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聪与世父一别,到现在已经一年有余,秦聪不知世父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他也能猜想得到,最为一个俘虏,且被戎人又关了一年的人,虽不会遭到辣椒水的浇灌,可在苦寒之地放羊牧马的活,世父肯定干了不少。

    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在北边吃了一年的苦,遭了一年的罪,即使回来,说不定就会变成皮包骨头,就是喂狼,估计狼都会嫌肉少。

    这天深夜,秦聪查哨回来躺在床榻上之后,却失眠了。

    心想在后世,很多人都感觉穿越好,升官发财,穿越可以搂抱美女,穿越还可以当将军。

    尤其还可以“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现在自己倒是穿越了,可却越混越抽抽,就差没有去当小兵了。

    此时的秦聪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了世父身上,只要世父一回来,那么他的前途就会有所改观,至少也会走向战场,领兵与戎人打仗,不会再给赢开看家护院了。

    可是理想跟现实总相差得太远。

    十天后,世父倒是回来了,但回来的世父似乎已磨去此前的棱角,豪气、冲动、重感情仿佛已成过眼云烟,随风飘走了。

    想想也是,身为西秦的擎天之柱,竟然在戎人手里当了一年的俘虏,这件事放在谁的身上也会有心灵上和精神上的打击。

    秦聪在秦宫门口遇见世父时,首先他感到世父有着一种病态般的苍老,头发也变成了灰白色,之前饱满的脸上,不但发黑,也出现了皱纹,与亲自带兵护送他回来白盛相比,简直就像一个来自天堂,一个来自地狱。

    不仅如此,秦聪还发现世父看他的目光很冷淡,形如陌路之人。

    但秦聪并没因为世父目光冷淡而少了热情,当他在秦宫门口认出世父之后,便躬身说道:“属下拜见将军,将军辛苦了!”

    世父也认出了秦聪,但只朝秦聪点点头道:“秦将军不必多礼,起来吧!”

    随后,世父再没多言,便随着白盛进了秦宫。

    看着世父和白盛的背影,秦聪明白世父对他如此冷淡,定与白盛对世父说了他什么有关,否则世父不会是这个样子。

    至少兄弟相见,即使不相互拥抱一番,也会多聊上几句。

    明白了其中原因,秦聪觉得白盛当真该杀,自己当初怎么就没长眼睛呢,提携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可事已至此,他现在已无法左右白盛,也只好在心中干生闷气。

    秦宫殿内,赢开一见世父和白盛进来,连忙迎了上来,拉住世父的手说道:“兄长在这一年来受苦了,都怪我无能,不能及时将你救回,还望兄长不要责怪。”

    世父淡然一笑:“主公说的哪里话,世父遭俘,乃属世父无能,且折损了不少兵将,还望主公宽谅!”

    “哈哈哈,兄长说话见外了,我这位置本来就是你的,我如何不凉乎!来人,置酒宴为我兄长压惊!”赢开大声吩咐道。

    “主公不必,我那败军之将,何须这样,倒是这位白将军,还望主公给予奖赏,要不是他迎我回来,又一路亲自护送,恐怕为兄已饿死在路上了!”

    赢开哈哈笑道:“好,就依兄长之言,日后可与兄长各统一军,为我西秦开疆拓土,扫灭戎人。”

    因秦聪在宫外没有进来,没有听见赢开这句话。倘若秦聪进来了,也听见了赢开之言,肯定会被气晕过去。

    所以有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听见,也别看见,这样心中就不烦。正所谓“眼不见为净”,免得憋气又窝火。

    酒宴摆下之后,殿内便开始热闹起来。

    刚才坐在两侧的臣子,不管是文的还是武的,在这种热闹中都过来给世父敬酒。

    国相居安这时站起身,走到世父面前,笑着说道:“来,世父将军,老夫敬你一觞酒。”

    世父双手捧起酒觞,同居安一起把酒喝了。

    居安用袍袖抹了一下嘴巴,笑着说道:“不知世父将军回来,日后有何打算乎?”

    “戎人与我西秦乃是世仇,此又加新恨,自然以扫灭戎人为要。别看我世父为囚过,然等我将养些时日,自会恢复元气。”

    “好,只要气概不失就好,居安也自会以老朽之身献计献策。”

    但居安说完此话,突然把话锋一转,有道:“想当初我就断定戎人不敢加害将军,故建议与戎人磋商,让其把将军放回。然那信得过的那位秦聪将军,竟然主张以武力去救,这岂不要把将军往戎人的刀下推吗!”

    “此事在回来的路上,白盛将军已对我说了,故此刚才在宫门遇见秦聪之时,我并没有理会于他。”

    “不理会最好,像此等之人,也就配当个守门的,这也算是惜才了!”

    居安在说这话时,脸上溢出一丝诡异的笑。

    通过居安诡异的笑可以说明,他贵为国相,虽对赢开忠心,但却不能说明他是个爱才惜才之人。

    人的善恶,其实往往跟个人喜好有关系。就好比你再有才,再人品好,再讲操守,结果不喜欢你的人,照样会祖宗十八代地骂你。

    倘若你能够“会来事”,不去当杠头,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你无才无德无本事,也会被当成大才受到重视。

    而这种情况,就叫规则,你要不懂,那你的结局只有一个,被雪藏起来,让你不可施展。

    秦聪现在所遇到的情况,几乎就是被雪藏了。

    可以说,从世父回到秦地开始,他几乎就处于雪藏状态。

    因此接下来,不管西秦是与周朝加强联系,还是占据汧邑之地大力发展生产,加强武备,总之都与他秦聪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西秦的军事和经济发展,没有引起戎人各部落的注意,却引起了身为周朝司徒郑植公的注意。

    这天,郑植公朝太史伯说道:“今后齐与秦谁会兴盛乎?”

    太史伯回答的很干脆,说道:“齐与秦皆将兴也,只是大王如今贪恋女色,不关国之兴亡,恐怕灾难快来了!”

    郑植公担心地说道:“太史不可妄言,倘若被大王得知,你我之命休矣,今后还是不要妄谈国事的好!”

    太史伯道:“我身为史官,你主教化之事,当劝戒大王才是,不能再让大王这么闹下去了,否则定会出乱子的啊!”

    郑植公摇头道:“连申侯都无法劝阻大王,你我又能如之奈何?”

    太史伯道:“那就眼看大王这样下去吗?唉!也真是没有办法也!”

    郑植公与太史伯之所以这样议论,并非胡说八道,事实上的确如此。此时身为周王的姬宫湦不但已被假褒姒杨花迷惑住了,还不问政事,竟然把朝中大权交到了虢石父手里。

    本来虢石父并非奸佞之人,可是大权在手,难免遭人妒忌。尤其那些自认为是君子的臣子们,眼见虢石父越爬越高,他们却得不到提拔,便处处跟虢石父较劲。甚至还说:“大王如此信任你,凭什么啊,还不着你虢石父会察言观色,溜须拍马吗!你要不这样,就凭你那两下子根本不会有今天。”

    坏人是怎么练出来的?往往都是被对手打压出来的。

    虢石父眼见自己没有大权时,处处是朋友,可从他获得周王的姬宫湦的重用后,他的周围便处处都是刀尖箭尖,恨不得一下子把他捅死射死,际遇几乎跟秦聪在西秦的际遇差不多。

    也许是被打压的次数太多了,郁闷至极的虢石父也想开了,心说这个世界所谓的君子,无非是有的人没有失去自身利益的时候,他们才是所谓的君子。一旦触及了他们的自身利益,君子甚至比小人还小人。

    对,我也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我虢石父就是成了奸佞之人,那也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君子给逼的!不要把我看成是软柿子,你们谁想捏就捏,这回我该好好捏捏你们了!

    人思想的兑变,常常与这个人的际遇有很大关系,关键看你如何抉择,又是如何去想,如何去看的。人之初,性本善,只是后天人不善,才出现了大恶。

    对于虢石父这种性格的兑变,秦聪自然还不知道,他现在所知道的,就是听说周王姬宫湦重用了为人佞巧、善谀好利的虢石父,而虢石父也变成了一盏不省油的灯。

    这个消息是王强告知秦聪的。白盛为了排除异己,此时已让王强和赵爽回到秦聪身边,,秦聪所组建的“西秦三十六骑”也被彻底解散。

    用白盛的话说,凡是秦聪培养的人,他一概不用,以免秦聪这条咸鱼日后翻身。

    现在白盛跟着世父混得的确不赖,不但建造了将军府,身边还变得妻妾成群。甚至还搞到两个犬戎女人做姬妾,过的几乎是神仙的日子。

    看着白盛变化这样大,秦聪并没有羡慕,更没有嫉妒。秦聪心里很清楚,他只不过是一个穿越者,也许先秦的历史就是这个样子,他身为后来人,无法左右,也左右不了。至于自己日后会这样,他感到还是一个未知数。

    但每当王强对他秦聪提到白盛的时候,却都是一肚子气,埋怨秦聪当初提拔人也不长眼睛,狗戴个帽子就是朋友,马戴个帽子也是朋友。王强一磨叽起来便没个完,弄得秦聪感到很烦。

    好在张爽没有磨叽这件事情,有时候只传说秦聪应该向白盛学习,学一学做事之道,该软时软,该硬的时候也不能硬,人情练达方可获重用受提拔。

    听了赵爽的话,秦聪没有感到烦,而是感觉到很气。气白盛,也气自己,当初怎么就没长眼睛,让一个无耻之徒成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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