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么做有点怪异,但是对于马歇尔来说,这确实是躺在黑暗里也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我们确实失去了与理想国组织的联络。
    这个区域的公共基站,已经和神父的孤儿院一起消失在了地面上。
    而这个时间,恰好是辛德瑞拉与何云婷抵达必然世界之前。”
    “另外,尽管赫胥黎早一步离开,但是他却因为怀疑自己有失控倾向,所以主动上缴了联络工具。”
    “因此,在组织、乃至整个外界眼中,真正在活动的,只有最早报告之中提到的,‘疑似海神的或然神’。”
    “另外,根据奥伦米拉的权能来看,这些或然神现阶段就算暴露,他们的计划也能获得成功。
    但是,他们暴露之后,也必然会面对整个人类势力的围剿……要么,他们有‘为了某个计划而献上生命’的觉悟,要么,这个计划成功之后,他们就不需要担心自己会被人类送还。”
    “但是,外界不会知道这一点,他们仍旧会按照‘这里有一个疑似海神的或然神’来应对加纳科乔发生的事情。
    在他们的眼中,这个海神是刚刚涌现出来的,按照神话的世界观形式,不知道现代人类的信息技术,不知道卫星的监控,所以做什么蠢事都不奇怪……但实际上,这个或然神团体之中,存活时间最长的个体,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出现了。”
    “然后……如果这个预言权能真的是严丝合缝,那么我们反而可以通过这种手段反推出他们计划发动的最后时间。”
    “因为他们将我们从电梯里转移进斗魔界的手段还不明,所以加纳科乔的太空电梯是不会用了。
    而为了保证自己行动的隐蔽性,他们也无法使用飞船进行空投——并且那还要与占据近地轨道卫星群所有权的大康采恩进行交涉。
    按照达尔文斗犬的行动规律,他们应该还是伪装成普通的游客,从最近的太空电梯或太空港降到地面,然后使用本地的交通来到加纳科乔。”
    “而这个时间,应该是……就在这两天。”
    ………………………………………………“‘而这个时间,应该是……就在这两天。
    ’嗯,结合前后文,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我读出这句话的时候,马歇尔·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睿智的老人点了点头,然后反倒了下一页:“然后根据我现在的话,前后文顺序就可以进一步的确认了。”
    为了避免发生类似于“从前有座山”式“无限套娃”的事件发生,他基本不会读出自己说过的话。
    有时候奥伦米拉也会想要尝试读一读,看看自己念“奥伦米拉开口说道;‘奥伦米拉开口说道:‘奥伦米拉开口说道:……’’’”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但考虑到这种无限循环的事情有可能让自己的权能直接爆炸,他从来就有将这种念头付诸实践。
    “那么,根据马歇尔整理出的情报,以及上下文来看,奥巴塔拉就会在这两天觉醒吧?”
    他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望向街对面的一栋房子。
    此时此刻,他就在猴子奥巴塔拉所在小屋的街对面。
    他现在呆着的房子原本是屋主的主卧,一家五口人正挤在一起,握着彼此的手,拍打、轻抚彼此的背,希望通过这样原始的灵长类社交仪式,来平复心中的恐惧。
    但所有人都仿佛没有看到奥伦米拉一样。
    这个老人出现在这个卧室,对他们来说仿佛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就好像卧室里一定会有衣橱和毛巾毯一样。
    老人叹了口气,继续翻阅下一页。
    他文件夹中,尽是被拼贴在一起的碎纸条。
    这些碎纸条,有些有一段话,有些只有半句。
    这些都是好不容易才拼好的。
    奥伦米拉再次举起望远镜。
    尽管对面的那户人家已经很小心的用木条封住了窗户,但是在这个窗户,正好有一个角度,可以透过木条之间的缝隙,看到奥巴塔拉现在的样子。
    奥伦米拉是根据“预言”找到这个位置的。
    在察觉奥巴塔拉对自身有一定抗拒之后,奥伦米拉就选择退走,然后道大街上,随便找了一个看得顺眼的房子,然后进来找到主卧,拿起男主人放在书架上的望远镜,就这样看见了奥巴塔拉。
    对,奥伦米拉实际上并不是很准确的知道到底哪一个房子是“主卧窗户可以监控奥巴塔拉”的。
    但是他挑个顺眼的,就一定可以挑中。
    这句话写在这里,就是奥伦米拉权能的凭证。
    “这句话写在这里,就是奥伦米拉权能的凭证。”
    这句话就在奥伦米拉手上。
    他很早就找到了写着这句话的纸条。
    这张纸条让他有了对抗奥尔格·刘的想法,也让他很多年前就明白了自己权能的真正用法。
    所以……“那只猴子,确实快要觉醒了……确实快要觉醒了……”奥伦米拉看着左边胳膊搂着一只野鸡,用右手与宠物猫对打的奥巴塔拉,低声说道。
    他知道奥巴塔拉的权能一定会降到一个恒河猴身上,所以他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就指定使用恒河猴来进行“奥巴塔拉计划”。
    他也知道奥巴塔拉计划一定会出现意外——由于奥尔格·刘留在加纳科乔的只是他的早期研究成果,所以这个过程并不稳定【实际上就算是晚期也不稳定,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被废弃的proto编号实验体了】。
    他们训练了很多恒河猴,让这些猴子觉得“奥巴塔拉”这个音节是呼唤自己。
    这个过程很重要,动物不一定具有“自我认知”,因此魔法上干脆就混同了这一点,只要具有这个“认知”,甚至只要“人类认为它可以对这个名字进行回应”,那么这个动物就达到了“容纳神名”的最低需求。
    但是,意外发生了,权能进入了一个名为“奥巴塔拉”的恒河猴里,但是这个猴子却没有获得“不依靠生物脑的思考能力”——它依旧只有猴子的智力。
    或然神的神性,没有伴生出“知性”。
    当然,正常的流程下,这个“或然神的神性”是无法长期保存的。
    他们会重新滑落进“不可能”之中。
    “或然神涌现”这个现象的频率,其实远远高于一般人的想象。
    不只是或然神,其实绝大多数“或然存在的现象”,都在不停的涌现,只不过大多数时候,这些东西都得不到“支撑”,所以无法存留在必然世界上。
    它们涌现与消亡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不会对必然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绝大多数涌现的或然神,都没有得到被固定的机会。
    魔法学界有相关的假说,但极少有人认为确实是这样,因为这个想象几乎没法记录,统计也不具备现实的意义。
    但是,奥伦米拉不一样的。
    他可以通过文字,看透“设定”。
    因为这里写了,所以他知道,用生物体固定或然神神性,其实是一种“权宜之计”,相当于让或然神的神性在“跌落”之前,可以假定一个生物为“召唤者”与“支撑物”。
    在这拖出来的一点时间里,如果或然神的神性可以接触到人类共同想象之中的原型、集体无意识之海中的礁石,那么它就可以成功固定。
    一个碰运气的事情。
    但是,猴子奥巴塔拉却没有因为“神性”而诞生出“意识”——大概是因为仪式不完全的关系?
    反正魔法也不是那么有逻辑的东西。
    按照往常的记录,造物神奥巴塔拉的神性很快就会从猴子奥巴塔拉身上落下去。
    但是,在这个现象发生之前,那只猴子就通过其他的途径获得了“知性”与“自我”。
    这原本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类开发出的大脑增强芯片尚且还无法绕过图灵与哥德尔的限制,也没法让猴子获得智慧。
    而或然神残存的神性,则会极大的增加“赋予智慧”之类涌现系魔法的施法难度——人类几乎找不到水平足够的法师,可以对持有或然神神性但没有智慧的猴子施加这个魔法。
    但是,猴子就意外的获得了神性,于是,造物者的权柄就这样意外延长了“存续”的时间,然后又巧合一般的得到了“原型”的支撑。
    这或许是宇宙已经疯了的有一有力例证——当然也有可能是作者懒了。
    等到那些巴巴拉沃们【指约鲁巴神话的祭司】发现奥巴塔拉的神性已经固定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奥伦米拉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
    “现在,正是‘主角’还在自我否定的时候。
    而在往后,到了这一部的结尾,他会变得更加强大。
    他那些怪物朋友也会过来……奥巴塔拉,你要快一点啊……”但奥巴塔拉却没有“快一点”的想法。
    他只是觉得越来越难受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确实出了一点问题,但是具体有什么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他的身体,明明是用同一种物质构成的,不该有任何问题,但是……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这种莫名其妙的痛苦原本在靠近人类、呼吸人类身上的臭味之后就能够消减一些。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症状在变得越来越严重。
    他的寄生虫病正在不断的加重。
    但猴子却无从得知这一点。
    按照原本的预定,这个时候,菲就应该“像个地球人那样”,用纳米机群模拟的“肉眼”观察到了猴子的痛苦,然后用纳米机群模拟的“抗寄生虫药物”去除掉纳米机群模拟的“寄生虫”。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症状无限加深。
    猴子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的,仿佛自己的脑壳是金属做的,然后什么人在上面狠狠敲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偶尔甚至感觉,“自己”已经不在这具充满了痛苦的肉体之内了。
    偏偏他的“自我”还试图抵抗自己的本能。
    猴子觉得,或许这样才算有个“智慧生物”的样子。
    而现在他却是或然神。
    当猴子不想接近人类的时候,人类就真的不会接近他了。
    小女孩穆瑟乌和新朋友一起玩了起来。
    猴子被放到了一边,和猫在一起。
    猴子抱着自己的鸡,就这样带着。
    他倒是很想起来活动活动,但是疾病抽走了他的体能。
    这种感觉真的很诡异。
    猴子知道,自己明明有掀起天灾的力量,可偏偏“感觉”告诉他,自己虚弱得不能走路。
    这感觉很怪异。
    猫则对这个侵入自己领地、只比自己大那么一些的生物充满了敌意。
    食肉目猫型亚目的动物都是天生的猎手,猫还残留着一点祖先的威严,对这个比自己大一点的灵长类充满了敌意。
    它就这样一拳拳的试探那个灵长类。
    奥巴塔拉觉得有点烦了。
    他希望这猫可以走开,但是猫不是智慧生物,无法理解人类文化,所以也领受不到或然神的神意。
    奥巴塔拉很烦。
    他觉得自己真的随手一拳就可以打死这只小猫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小猫又容易让他想起“幼崽”——大眼睛总是很容易让灵长类联想到幼崽的,而猫科动物作为视觉出众的顶级掠食者,眼睛普遍很大。
    所以,他只是一下下的拍掉猫的爪子。
    某种焦躁正在猴子的心中滋生……滋生……就好像蜡烛大小的一豆灯火,在巨大的木头上燃烧。
    因为热胀冷缩的原理,木头靠近火焰的部分不断炸裂,更多的空气涌入……噼啪……噼啪……猴子觉得自己就像那一块木头一样,快要炸了。
    “咪咪咪……咪咪咪……”这个时候,那只猫的主人开始呼唤那只猫。
    没有了猫转移注意力之后,病痛的折磨一下子涌了上来。
    奥巴塔拉发出了一声咆哮。
    ——奥巴塔拉把金链挂到天之一角,开始向下爬。
    他爬到了链子的底端,此时距离水面还有很远的距离。
    ——这个时候太阳还没有诞生,黑暗与风折磨着奥巴塔拉。
    神话,在此进行最后的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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