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醒来后,对火场的记忆错乱了,医生说他受了很大的刺激,如果告诉他真相,他很有可能支撑不住。”
    庄管家垂眼,满是岁月风霜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与自责,“于是我擅作主张,对老爷他们撒谎了,没有提到你的事,而是顺着少爷错乱的记忆,假装他说的没错,只有他被砸到腿的事是他记错了,我原以为这样蒙骗过去,他早晚有天会好的……”
    可没想到,事与愿违。
    纪时笙不但没好,情况还直转向下,终于在十八岁那年撑不住,第一次出现了副人格纪青墨,随后纪青墨的人格发展至今,就快取代纪时笙的主人格。
    庄管家终于明白,他当年自以为是为纪时笙好,却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对不起。”
    庄管家看着墨念,言语中满是愧疚:“我知道,我这句话说的太晚,即便你不原谅我,我也不会厚着脸皮反过来怪你,一切的错都是从我那个谎言开始的,如果当初我告诉了少爷真相,他绝不会坚信他的记忆没错,将你视作那个丢下了他的人。”
    “墨念小姐,你无论怎么责怪我都好,即便是想要什么补偿,让我倾家荡产为当初的事情付出代价也没事,我只求你不要责怪少爷,他当年为了出声喊我救你,醒来后有很长一顿时间失声,足足半年才能说话,他也是受害者,吃了许多的苦。”
    庄管家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帮他,已经没有人能帮少爷了,他自从想起两年前的真相后,一直封闭自我,任由意识沉沦,不愿意出现,再这样下去,少爷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想到这里,庄管家心中一痛,如果不是他当初疏忽,没能发现火场中还有墨念的存在,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你没发现我,没能救我,又有什么错呢?”
    墨念静静听完庄管家的话,她轻叹一声:“你欺骗纪时笙,害他在知道真相后打击翻倍,我可以指责你这些,但无法指责你没能救我的事。”
    庄管家骗了纪时笙确实是错了,如果当初他狠心告诉纪时笙真相,即便纪时笙一时受不了刺激,起码也不会扭曲真相,一步错步步错。
    可惜,没有如果。
    可庄管家在救人这件事上,并非不想救她,而是没能发现她,等看到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庄管家以为她死掉了。
    墨念虽然也想将责任错误都给庄管家背,她也好趁机发一发脾气,可这种事她也做不出来。
    “不,如果我当时没那么自私,想快点带少爷走,而是回火场里去找你,或许就会发现你还活着。”
    庄管家并没有因为墨念的大度,而回避他当初的自私心理,他不否认他当初想过墨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他看到咳出血浑身烧伤的纪时笙,根本没空去思考一个陌生孩子那一点微小的生还可能。
    这些年来,庄管家一直很后悔,可他已经没法再开口告诉纪时笙当年的真相了,只会让纪时笙更折磨,所以他又一次选择了欺骗,也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墨念缄口不语。
    没想到的是,纪时笙会自己想起来那些事,事情演变到覆水难收的地步!
    “我知道以我的立场求你也太无耻了,可是……”
    庄管家嘴唇一抖,“少爷真的已经到了危急时刻,求你救救他吧,少爷虽然扭曲了记忆,误以为你抛弃了他,但他从未做过伤害你的事,他一直在保护你,错在我身上,而不是在少爷……”
    “不,他也有错。”墨念打断了庄管家的话。
    庄管家一愣,他看着墨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用替他说话,有些话不是本人,就不能当真。”
    墨念看着庄管家,语气不变:“我会救他的。”
    庄管家一喜:“真的吗?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我救他不是因为你求我。”
    墨念话锋一转,她没有再看庄管家,而是将视线放到了花园内已经凋零的景物上,淡淡道:“不要把你的话想的太重。”
    尽管不计较庄管家没救她的事,可墨念对于庄管家后来装傻的事仍有些介意,她并非什么活菩萨,做不到原谅所有人所有事。
    “我……知道了。”
    庄管家一愣,释然的同时,又忍不住苦笑。
    枉他活了几十年,品行修养却还不如一个二十多的小姑娘。
    在墨念面前,庄管家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惭愧。
    “无论你怎么求我,我是不会帮你办任何事的。”
    墨念站起身来,她看着庄管家,平静说道:“所以,无论你希望我做什么,都不要向我开口,我一开始没打算做的事,即便你开口了,我也不会去做,我现在做的,只是我早就准备要去做的事,不要对我指手画脚,误以为我是在帮你的忙。”
    她并不希望自己被不喜欢的人误以为是为了对方做事。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庄管家跟着站起身,没有纠结什么,他低下头,用恭敬的声音说道:“我明白了。”
    墨念把话说完后,打算回去。
    忽然,庄管家又道:“无论墨念小姐你是不是为了你的意志去做事,我还是要向你说声谢谢。”
    “你现在只用说对不起就好了。”
    墨念脚步一顿,扭头看了眼庄管家:“而且,不是对我说,是对纪时笙。”
    说完,墨念离开。
    庄管家看着她的背影,苦笑喃喃:“到这把年纪了,还被小辈教训,真是自作自受啊……”
    ……
    墨念回到纪时笙的病房,纪时笙仍在睡着,她坐在一旁发呆。
    她并不清楚下一次醒来的人会是谁,纪时笙?时盛?
    还是说……
    仍然是纪青墨占据着这具身体,已经稳定下来?
    答案是未知的。
    不过,有一件事墨念是肯定的,无论醒来的人是谁,她都有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在这点上,从以前到现在,她都没有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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