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篝余烬透碧纱,雨歇春燕含桃花。

    窗台上摆满的紫鸢花,淋了雨,绽放地益发妖冶。泥土的气息混着花香扑面而来,诱人的味道里,竟掺杂着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啪——”玉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染柒缓缓睁开眼,瞧着满地的银耳莲子勾起一抹笑容,目光迎上那个怯懦不安的身影,“二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有被烫着?”

    染双双的手慌乱地在袖子上蹭蹭,懊恼地咬咬唇:“三妹,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的,是我看春儿端着羹,顺手帮她拿来的。”

    “三姐还这么体恤下人,倒是我过于严苛了。”染柒眉眼微动,靠着椅背慢慢坐起身,在染双双的嘴唇咬出血之前,终于决定不再戏弄她。

    整个染家最数这个二姐姐性格怯懦,眼见着就快和锦夙王成亲了,这副小性子怎么当得起偌大王府的主母?若是有个一二,岂不是让府里的莺莺燕燕欺负死。

    染双双尴尬地笑笑,故意隐去心底的慌乱,佯作浇花的样子。整个染府上下,还没有几个人在面对染柒时能不惊不怕。

    染柒出生时,母亲便因难产过世,晴空万里阳光普照的好天气,一时间乌云滚滚,电闪雷鸣,酆都周边三十多个郡县暴雨不歇,以致洪灾侵袭,数万乡民无家可归。轰鸣的雷声仿若神明咆哮怒吼,横空劈过的闪电直直落进他们染家的后院。

    那一声雷,震地地动山摇,年纪尚小的她和姐姐吓得躲进了床底下,直待母亲产下三妹后咽气,那雷雨才慢慢停歇下来。

    当年,国师夜观星象,发现冥星异动,说他们染家生下了一个祸害。可这个祸害的八字又偏偏与皇上的帝王星相合,不仅不能除掉还得保她一生平安,国运才可昌盛绵延。

    于是乎,这个祸害就成了今天的染柒,天下首富云涴染家的当家人。当年父亲也是极为看重染柒的聪慧,平日里都是亲自教导她经商之道,而染柒倒也争气,在父亲撒手离世后短短六个月的时间就将整个染家的产业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甚至凭借着狠辣的铁腕手段不断扩大染家在商界的版图。

    刻意甩开心底的惊惧,染双双轻声说道,“三妹,前几日大姐来了信函,想邀咱们一起去碧水山庄住上几日,可又怕你忙于生意无暇前往,所以让我来问问。”

    前往东昭国?真是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邪魅的眸子微微闪动,一道厉光瞬间掩去。

    “好啊,二姐快出嫁了,等以后嫁到王府,想是没有什么机会四处走动了。借着这次机会四处转一转,也好让大姐教导你如何做一个当家主母。母亲过世的早,大姐又远嫁到东昭国,即使身边有几个像样的教养嬷嬷,有些东西还是提点不到的。”

    染柒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黑影冲进了书房。

    染柒转眼望去,看到是二管家端木霆。

    “当家的,出事了!”

    染柒坐直身子,拿起砚台上的狼毫笔一边写着字,一边不慌不忙的问道:“有话慢慢说,慌什么!”

    端木霆擦擦额上的汗,眼神瞥到一旁的染双双,也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那个……”

    “何事吞吞吐吐,但说无妨。”染柒敛眉,说得云淡风轻。

    端木霆稳稳心神,如实说道:“江州的染家银号昨夜被烧了。”

    “江州,那不是封溪负责的生意吗?只一个银号毁就毁了,再重建一个不就得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端木霆摇摇头,面露难色,“本来,只是一家银楼被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江州的管事处理得当,损失也已降到最低。但昨日从各地发来的月例总账,我发现有好几家银号被烧毁,这件事可大可小,所以就来请示当家的了。”

    “好几家?”染柒拿笔的手顿了一下,但神色依然平静。“说来听听。”

    “富阳、徽州、庆丰、泗水、长陵、广安还有天河,算上昨天的江州一共是八家分号。”这不算还好,连着几个分号数下来,加起来的损失要在百万两之上。

    染双双听得是心惊胆战,虽说染家家大业大,可也禁不起这么折腾。又不是天干物燥的秋冬交替,怎么好端端的七八家分号都着了火?难不成是得罪了什么仇家,被人家暗中算计了?

    “三妹,这可怎么是好?”

    “二姐放心,不过就是几只池塘里的泥鳅,翻不起什么大浪。但这些事总要处理,小妹怕是没办法陪你一起去东昭国了。”

    染双双点点头,莞尔一笑,“三妹掌管整个染家的生意,还要四处奔走打理,二姐也真是羞愧,一点忙都帮不上。”

    染柒走上前扶着她的肩,“二姐这是什么话,你可是未来的锦夙王妃,是我们染家的大靠山,小妹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二姐和未来姐夫呢!”

    听到这话,染双双的脸颊不自然地红起来,多了几分待嫁女儿家的羞赧之色。

    “好了,我不打扰你们商量正事了。我瞧着外面天色也不早了,嘱咐一下厨房做几个可口的小菜给你送来,三妹也要多注意身体,不要过于操劳。”

    “二姐也早些休息吧,等过几日我安排人护送你前往东昭国,顺便也好准备些礼物送给咱们的小侄子。”

    “你看着安排就好。”染双双颔首一笑,转身离开书房。

    “二小姐慢走。”端木霆侧过身,送染双双出了门,这才又回到屋子里。

    “说吧,我知道你是看二姐在场,有些话不敢明说。”

    端木霆轻咳几声,这才正色说道,“当家的,非欢楼已经散出消息,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我们在沧澜国的产业。”

    “哦?”染柒不怒反笑,“端木,你觉得染家的产业他能这么轻易吃得下?”

    “当家的,非欢楼的实力不容小觑,就算是个不得宠的王爷,可也是皇帝的亲儿子,他这么打压我们染家,莫不是准备……”

    染柒轻轻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虽然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眼神中的冷意已经显现出来。

    “端木,难不成你不知道隔墙有耳吗?”

    “啊——”

    “既然来了就别藏着,好歹出来露个脸。”染柒右手托腮,眼睛看向外面,却见那个被自己“陷害”的男人正神色紧张地站在窗外。

    “什么人?”端木霆神情一凛,一个闪身越出窗子,伸手就要劈上他的面门。

    “在下真的只是不小心路过,兄台莫要动怒。”只见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却没注意到身后就是花坛,刚刚下过雨的泥土有些湿滑,让他一个倒栽葱摔了进去。

    染柒缓缓起身,走到窗台前看着那个一身狼籍的男人,似乎无法把这样一个怯懦的酸儒和当初的负心男人重叠在一起。

    “沈容谦?”端木霆从他狼狈的挣扎中看出了端倪,联想到几日前听沐风提起的事情,这才明白眼前的男人就是染柒一文未花买下的家奴。

    沈容谦双手沾满污泥,本是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层异色,神情惶恐地望着端木霆,额上垂下的发丝随风轻摆,有些颓废的样子。

    染柒趴在窗前轻笑起来,看着他如此狼狈的模样,益发笑得开怀:“小谦子,你难道不懂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吗?让我看看该怎么罚你呢?不如,今晚就留下来侍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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