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很可怕,它剥夺了你看见的权利。

    宁凌扶着类似于墙壁的物体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四周一片漆黑,一点光源也没有,让他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停。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的是那干瘪的肌肤,面具也不知在何时被摘掉了,这让他更加惶恐起来。

    “我为什么要碰到这样的事情?“宁凌紧紧地靠在他唯一能够触摸到的墙壁上,瑟瑟发抖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那深邃没有尽头的黑暗里,有什么呢?

    “有人吗?有谁在那里吗?”

    从黑暗中传来了惶恐不安的呼喊。

    宁凌心里一喜,正准备答话,在他身边不远处,一个激动的声音抢先传了出去。

    “有人有人,我在这里,呜呜,我好害怕,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一个女生带着哭腔与无助的声音。

    宁凌浑身一僵,他慢慢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惊疑又不敢确信。

    不会错的,这个声音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这是他先前不久才第一次遇到的中由树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我在开车下班回来的路上,再一回过神来就已经出现在这里。”也许是得知自己不是唯一一个,远处黑暗里传来的回话声平静不少。

    “你,你等着,我过去找你,我不要自己一个人。”中由树发出急切的恳切,踉跄着向前走去。

    “啊!”尖叫声和摔倒声同时响起。

    “怎么了?”远处黑暗里心急的声音响起。

    “我,我,我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我,我好害怕啊!”中由树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该死的贱货,你踩到的是我的肚子。”地上传来了一个痛苦又油腔滑调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听着中由树的声音,宁凌都能想象到她那不停鞠躬道歉的样子。

    “啊!”这是有人从昏迷中醒转的呻吟声。

    “还有人吗?”黑暗中的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你是谁,不,不要杀我,我很有钱的,我全都给你,求求你不要杀我?”又有一个新的搅杂着哽咽和擤鼻涕的声音响起。

    “你,你放心,我不是绑架犯,我也是和你一样,醒来就发现来到了这里,一无所知。”黑暗里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安慰道。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响了起来。

    黑暗中的声音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很不明白,你既然一无所知,为什么能够这么快的安定下来。”又有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我。”“够了”

    黑暗中一直存在的那个男声才刚发出一个音,便被粗暴的打断了。

    “有心思在这里内讧,还不如赶紧找出口,你们这群下贱的大和人。”一个说话没有升降调的男声响起,像是外国人的声音。

    “你说什么?”中由树身边那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不满的回应道。

    “我难道说错了吗?你们大和人不是最喜欢搞这种变态的事情了吗?什么禁片猎奇片,全世界以你们大和为最。”外国男声毫不退缩的回应道。

    “你这恶心的家伙,看我。”满是怒意的声音站了起来,还未往前走出几步,又磕到了什么东西绊倒了。

    “宝贝别闹,让我再睡会。”一个梦呓般缥缈的声音响起又落下。

    “这该死的肥猪。”男人低声咒骂道,也没有再站起身来的打断。

    “我摸到了一个类似于开关一样的东西,要打开吗?”外国男声突然说道。

    “打开啊,为什么不打开。”最初的声音焦急的说道。

    “为什么要打开,你怎么知道打开了是什么东西?”冰冷的女声立刻反驳。

    “为什么不打开?也许的灯的开关,也许是门的开关,无论是什么都好啊!”男声不解的回应道。

    “你就这么确信?有人大费周章将我们抓来,会就这么轻易的让我们出去?我不信有人会闲到如此无聊。”女声冷冷一笑。

    “是啊!我们谁都不知道打开了会出现什么,还是安于现状等待警察的到来吧!”唯唯诺诺的声音带着讨好说道。

    二对一,最初的声音沉默了,再度陷入无声。

    在无尽的黑暗里,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再做多余的举动,都在尽可能的节省保留着体力以应付那未知的未来。时间流逝的异常缓慢,滴答滴答,一秒钟如同一年那样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焦躁不安终于盖过了对未知的恐惧。

    “救援不知道还要多久才会到来,我们这样坐以待毙的行为和等死没有什么区别,真的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最初的男声轻轻一叹,耐心的劝慰道。

    依旧是沉默,但好消息,这次没有了不假思索反驳的声音。

    “打开手中的开关吧!摸到了的那个人。”男声继续说道。

    “叱!”冷哼声响起。

    “你是谁啊!在这里发号施令?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啊!也配命令我?“外国男声不满的说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最初的男声依旧保持着冷静与礼貌,但从他的声音里已经能够明显听出,那被死死克制住的怒火。

    “该死的,自从来到这片土地上,就没遇到一件顺心的事情。”外国男声一窒,转而顾左右而言它,然后拉下了手中的开关。

    明亮刺眼的白光刹那间吞没掉了全部黑暗,强烈的反差让人极度不适应,四周都发出了痛苦的低吟声。

    “啊!!!”极高分贝的尖叫盖过了所有声息。

    宁凌睁开眼睛便看到中由树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发颤的指着自己,脸上是惊慌恐愕的表情。

    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啊!放大的瞳孔里透露出无限的厌恶与害怕,从骨子里仿佛都在抗拒着眼前这个画面存在的事实。

    宁凌像是听到了天空破裂的声音,两只直入天穹的巨手撕破了云朵,将他从他全身心寖没的世界中又抽离了回来。

    “我,我不是怪物。”宁凌向后退了两步,不自觉摆了摆手,发出微不可闻连自己都无法听清的声音。

    那些眼神,那些带着嫌恶和憎恨的眼神,全部都回来了,回到了宁凌的身边。

    除了还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一个中年大叔,所有人,都在用看着怪物般的眼神看着它,全然无视掉了他那苍白无力的辩解。

    “这里是哪里?”一个留着金色齐肩长发的男人戒备着四周看了看,率先打破了同仇敌忾的气氛。

    所有人闻言纷纷惊醒,不再去看宁凌那张过目不忘的丑陋面孔。

    他们所在的地方很大,大概有近一千平方米,地面,墙壁,天花板,都是统一一尘不染纯白色。像极了恐怖电影里做不可告人实验的实验室。

    高亮的光从墙壁里透散出来,让每个人的所作所为无处遁形。

    一共九个人,两女七男,在这没有其他任务物体的空旷房间里心慌意乱的面面相窥着。

    宁凌此刻才完全看清了所有人的样貌。

    离着他老远惶惶不安的中由树。

    一身嘻哈装扮的摇滚青年。

    ****着上身满身黑龙纹身的壮年男人。

    留着西瓜头满脸鼻涕泪痕的胖子。

    ol装扮容貌如她声音一般清冷的高挑女子。

    金色长发穿了一件满是血迹白色工字背心的白人。

    还有一个如棕熊般魁梧身穿红白相间条纹毛衣的红发白人。

    最后就是那个躺在地上西装凌乱满脸油腻浑身酒气还在呼呼大睡的秃顶大叔。

    金发白人全身肌肉崩得紧紧的,防备状态警惕着眼前那个超出两米和他有着相同肤色的男人。

    也许是注意到了金发白人紧盯着的目光,红发白人友好示弱般的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罢了。看,我有证明的。“红发男人点了点自己左胸口的工号牌。

    “部门经理,秋保涉?”摇滚青年狐疑的看了看工号牌上的名字,又抬头眯着双眼打量着。

    “就是我,如假包换。”红发男人点了点头。

    “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那个浑身黑色纹身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走到墙边,一拳轰了过去。

    “硬度很高,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玻璃。”黑色纹身的男人皱眉看了看那没留下任何痕迹的光滑表面说道。

    “好了,各位,我们各自都先自报一下家门吧,也许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呢?”红发男人拍了拍手,又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金发男人马上呛声道,他并没有因为红发男人的只言片语就放松警惕。

    “我看过的幽闭恐怖电影都是这么演的啊!看上去毫不相关的一群人,到了最后才发现,他们都有着紧密相连的关系。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处境,和那些电影有很多的相似之处吗?”红发男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对他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有些莫名奇妙。

    “那你先说。”金发男人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步步紧逼道。

    “我的大和名是秋保涉,英文名是鲍尔。是一家电子产品批发公司的财务部经理,醒来后能够回想到的最后记忆是在公司里,我刚刚对完上个季度公司的出差旅费,很困,就伏在桌子上打了个盹。”秋保涉言之凿凿的说道。

    他说完便将目光转到了一脸哭相的胖子身上。

    “我叫阿木圭介,高中毕业之后在一家音像店打工,最后的记忆是坐在收银台看电影,然后,再回过神来就出现在这里了。”胖子看上去有些紧张畏缩,他说话的声音又小又细。

    “看的什么电影?”秋保涉突然问道。

    阿木圭介先是一愣,然后眼神有些躲闪,声音便得更小了“就是,就是那种要成年了才能看的,男人和女人的电影。”

    秋保涉点了点头,目光又望向了那个高挑女子。

    “千绵爱子,大型连锁超市店长,去做spa的路上。”高挑女子言简意赅,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

    “石水晃,御蓝组高级社员,最后的记忆,是驾车去往新和观学园的路上,因为有两个转校生将我家少爷手下的几个小弟打伤了,我要去找回场子。“自从眼前光明后,纹身男人的目光就只在秋保涉和金发男人的身上停留,尤其是那件分外引人注目满是血迹的工字背心。

    “我听说,那两个转校生其中一个是外国人。”纹身男人继续说道。

    “不是我,我这长相可不像高中生。”秋保涉赶忙摆了摆手。

    金发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毫不退缩的和石水晃对视着。

    “出去之后,定有回报。”隔了好久,石水晃才继续说道。

    “哼。”金发男人冷笑一声,移开了目光。

    “那你呢?你叫什么?”秋保涉终于看向了打一开始就和他不对路子唱反调的金发男人。

    “我叫弗兰克,荷兰人,至于最后的记忆?”

    金发男子抬头想了想,幽幽说道“是在思考要不要杀掉我脚下的那个人吧!”

    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降至冰点,空气里充满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宁凌清楚的看到,一直面无表情的千绵爱子,也第一次变了脸色。

    为什么,能够将杀人这件事说得如此轻松和理所当然呢?宁凌看着一脸无动于衷的金发男人心里微微发抖。

    “是,是吗!”秋保涉尴尬的笑了笑,又看向了站在一旁显得十分安静乖巧的中由树。

    “我叫中由树,今年十六岁,是距离新和观学园不远的川居女子高中高一的学生。”中由树轻轻地说道。

    “最后的记忆呢?”秋保涉善意的提醒道。

    中由树还未说话,站在她身后的摇滚青年就一脸玩味地说道“高中生?高中生钱包里怎么这么多避孕套?”

    中由树慌忙摸了摸衣服上的口袋,回头看着摇滚青年手中在被翻找的卡通钱包迫切大喊道“快还给我。”

    “别啊!让我在好好看看”摇滚青年手一抬避开了中由树的抢夺,不慌不忙的嘟囔道“草莓味的,巧克力味的,西瓜味的,哇塞,连榴莲味的都有,这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中由树?我好像想起来了。”石水晃摸了摸下巴,回忆着说道“这不就是川居县附近远近驰名专门挑选对异性憧憬的动漫宅男和欲求不满的工薪大叔下手的**少女嘛!”

    中由树僵立住了,迟迟没有回头。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你对你后庭第一次的对象这么快就忘记了?也太薄情了吧!”石水晃轻轻笑道。

    “好啦!”秋保涉制止了石水晃还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冲动,说道“现在可不是恋旧的时候,等我们出去你们找个酒店继续我也不管,可现在你们别忘了我们的处境,这可不是内讧的好地方。”

    “该你了。”秋保涉不满地看着摇滚青年说道。

    “昆田司。”摇滚青年耸了耸肩说道“组建了一支重金属乐队,梦想是成为大和no.1的乐队。最后的映象是在地下室里练鼓,没了。”

    见大家没有移开目光的打算,昆田司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包和满是老茧的双手,满不在乎的说道“别老套了,梦想也是要吃饭的啊!”昆田司说完便将钱包准确地扔到了站在一旁低头默不作声的中由树的口袋里。

    “那么你呢?”秋保涉心里抗争了好久,终于还是将目光再度望向了那张永世难忘的脸上。

    望向了那张他刻意不去停顿注目的脸。

    宁凌看着秋宝涉突兀浮现出的隐约又古怪的笑容,似乎有些似曾相识。这是决计不同于其他人只包含着厌恶与嘲弄的笑容。

    “我,我是在去往一家音像店的路上,我好像走在一条没有铺满水泥的小道上,正要穿过一片麦田,然后,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在对着我笑。”宁凌努力地回想道。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呢?”秋保涉愈发急切地问道,人也凑了上来。

    宁凌木木地注视着那张近若咫尺的脸好长时间,才摇了摇头说“我记不起那个人的长相了,一旦用力回想那个人的容貌和身姿,脑海里的神经就触电般生疼。”

    “这样啊!”秋保涉失落地退回了原处。

    “喂,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叫什么还没有告诉我们呢!”昆田司眼神望向别处,不满地哼道。

    “我。”宁凌看着重新抬起头来的中由树,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和害怕,那双晶莹却空洞的眸子,终于让他有所隐瞒。

    “我叫宁海看树。”宁凌握紧了拳头,如是说道。

    “有趣啊有趣,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无处遁形的光亮中,一个带着窃笑与好奇的声音凭空回荡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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