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惟珎原本打算着见到叶孤城之后,看他的态度,或先声夺人,或示之以弱,总要把局面打开,结果都被宫九破坏了!云惟珎有一瞬间怀疑宫九不是恶趣味发作,而是故意得呢!

    云惟珎打破沉默道:“城主府风光旖旎,赏心悦目。”

    “议事之所,拙朴沉闷,让云大人见笑了。”叶孤城寸土不让道。

    “海棠花美不胜收,不知可有荣幸一观。”云惟珎笑道。

    “府中有梧桐木,可请云大人移步。”叶孤城站起来,做请的手势。

    云惟珎也不争这口舌之利,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跟在叶孤城后面走了出去。南方树木似乎比比方生长得要茂盛一些,粗壮一些。云惟珎在北方看到的白杨,是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在南方看见的白杨,是枝斜横逸,郁郁葱葱,简直让人怀疑不是同一个树种。此时的梧桐,正是如此。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云惟珎仰望这些梧桐树,赞叹道,他有一瞬间想到了安眠于梧桐树下的碧溪,但看到身着白衣的叶孤城,思绪就瞬间回炉。

    “本就是佳木。”叶孤城点头道。

    “呵……”云惟珎轻笑,道:“我在京城的府邸,载满了四季花卉,不管是栋梁还是佳木,来我府上拜谒总是赞不绝口。”

    云惟珎和叶孤城通过花卉和乔木,比喻自己,也比喻当今形势,云惟珎就是成天在花骨朵里打滚,他依旧是权倾天下的昭谒亲王;叶孤城就算把入目之处都载满乔木,也只是困守一地,前朝余孽罢了。

    叶孤城的脸色有些不好,但并没有说什么,两人继续往前走。云惟珎摆摆手,示意郭萍自己相和叶孤城单独走一段,郭萍会意,把宫九拦住了。

    “怎么?想打一架吗?”宫九妖娆得舔了一下嘴角,兴趣盎然。

    郭萍一句废话没有,摆开架势,一拳正到宫九面门。

    云惟珎和叶孤城走在前面,不管那两人来回过招。云惟珎在地上拾取一枚落叶把玩,看了一眼脊背笔挺严肃威严的叶孤城,幽幽开口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你三月后和西门吹雪的决战。”

    叶孤城微微有些错愕,他还以为是朝廷中事呢。“云大人和西门庄主果然交情斐然。”叶孤城说到西门吹雪也是眼睛发亮,全是对剑道的渴望,和对手的狂热。

    云惟珎这才见到了叶孤城作为一个决定剑客该有的风采,他也不希望西门吹雪心中的对手,只是一个汲汲名利的政客,心情也好了些,云惟珎道:“西门不久前才突破宗师,境界不稳,叶城主却是成名多年,我有些担心他呢。”

    云惟珎毫不在意的自曝其短,叶孤城却严肃的摇头道:“境界并无早晚之分,西门庄主是当世俊杰。”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神交已久,虽未见面,但对方的事迹、心性、剑法都很了解,叶孤城更知道西门吹雪比他纯粹。

    “云大人此来是为了考证我的实力吗?”叶孤城也学会了开玩笑。到了他和西门吹雪的层次,一点儿战前的消息打探,并没有什么作用。

    “是的。”云惟珎却承认了,道:“不过我不是来削弱你的实力,而是保证你的实力,西门渴望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是吗?叶某不知有什么地方需要劳烦云大人。”叶孤城微微挑眉。

    “比如……比如不牵扯进南王谋逆之中……”

    第七十一章

    云惟珎本以为抛出这样一个大雷来,叶孤城就是喜怒再不形于色,至少也得变脸吧,没想到叶孤城还是那副面瘫脸,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叶城主大肚能容,倒是云某失态了。”云惟珎好奇道:“你不奇怪吗?”

    “预料之中,起先还有侥幸之心,如今不过情理之中。”叶孤城微微颔首。

    “哦?何以见得?”

    “南王世子毁容。”叶孤城淡淡道。

    “城主早知南王府覆灭在即,又何必淌这浑水,您是高高在上的剑仙,又有白云城做后盾,何必呢?”云惟珎叹息。

    “正是为了做一名合格的剑客。”叶孤城望着梧桐树出神。

    叶孤城从懂事起,生活中就只有两件事,复国和练剑。若是他在练剑上花的功夫太多了,还会被母亲鞭打,叶孤城永远也忘不了在阴暗的小祠堂里,那荆棘入肉的声音。

    “你是王子皇孙,该用的是天子之剑!不要把功夫都花在那些凡贴上,要会用人!”这是叶孤城的母亲对他说的最多的话,伴随着抽过来的荆棘藤条,年幼的叶孤城想不记住都难。叶孤城常想,若不是叶氏退居南海飞仙岛,城主也需要武力震慑宵小,他肯定没有机会学剑的。

    风吹过,梧桐叶子莎莎作响,叶孤城回过神来,抚摸着自己的剑柄,默然无语。

    要遵守母亲遗愿复国,又不愿放下手中的剑,叶孤城徘徊两难,最终只能选一条这样的必死之路。全自己的剑道,也全身上的血脉。

    “叶城主仙人之姿,想必令尊也是一代英豪,惜无缘得见,憾事,憾事!”云惟珎打破沉默道。

    “家父……家父却是英武非常,南海群剑之首。”就是毁在了儿女情长上。叶孤城没有说后面一句。一个父亲先把自己的剑道传给儿子,却因为疼爱妻子,默认了妻子教导的复国疯狂之念。叶孤城脑海中浮现的是父亲担忧的眼眸,看着他后背的伤痕,父亲自然是担忧的,这这份担忧没有对妻子的爱慕那么重,所以他选择了默认。

    云惟珎不知道叶孤城还有这样的生死背景,但听他的语气,也是不想多说这个话题的。云惟珎忍不住想,是不是每一个想要成才的男人,都要有一个悲惨的身世。自己记不用说了,襁褓丧母,垂髫丧父,挣扎十年才侥幸保全性命;西门吹雪也是大不幸,母亲难产而亡,活到二十岁父亲才现身;郭萍也一样,有一个一心充当大侠的父亲,顾不到家中妻儿……

    “叶城主何必如此悲观,亡羊补牢,尤未晚矣。”云惟珎劝道。

    “战帖已发,南王府已经开始行动,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叶孤城叹息。

    “那可否请叶城主告知,南王府的具体计划,曾经听说南王世子与陛下面容相似,他们异想天开的想了个李代桃僵的主意,如今南王世子已经毁容,他们又想出了什么令人错愕的办法?”云惟珎表示永远也不要以正常人的智商去揣测一个蠢货,因为他会把你拉到和他同一智商水平,然后用他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刚刚听到李代桃僵这个主意的时候,云惟珎简直怀疑南王的脑子坏掉了,当初能从先帝年间诸王乱斗中全身而退的智商呢?难不成先代王爷们就是因为他太蠢了,所以才没动他的吗?

    “南王世子虽毁容了,南王却不止这么一个儿子。南王以面容不雅为由,请封他的嫡次子为世子,已经得到批复了。”叶孤城淡淡道,他们还是用的同一个主意,原先那个南王世子毁容,居然没给他们带来丝毫警惕。

    云惟珎简直累觉不爱,把这样的人当成对手,云惟珎简直同情远在京城的陛下,他们当时是怎么想到用毁容这么隐晦的主意来暗示南王安分呢?以南王的智商,根本看不背后的深意啊!

    云惟珎无力吐槽。

    “如今事情我也知道了,叶城主打算怎么办?”云惟珎的身份摆在那里,南王的计谋肯定没有施展的机会了。

    叶孤城展颜一笑,微微勾起嘴角,冷肃的面容突然柔和起来了,如同天上的白云慢慢舒展开来,又像温暖的阳光明亮的照着大地。

    云惟珎别叶孤城这一笑愣住了,为什么古往今来总有那么多人热衷高冷之花,只为了他从冰山上走下的那一刻啊。

    “能者多劳,此事就拜托云大人了。”叶孤城语气轻快道。

    “所以我是被抓壮丁了吗?”云惟珎无奈道。

    “云大人微服私访,我等全力配合,本就是云大人的事啊。”叶孤城揶揄道。叶孤城看郭萍走过来,向他点头示意后,运着轻功飞走了,白色的衣摆在风中飘荡,果然不负天外飞仙之名。

    “这是怎么了?”云惟珎和郭萍异口同声道。

    “你先说怎么回事?”云惟珎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给郭萍擦拭嘴角,郭萍现在左边的额头上有擦伤,嘴角也破了,和宫九打得有这儿激烈吗?人头打成狗脑子,说好的打人不打脸呢。

    “没事儿。”郭萍结果手帕,自己擦了擦,龇牙咧嘴道:“宫九也没讨好!”

    “不是说切磋吗?宫九又犯毛病了。”云惟珎皱眉道。

    “没有。宫九倒是进步神速,上次见他还有胜算,如今意思五五之数,也不知这几年得了什么奇遇。”郭萍抽了抽法发疼的嘴角。

    “宫九本就是天才,只要能改改一身的毛病。”

    “癖好,癖好,既已成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郭萍诅咒打他脸的宫九一辈子好不了才好呢!“叶孤城刚才怎么了,他是笑了吗?”

    郭萍走过来的时候,恰巧看到了叶孤城的侧面,十分好奇。

    “我呀,千里迢迢的跑来给西门吹雪探路,没想到让叶孤城给抓了壮丁,也不知谁是黄雀,是谁渔翁。”云惟珎摇头失笑,别是叶孤城早就打主意把这事儿推到他身上来吧?

    “所以都是西门吹雪的错,子债父偿,找玉罗刹坑回来就是了。”郭萍的逻辑正合心意呢!

    云惟珎哈哈大笑,道:“当然,找玉罗刹坑回来!”

    云惟珎伸了个懒腰,闲闲道:“我十年没来过海边了,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就别想这些烦心事儿了,阳光正好,陪我走走~”

    “求之不得。”郭萍两步走上去和云惟珎并肩而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得往城主府外走去。

    时间还早,郭萍找城主府管家借了艏小船和海钓的工具,兴致勃勃得和云惟珎一起出海垂钓了。

    小船在海水上起伏,云惟珎不太敢盯着水面,总觉得自己要晕船,忙喊道:“郭萍,别离岸太远了!穿这么小,别翻了吧。”这么宽阔无边的大海上,小船简直就是沧海一粟,云惟珎提心吊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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