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秀道:“那侯爷替我多谢嫂子了。”言语间,尽是讥讽嘲笑之意。

    赵昇听后心中极为不爽,若是旁人,他断然不会给面子,可她不是,她是绣绣。赵昇忍了下来,默了片刻,又说:“这件事情,不论如何说,阿锦都没有任何错。你要是心中不舒服的话,心中有怨有恨,只管冲着我来。”

    “我怎么会怪你呢?”何文秀声音低了些道,“我只想知道,为何叶绒绒会住在这里?”

    要不是她提,赵昇全然已经忘记了那个人,他从来没有将叶绒绒放在心上。听得此话,赵昇才道:“我跟你嫂子都不喜欢她,若不是瞧在她娘跟阿旭夫妇面子上,我全然不会管她是死是活。”

    “阿昇哥哥难道不知道,当初……就是她私下寻了我来跟我说,说我爹娘在跟沈家议亲,阿昇哥哥是不会再娶我的,而是会娶她为妻。她说,你亲口对她做出过承诺,她甚至还拿了我亲手帮你绣的荷包来给我看,她说那是你给她的定情信物。”说到这些叫人懊悔的陈年旧事,何文秀忍不住又哽咽起来,却还是继续道,“我知道当初我也有错,我不应该任性,可是我晓得你素来疼我宠我,便是我任性一些,你转头也会来哄我的。我答应嫁去沈家,当时并非真的愿意,而是……是想让你来哄我。”

    赵昇黑膜中攒着狠意,搭在圈椅扶手上的一双手也渐渐攥紧,他竟然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当初的事情,是那个女人背后使坏。他早该想到,那样的女人,完全就是没皮没脸,当着他的面就做过那样龌龊的事情,背地里,指不定做过多少坏事!

    想到这里,赵昇坐不下去了,猛然站起身子来。

    何文秀也跟着起身,见赵昇似是要出去,何文秀道:“你要去找她?”

    赵昇没有答话,只负手大步走了出去,脸色极为不好。才出了书房门,就见妻子已经进了院子来,他大步朝妻子走去,问道:“叶绒绒近来又使什么幺蛾子?”

    齐锦绣见何文秀也从丈夫书房出来,想着早晨叶绒绒闹病的事情该是绣绣说的,便对丈夫点头道:“早晨又病倒了,闹得娘也知道了,请了大夫来给她把脉,说没事。如今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她身子也一直调理得不错,想来是好得多了。”

    “那她更该走了。”赵昇沉着脸说了一句,而后紧紧攥住妻子的手,直接去了叶绒绒院子,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将她赶了出去。

    叶绒绒虽则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可是毕竟身娇体弱的,又是大晚上,她真是不敢想象,就这样被赶出侯府后,她该是要去哪里。这京城这么大,她没了安身立命之处,岂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白天还好好的,为何……

    齐锦绣也没有想到丈夫会这般生气动怒,就算叶绒绒闹病,他顶多是不理睬罢了。可是如今,瞧着天就要黑了,将人赶了出去,明摆着就是要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齐锦绣心中纵然有疑惑,却也不会违逆自己丈夫的意思。

    叶绒绒出了府,虽则已经到了浓春,可是夜晚还是有些凉的。她身子虽然调理得差不多,但是跟正常人却不能比,走在黑漆漆的路上,很快便体力不支,渐渐的,就歪着身子倒了下去。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跟前停了一匹高头大马,有人救了她……

    ☆、第 139 章

    叶绒绒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所在的房间极为陌生,她这才隐约想得起来,自己已经被赵昇赶出侯府去了。她不明白,怎么突然间,赵昇就动了怒气狠心赶自己出门,任自己自生自灭?他怎生这般无情,自己可是帮过他的!

    想到他完全不顾自己生命之危,直接大晚上的就狠心将自己赶走了,叶绒绒心又凉了几分。

    很快的,不再想之前在侯府的事情,而是撑着身子坐起来,目光轻轻在周遭打量。

    “姑娘醒了?”一个穿着碧青色衣裳的小丫头端了水进来,见叶绒绒醒了,面露喜色道,“白姑娘给姑娘把脉看过了,说是姑娘不过受了些寒,身子无大碍。姑娘,您放心将养着吧。”

    “白姑娘?”叶绒绒好奇道,“是这位白姑娘救了我吗?可是……我迷迷糊糊晕倒之前,明明瞧见的是一位骑高头大马的爷。这会儿子,怎么会是白姑娘救了我呢?”说罢,又四周打量起来,见这屋子的陈设竟是比在赵侯府的时候住的还要好,不由心中一阵窃喜,想来,她是被贵人救了。

    “我叫小青,的确是我们爷救了姑娘,不过爷救姑娘回来的时候,姑娘正昏迷不醒。白姑娘医术高超,又住在府上,所以,爷便请了白姑娘来给姑娘您号脉。”小青说着,便朝叶绒绒俯身请了一礼,笑着说,“奴婢以后就伺候姑娘了,听白姑娘说,姑娘您行叶?”

    叶绒绒一怔,继而问道:“这位白姑娘是谁?”

    小青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外面便传进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紧接着,一道淡紫色的身影闪了进来。叶绒绒惊讶道:“白青莲?”旋即蹙眉,问白青莲道,“这里到底是哪里?你救了我吗?还有,你怎么在京城?为了沈彦清?”

    如今再听有人提及沈彦清来,白青莲脸上已经没有什么特别表情了,只轻轻瞄了叶绒绒一眼,而后才说:“王爷是在威远侯府后巷救下你的,你是被赵昇赶出来的?赵昇为何要赶你出府?他怎么做,可怎么给你娘跟你妹妹妹夫交代。”

    叶绒绒十分不喜欢白青莲这说话的语气,闻言秀眉轻轻蹙起,不答反问道:“王爷?你说是王爷救了我……哪个王爷?”

    “燕王殿下。”白青莲淡淡启口,而后微微垂眸瞅着叶绒绒,见她表情由困惑瞬间变成大喜,白青莲唇角挑起一抹轻蔑笑意,心中想着,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想着攀龙附凤,这般的爱慕虚荣。

    叶绒绒此刻简直心花怒放,望着白青莲的两眼也放着光,她真没有想到,原来是燕王殿下救了她。她虽则没有见过这位燕王殿下,可是自然是听过他的威名的,当朝宠妃黄贵妃所出的儿子,身份自是高贵。

    这样的皇家贵胄,可比赵昇那种市井粗人爬上来的侯爷要好很多,只是,这燕王前世的结局……似乎十分不好。

    她自然是想寻贵人做靠山,但是也想寻个可以长久靠得住的,来作为一辈子的依靠。前世她虽则一直埋没于市井,可有些大事情,她还是晓得的。这位燕王殿下别看此时风光正盛,可将来还是败落了。

    想到此处,叶绒绒没来由蹙起秀眉来,心中十分懊恼,故而紧紧咬住被子一角。

    “叶绒绒,你这是什么表情?”白青莲道,“燕王殿下救了你,你不但不感恩戴德,却还这般态度,莫非是瞧不上燕王殿下?那也好,左右你只信得过威远侯,算是殿下白救了你,我这便去禀明殿下,请他放了你。”

    说罢,白青莲又瞅了她一眼,而后转身欲要离开。

    “白青莲!”叶绒绒及时叫唤住了她,因为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打从她重新活回到年少时期,便一直都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强行压制在自己一个人心中,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情。

    从前,她一心想攀附那些原本就有权有势又最终成为赢家的,可是方才,她突然觉得,既然自己乃是重生过一回的人,对这世间的事情自然比旁人多一分未卜先知。她何不利用自己的这份未卜先知改变自己和在乎自己的人的命运呢?

    想到此处,她有些激动起来,原来,她的作用在这里。

    那么,若是真能够帮的上燕王大忙的话,那自己以前吃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对,她并不是一无所有,她至少还年轻,虽则叫徐明给糟蹋了,可是只要将养着,好好调理了身子,她不比白青莲差。

    “白青莲,我想见燕王殿下。”叶绒绒望着白青莲,满脸自信。

    白青莲暼了她一眼道:“燕王殿下日理万机,岂是你想见就能够见到的?叶绒绒,王爷从来不见无关紧要之人,也从来不会在乎对他没有用处的人,你想见殿下,你手上可有什么筹码?”

    叶绒绒十分讨厌白青莲这副自命清高的样子,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明明她自己也在做着叫人不耻的事情,偏偏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她瞧不起自己追着赵昇不放,可她自己呢,不是一样黏着沈彦清吗?如今又如何,沈彦清高中状元,人家做了世家乘龙快婿,她以为自己还很了不得吗?

    “白青莲,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攀上燕王殿下的,可是我想,我于殿下的作用,不会比你小。”叶绒绒十分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挑衅道,“你不会怕我占了你在殿下心中的地位,从而不敢吧?”

    “殿下不是你想见就能够见得到的,此番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情,明儿再说吧。”说罢,白青莲也没有再给叶绒绒回话的机会,直接莲步走了出去。

    叶绒绒心中极为不爽,可惜白青莲已经走了,她抓不到她,只能问小青道:“殿下跟白青莲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白青莲会在这里?”

    小青只闷头笑回道:“是王爷外出时带回来的,只听说医术精湛,十分得王爷器重。”

    “不就是懂个医术!”叶绒绒心中不忿,却也无可奈何,但想着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便心情又好了起来。折了赵侯爷,却意外得了燕王殿下,原来老天还是眷顾她的。如今入得燕王府,什么徐明张旭赵昇,她谁都不放在眼中。

    白青莲离开叶绒绒房间后,直接去了前院,一路上把着门的婆子见是白青莲,都识趣给她放行。前院有一处小院落,里面还灯火通明,正是燕王李逸的房门前有守门的婆子,见是白青莲,个个只低头颔首,然后放行。

    白青莲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走到了李逸书房门外,而后抬手敲了两下。

    “进来。”李逸搁下手中书卷,俊逸眉眼飞扬,他肖似母妃黄贵妃,生得高大俊美,而且美得十分张扬。

    白青莲推门而入,站在案前道:“殿下,那叶绒绒说想见您。”

    李逸起身,走到白青莲跟前,按着她肩膀,让她坐在一张圈椅上,而后才说:“想见本王?本王岂是谁想见就能够见得到的。”淡淡吐出几个字,而后撩起袍子,于白青莲旁边坐下,望向她,稍稍严肃了些,“原见她倒在威远侯府门外,又见她穿着不俗,本王还以为救了她是卖了赵昇一个面子,哪里晓得,她就是叫赵侯爷给赶出侯府来的。你也晓得,本王想拉拢赵昇,又怎会做出得罪他的事情来,嗯?”

    白青莲道:“或许殿下不妨见一见。”

    “给我个理由。”李逸扭头含笑看着白青莲,飞扬的浓眉轻挑,笑起来的样子带着几分邪魅。

    白青莲只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道:“叶绒绒这个人,我跟她是打小一起玩大的,说不上十分了解,但她的为人,我还是知道几分。她说谎的时候,眼神不敢看人,只有在底气十足的时候,才会彰显出她的自信来。方才我瞧她自信满满,想来是知道些什么对殿下极为有用的事情。毕竟,她也是在赵侯府住过一段日子的。”

    “好,就听你的。”李逸果断应下,而后就抬手顺势揽住白青莲肩膀。

    白青莲不动声色避开了,而后起身道:“天色已晚,若是没有旁的事情,那青莲就退下去了。”

    李逸远远瞧着那抹纤柔细长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尽头,兀自垂眸轻笑出声音来,而后又折身回去在案前坐下,随意翻了翻书册,越发有些烦躁起来。索性将案上一应书册都挥落在地上,他阴沉着一张俊脸,心中极为不舒服。

    *

    齐锦绣虽然不待见叶绒绒,可毕竟是一条人命,再说,若是叶绒绒真有个三长两短,叶婶娘跟叶翩翩想来也不好受。自己夫君跟阿旭要好,此番在气头上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若是来日气渐渐消了,怕是后悔都来不及。

    因此,第二日一早,趁丈夫去了军营,齐锦绣便亲自去锦绣斋寻了许慕平帮忙查探此事。

    许慕平虽则是商人,可在京城中尚有些地位,再者燕王府并没有刻意隐瞒,故而很快便得了消息。齐锦绣得知叶绒绒攀上了燕王李逸,一时间有些恍惚,许慕平连着唤她三声,她都没有听见。

    待得回过神来,见自己大哥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着自己,齐锦绣笑道:“多谢大哥了。”

    “你我乃是兄妹,谈什么谢不谢的,多见外?”许慕平笑得温和,看着齐锦绣,也是十分疼爱宠溺的样子,“过两天便是安国公府老太太六十寿诞,你的礼物可备好了?我瞧你最近都心不在焉的,好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齐锦绣道:“老人家贺寿,心意到了就行,礼物嘛,无需多贵重的。我了解安老太太,是个十分祥和的老人家,不会在乎这些的。她怕是不在乎我的礼物,而是十分期待甜宝的礼物,这些日子,甜宝在抄所有能够祝老人家长寿康健的句子,说是到时候当做礼物送给老人家。”

    许慕平笑道:“甜宝真是乖孩子,锦绣,也是你这个做娘的教得好。”

    齐锦绣闻言,笑容倒是有几分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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