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然出现的道人至始至终只看着自己怀中的玄玑,一贯冷漠的面容如春水般玉润温雅,对周围方才还咄咄逼人的众位修士不曾有一句斥责。

    但那种甫一出现,全部兵刃就倒戈相向的场面,还有他那种君临朝万众的气势,让所有人都觉得如锋芒在背。

    “不可能的……就算九劫金仙也不能可办到……难道是大乘飞升?!”不知有谁低低的惊呼出口。

    飞升后的修士便是大乘修为,真个是万劫不坏,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但他们已经强横到整个低层世界容纳不下的程度,就像把一个空心的葫芦按到深水中,不仅费力,一不小心还要弹回去。

    硬拖着不肯飞升的也不是没有,便如娑婆世界的释迦摩尼,以那位的大智慧、大手段,最终还是只有圆寂一途,与世界同化。

    “本座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徇私救了情郎,却诓众人说什么大道理?这位小娘子也把人看的太蠢了吧?”不二生佛笑起来。

    他认得薛景纯就是乔庄参加万魔会的那人,当然也知道他已经死过一次,想必是夏元熙使了什么手段才让他囫囵重生了,不然就算转世也不至于长这么快。

    想不到当日那个有些古怪的金丹小子竟然转眼就大乘了?看样子估计他也是前世有些来历,却不知在轮回中得到什么好处,竟能让他一举突破天堑?想到这里,不二生佛就觉得,这六道轮回还真得放开来让大伙参详参详,或许能让自己也飞升大乘了呢?

    周围的人通通噤若寒蝉,但他却不一样,不二生佛自恃命魂已经和山门下的地脉火山连接,谁要是杀了他,等同于让无生净土周围700多里的地界陷于火海,到时候火山喷发,整个大海化为一锅煮沸的鱼汤,惹下的泼天杀劫只怕夏元熙要再长出一座玄黄功德塔才能化解。

    “我说小娘子,别只顾着和情郎温存啊~这六道轮回也是天下人共有之物,怎能被你一家把持?抱着你那俊俏小哥倒是得了好处,现在功成正果了,难道本座面皮长得不俊,当不得你的裙下臣,就连参悟至道的资格都没有了?”

    夏元熙听他说得不堪,仿佛薛景纯是吃软饭的一样,不禁有些恼怒:“我是用实打实的功德和六道轮回交换的机会!你要是扶一万年的老奶奶,也可以去找六道开后门!至于为什么师兄会突破,我不知道,你如果再废话,别怪我不客气!”

    说是这么说,但一想到如果杀了这个人,就有千千万万生灵陷入浩劫,夏元熙也下不得手,只能随便骂几句。

    “恼羞成怒了~哈哈哈,有本事杀了本座灭口,否则怎么堵得住天下人的嘴?”不二生佛心知对方投鼠忌器,也不当回事,和他一起来的魔修也都哂笑嘲讽。

    “师兄?别……”夏元熙感觉到薛景纯松开了一只手,瞬息间琴剑十三徽浮现在他身边,他正要覆上琴弦,但那种像是执刀而并非抚琴的气场简直让人胆寒。

    夏元熙也是第一个察觉到他杀气的人,要是刚把他捞出来,他又把自己作进去,那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那种要把你拱手让给别人的滋味,我是不会想经历第二次了。”

    “铮”空灵的琴音响彻云霄,以这声音为临界点,所有的剑都动了。

    不二生佛旁边的一位二劫魔修像是一块插花的丝绵底座,身上密密麻麻插满了刀剑,幸福地只惨叫了一声就死去;而不远处的另一位则整个软倒,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全身肌肉呈现古怪的痉挛和扭曲,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看样子离他断气还有很久。

    不二生佛周围的空间全部崩塌,他双手虚无地在身前挥舞,却连一根救命稻草也抓不到。然后无名的力量一寸一寸碾碎了他,从脚趾开始,整个过程一滴血都没有留下,纵然他的喉咙看起来相当高亢地震颤,但也没有声音传出。

    夏元熙知道这是隐晦破碎的空间让音波扭曲,甚至重力和压力都产生错误,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她不安地看了一眼无生净土的方向,海面上却风平浪静,看不出有什么浩劫发生的样子。

    “怎么做到的?”她问。

    不光是这个,还有如何操纵如此之多的飞剑,这对心神来说是个难以负担的重担,如果人可以用的法宝飞剑没有限量,出门在外准备成千上万件法宝,那岂不是打谁都一个准?

    “算不到……我算不到不二生佛的一切了!”说话的修士夏元熙依稀记得,像是梅花易数的传人,平日里号称天机子,算是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仙界。

    “这个说起来也不复杂,空间是多重维度组成的假象,封闭一团空间只是防止他肮脏的魂魄跑掉一丝罢了。”薛景纯拈起自己的一根头发,灌注真气,让它像是钢针一样直,“另一方面,时间是因果形成的轴,如果能够洞悉时间与空间的幻象,将他与这个世界的一切因果斩断,然后将这一整根轴毁去,他就再也无法影响到我们世界……”

    说着,那根黑发从末梢起,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口吞噬一般,直到完全消失了。

    “现在存在你们脑中的他也只是最后的残影,很快所有人都会忘记有过这个人,可能你现在已经忘掉一部分了吧?”

    将所有因果斩断,然后沿着时间为线,把这根轴上的所有相关毁掉吗?甚至连人的记忆也……

    夏元熙想了想,刚才让她生气的那人影像也越来越暗淡,甚至连名字都记不起了……

    “师兄,你为什么会突然突破了?”看来超越他的路程还任重道远啊……

    “微末小技,只不过进了一次因陀罗网世界,略有所得。”薛景纯轻描淡写言道。

    这个逼装的我给十分!夏元熙心中默默吐槽,她已经看遍了琅函馆的书,当然知道因陀罗网是个什么存在,那种连大神都解不开的千古之谜,这人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什么“略有所得”,无形装逼的优越感真是讨厌死了!

    怪不得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原来这已经不是未飞升的人能够理解的,甚至在大乘修士里面,对构成万物根本奥秘的了解,或许也没人比他更为透彻!

    夏元熙低头数他衣襟上的花纹,似乎很不甘心的样子。

    但薛景纯却弯下腰,促狭的双眸正正对着她:“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反正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最后一句话微不可闻,但夏元熙却有种像是被宣告宿命似的感觉。

    ☆、356|归来因陀罗(五)

    “好狠毒的手段,昆仑弟子竟然这般做派?如此一来,与魔道何异?”

    “不错!要是出了一丝差错,那天底下不知有多少生灵要遭受浩劫,你竟然因为个人意气,冒这么大风险,就算胜了,也非正派君子所为!”

    看着自己身边刚刚还是生龙活虎的人,瞬间就变成了支离破碎的残害,就算对方是从前敌对的魔道修士,但也让人产生一种兔死狐悲之感,不禁有些惊惧交加。作为渡劫修士,胆识总是有的,有些人沉默下来,但有的人则皱起眉头,声色俱厉地嚷道。

    “若不是你们……”夏元熙刚反驳,就被薛景纯拍拍脑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发言。

    “回去吧,不用和他们解释什么,只有剑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别的他们听不懂。”他言笑之间连个正眼都不给身后一群前辈,仿佛他们只是普通的草木山石似的。

    柏陵舍人见他视众人于无物,也是动了无名怒火,他化作一道虹光拦在二人世界:“一出手就是十数条人命,果然后生可畏!不错,不光是老夫,甚至包括在场的所有老友们加在一块儿都不是对手!但天日昭昭,世间公理自在人心,昆仑当年执正道牛耳,靠的是玉虚子前辈立教之初,一人悟道飞升却不藏私,弘法传道于天下,开启了破碎虚空,不住轮回的先河!阁下今日固然威风八面,但却是为情爱私欲!”

    老文士颤抖的指尖像是爆发了无形的怒火,直直朝向夏元熙:“老夫开始还到你心怜天下众生,想不到竟然只是为了与心上人重逢。怪不得300年前曾经化身悲魔,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此假公济私,将六道视为自己私产,也是苍生不幸!”

    “还有你!”他这次又转而质问薛景纯,“若非你窃取了六道轮回形成时伴生的神物,又如何能突然有这等突破?能让你一路顺风顺水直上大乘?”

    明明六道刚现世时候他感应到一件功德神物,但现在却再无气息,想来也应该是被用在这人身上了。

    “老夫此来是有私心不假,但比起你们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世上果然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今日老夫不能敌你,却不知老夫项中热血,能不能溅上昆仑弟子的白袍!”柏陵舍人也豁出去了,他认为自己的私心并不算什么,这是为天下所有修士谋福祉,但如果六道轮回这种一界神物落入自私自利的人手中,那才会让世界万劫不复。

    “师兄!”夏元熙看见薛景纯已经想要把手放在琴剑弦上了,忙拉住他,“这个老头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我记得他上次魔劫来时候,也是硬从准备渡劫的死关里面出来,还守了十方大结界的东天柱,不是坏人……”

    “玄玑你还是太不通人情世故,以前还是凡人的时候,我在朝堂上见过许多这样的人。他们往往熟读诗书,自命清高,深知百世流芳之说,便寻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御前辱骂君王,故意犯不敬之罪,以求被杖责阶下,一旦传扬出去,便是君主毫无气量,为一点小事刑囚铮臣,他们却得了忠臣烈士的美誉。”薛景纯温和但是坚定地把袖子从她手中抽出,“这被称为‘讪君卖直’,也叫作‘骗廷杖’,这位老前辈求仁得仁,应该成全他才是。只是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把戏却蔓延到修士中了。”

    看起来像是在笑,但眼睛里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夏元熙心中焦急,毕竟就算这些人气势汹汹,其实只是想要逼她赋予天下修士一点特权,犯不着为了一点口舌之争,把三百多年前还并肩作战过的同伴给杀了。

    但薛景纯的话却惹恼了柏陵舍人,他本来抱着慷慨赴死的心,没想到却被说成了沽名钓誉的小人,真是进也不是退不是。

    “你你……你……要杀便杀,何故作此诛心之言!”噎了半天,只得愤愤丢下这一句。

    “抱歉,却是我太磨蹭了,让前辈久侯。”薛景纯平和地说道,眼看就要动手。

    “喂喂喂,我的意见是不是可以不用听了?别忘了说起自寻死路,你不是比他还熟练嘛?是我把你捞起来的,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竟然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诚信呢!”夏元熙双手抱住他手臂,也怒了。

    这次他停了下来,沉默了。

    “对不起……”之前还如朗星般的双眸被下垂的眼睑挡住,变得有些黯然,“是我在迁怒于人,一想起这些年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究竟承受了多少磨难,我就想要一些人付出代价,哪怕与此无关的谁也好……”

    “用七宝妙树这样的功德至宝来洗清我的罪业,你就不怕失去它的保护,会惹来许许多多的麻烦吗……或者,要是我回不来,你怎么办?”

    夏元熙撇撇嘴:“事实证明我的预测是对的。”

    “是是,说的没错,玄玑是我的恩人,那以后在下这条性命便是玄玑的了,就算玄玑的想法有一些谬误,我也会让它成为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薛景纯含笑道,这次他眉眼微弯,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温柔。

    “为什么我有一种你暗指我不讲道理的错觉?算了……话说回来,那前面的老头……”

    “玄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去理睬他便是……”

    柏陵舍人没想到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有些劫后重生的庆幸,但他随即想起刚才而人对话中的关键词。

    七宝妙树?罪业?

    究竟要怎样庞大的罪业才要用到这种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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