “还有,别叫我傻妞。我跟大少不熟。”

    “你不傻谁傻?一路来我就看你最傻!傻妞傻妞傻妞——”

    凤徵撇头,这时那柴房里已经听不大动静,老头跪坐在他家老太身前,变得浑浑噩噩。

    凤徵从梯子上下来,一言不发,从屋里先推出张桌子,又搬来一个大水缸,堵在门后。

    龙徵燕徵看她沉着脸,不知怎么有些噤噤,问刘大少:“这是怎么啦?”

    “你们没听见隔壁动静?防人闯进来呗!”刘景和答,冲凤徵道:“傻妞,你把门挡了,呆会儿我们自己怎么出去?”

    凤徵甩过来一卷麻绳。

    “爬墙?”刘大少稳稳接过:“嗐,我说你这是治标不治本,没什么用。”

    凤徵不理他,拉过燕徵,道:“靖小姐,你得把头发剪了。”

    燕徵道:“我不。”

    凤徵道:“这不是讲究的时候。”边说真从屋子里翻出一把剪刀来,燕徵连连后退:“你说过我不!”

    却见凤徵把剪子伸到自己颈后,卡嚓几下,本就是一头短发,登时被她剪成狗啃似。

    “你——你——”燕徵实在无法理解这种简直是自残的行为。

    凤徵又把剪刀伸向她。

    “不!我死也不会剪头发的!”燕徵尖叫,欲跑,被凤徵反手抓住。

    “哥!你看她,还不快来帮我!”

    龙徵其实是个聪明人,隔壁的一切不用看也明白:“嬢嬢,男装也许会好点。”

    “哥!”燕徵挣扎,又嚷:“师凤徵你真敢动手我饶不了你!!!”

    刘景和掏掏耳朵:“你可以再大声点,把隔壁那些丘八都招过来。”

    燕徵立时歇声。

    凤徵将她拉进屋,关拢门,从这家人的衣柜里翻搅一阵——这家人带走的东西不少,但也不是全部都卷完——她找出一卷床单,比了下,用剪刀一划两半。

    “师凤徵我告诉你我决不——”

    “你知道隔壁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阿?”

    “他们把她按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凤徵低头,绞紧手中的布:“我只能看着,我救不了她,我无能为力。”

    “……”

    房中沉默了一阵。良久,燕徵试探性地:“……诶,师凤徵,你哭啦?”

    凤徵背过身去,飞快的抹了下眼眶,“我没有。”

    “诶,你……也不是你的错呀,你又不是大英雄男子汉,不关你的事。”

    “所以我不希望你也那样。先换装,把这布绕在身上。”

    “我才不要!我不会碰到那种事的!”

    “他们就在隔壁!也许马上他们就到我们这边来了!”

    燕徵愕了下,“不,不,我——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他们碰我一下!”

    “不要那么轻易说出死字。”凤徵惋然,叹息:“我不会让你受辱的。”

    “诶?”

    燕徵彻底呆掉。

    等靖家的公主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彻底变了个人。

    “哟,”刘景和围着她转两圈,吹了声口哨:“我说傻妞换上男装格外清秀,咱们公主这样一扮,也别有一番味道啊!”

    龙徵看看妹妹剪短的头发,猜她是怎么妥协的。

    而燕徵一直狐疑地看着凤徵,刚才凤徵那话实在太奇怪了,要不是她的的确确是个女的,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

    什么我不会让你受辱,太奇怪了有没有!

    她这边嘀咕,那边刘景和对凤徵道:“我和靖少决定出去探一探,你们两个留在家吧。”

    凤徵道:“去找拍电报的?”

    “可不是,顺道看能不能离开这里。”

    “不错,此地不宜久留,我也去。”

    “喂刚才还没教训够呐,你一女的待家里就得了,这是我们男人的事!”刘景和道。

    “对,”龙徵说,“现在外面应该很乱,你们还是在这里安全点。”

    燕徵问:“隔壁那些人没过来了吗?”

    刘景和道:“估计他们看隔壁是开店的,所以才冲进去,我刚才又上去看了下,人已经走了。”

    凤徵道:“老头怎么样了,他家媳妇……”

    “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自身还保不过来呢!”刘景和撇嘴,把麻绳系在树上,抛过那边墙头,“靖少,我先了。”

    龙徵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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