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任性!若是往常,时谨是要训斥她的,但今日不知为何,他却只是看着她笑,似乎觉得不管她如何任性妄为,都是好看的。

    他继续往前走了一步,俯到她耳边低声道:“别恼啦,不就是檀心么?我母妃给我在淮南留了些产业,从前侍奉过我母妃的一些老人也都供奉在彼处,我将檀心送过去,让她打理母妃的产业好了。”

    真奇怪,这件事其实很好处理,他从前为何要为此与她争执?争执?他们有过争执吗?

    时谨心中淡淡的疑惑一扫而过,不及深思就见薛池抬眼看他,目光里满是不信任。

    时谨笑意似止不住,不容她反抗,抬手就圈住她,顿时便觉得全身都发出舒适的喟叹,半合了眼睑:“我要让钦天监重新挑个更近的日子,你早些嫁给我吧。嫁妆没准备好也没关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嫁过来再添置,好不好?”

    半晌没有得到薛池的回应,他疑惑的一看,发觉自己怀中居然圈了个空,薛池站在一丈开外,离他又远了些。

    时谨蹙起眉,向前两步。然而薛池仍然和他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他逐渐的加快了脚步靠近,到后面居然奔跑了起来。

    他唤了起来:“池儿!过来!”

    薛池眼里闪着顽劣的光芒,似乎就要看他着急。她身后不知何时不再是旷野,出现了一块巨大岩,巨岩后是……!

    时谨大喝:“快站住!后面有悬崖!”

    薛池置若罔闻,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一步一步的退向悬崖。

    时谨不敢再动,他停住脚步,向她伸出手:

    “不要拿这个顽笑,我真恼了。”

    “我会将你这个小守财奴的银票都没收!”

    “你的手机,还想不想要了?”

    “好了,你不是想吃太白鱼头么?明日我就带你下江南,去太白楼吃最正宗的。”

    薛池只是轻轻的摇头。

    时谨心中涌起一股焦急,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她不是顽笑,不拉住她的后果……

    “池儿……”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央求之意。

    薛池又向后移了半步。

    “池儿……”时谨摇摇头:“我心悦你。”

    她半只脚掌都悬空了。

    时谨急得向前一倾身,伸出手去,她脚一动,砂石发出碎响声往崖下滚去。

    时谨顿时不敢动,他紧紧的抿了抿唇,终于开口道:“池儿!我不是非要她们不可!”

    话一说出口,他心上一松,这些日子,其实他谁都不想碰。原来如此,她们是无关紧要的。

    “从此后,我只要你了,好不好?”

    薛池似乎终于动容,露出了个笑容,要向他抬起手来。下一刻面上却露出惊色,光影一动,她促不及防的直落下崖去。

    时谨向前一扑,半个身子都悬在崖边,指尖只触到她飘起来的一点袖角。

    时谨惊叫了一声:“池儿——!!”

    他一下从榻上坐起,紧紧的握着拳,粗重的喘息,好半晌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窗外的柳条再一次如烟如雾的拂来。

    时谨的面色逐渐的变得怔忡。那年,也是这样的夏日,他在窗内随意的一看,当时只道是寻常。

    到如今,她已不在。而他一惯傲然的眉间也染上了阴郁。

    他低头看了看枕边用帕子包着的一个物件,伸出手去打了开来,是她的手机。

    手机上的按键被磨花的程度较从前更甚。然而他对待此物完全不知如何养护,只能动作放得更轻。

    他依着从前见过她动作,逐渐琢磨出来如何打开,进而看到两人的那张逼真的画像。此时他指头按在开机键上,颇有点犹豫不决。她说过,那小方格完全耗完后此物便再也无法使用……如今,只余下一格了。

    他又将它包了回去,起身到另一侧的案后,铺上张澄心纸,就用包着的手机做镇纸压住。也不唤人,自己挽了袖子磨墨。

    他在这水榭中消磨了半个下午,纸上渐渐出现了一对人像,束冠男子神情平淡,娇俏女子偎着他,一边高高的举着手,露齿而笑,两人眼神望着同一个方向,就像在望着画外的人。

    时谨搁了笔。默然半晌微微叹口气,始终还是不如她手机上的画像那般有如真人立于眼前。

    正在想着,水榭三米外有人遥禀:“殿下,元国密报。”

    时谨有点漫不经心:“报给胡德去处理好了。”

    元国十年内不敢开战,他也就不想事无巨细的关注了。

    从前他也并不直接过问他国情形,只是当时薛池到了元国,他才让人将元国情形直接呈到他面前罢了。

    想到薛池,他又是微微出神,来人领命而去。

    命运就像一股潺潺流动的溪水,在前行的途中,有块石子当中阻了路,它乎就要分流,从石子两侧绕行过去。

    这样的天气,画上笔墨很快干透了,时谨端详一阵,觉得这是他画得最像的一幅,决定将它亲手装裱起来,他对着立在岸边的侍人吩咐了一声,让取了花绫、轴杆、浆糊等工具过来,看了看天色,估摸着今日做不完了,只得先做一部份,明日再来继续。

    只是天色还未暗,他尚在裱画心,内卫处的胡德就匆匆的跑来了。

    时谨远远的看着他沿着岸边边跑边抹汗,便停了手,招了招手,岸边人马上送了盆水来给他净手,时谨将手在巾子上擦干,这才召了胡德进来。

    内卫处这个名字不大显,但其实是负责他国谍情处理的专署。

    胡德这般急匆匆的跑来,难道元国有什么大事?

    胡德恭敬的揖首:“殿下,是有些不对。我国密探花费数月,调任元帝御书房当差,终于暗中借机盗出了手书,但……此手书却被鉴定为伪。”

    时谨转头看向他,等他继续分说。

    “殿下,该密探觉得这并非元帝故布疑阵,丢失伪手书后元帝震怒问责,御书房总管太监已经被腰斩,无数人被牵连,我方密探也同时入狱。他在狱中留心细察,同狱涉事之人无一人表现异常……他说当时他取手书时便觉得匣外封印处略有不对。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连原本的以假替真都无法实施,只能匆忙中揣走了手书。如今想来,疑心被人捷足先登,先一步调换了真伪手书。”说到这里,他便不再言语。

    但言下的意思很明白:是不是曹太后暗中先得了手?不应该呀,元国宫廷严防死守,尤其御书房更是重中之重,他们的这名密探是从祖辈起就潜伏在了元国,三代下来才成功的转换了身份,终于今日有机会能调任元帝御书房。曹太后手下能有这样的人手吗?

    时谨垂了眼睑,微微沉吟,此事确有古怪。曹太后做不到,那又是谁呢?

    胡德迟疑片刻,想着已经来了,索性顺便禀报:“还有一事,元国的萧虎嗣将军已经消失年余之久,先前说是去夷地查看自己的产业,如今元帝也着人宣召他,夷地回禀未见其至,如今竟无人知其真实去处。”

    时谨眼一抬,目露凌厉之色,紧盯着他:“绘了他的画像,召四处城门守卫询问,看他是否曾出入平城!”

    咕嘟一声,命运的溪流似乎将石子掀动,它骨碌碌的滚至一旁,溪流无需再绕道,沿着原本的轨迹继续前行。

    ☆、98|5.31|更新

    薛池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个熊头装饰,看了好一阵双眼才聚焦起来。

    屋子的墙面是泥黄色的,而且粗糙不平。这是为着保暖,在泥中和了一种草梗,反复的在墙上糊了数层。

    在食国,一切以保暖为先,漂不漂亮都在其次了。

    薛池醒了醒神,裹着被子坐起身来,简直不愿意离开了炕,磨蹭了好半晌才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够了叠在炕头的衣物穿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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