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干进廷尉署不到半天,就招了。倒是荀优骨头颇硬,先是不招,受刑之后,推说只是受荆州王刘泽所托,陪同年轻不懂事的世子进京觐见,一切行动听世子指挥。

    廷尉署有的是各种刑具,他直到全身没有一块好肉,才招认刘泽担心皇帝有削藩之意,派刘干进京活动,拉拢朝臣帮他说好话,至于有哪些朝臣接受刘干拉拢?他不知道。再用刑,他便咬死北安王程墨,说程墨答应刘干,只要划江而治,把江南给他,就为刘干内应,帮助刘干谋夺皇位。

    沈定本着怀疑一切的精神,马上把荀优的口供送到刘询御案前。

    刘询一看口供脸色就变了,生气地道:“这个荀优真是太狡猾了,北安王怎会为内应?可不要忘了,皇长子就在北安王府。”

    刘干招认意图谋害皇长子刘奭,连同长乐宫那个叫素儿的宫女都招了,程墨要真是他们的人,刘奭早就死一百次了,哪还能好端端地活着?

    沈定是酷吏,是皇帝的鹰犬,只忠于皇帝。他和程墨关系虽然不错,但拿到荀优的供词,觉得程墨有可能危及皇帝,马上翻脸,哪怕刘询没有动程墨的想法,他还是做了鹰犬的本份,道:“陛下,荀优的供词既涉及北安王,理该审问北安王。”

    问都不问一声,审都不审一下,怎么能断言程墨是清白的,没有反意呢?或者他也想谋反,只是没有契机而已。

    刘询道:“不用。再审一次刘干,他们父子所图甚大,定然不仅只是谋害朕的皇子。”

    “陛下!”沈定再劝:“北安王功高盖主,有不臣之心,让臣请他到廷尉署叙话吧。”

    进了廷尉署,还能活着出来吗?刘询横了他一眼,这一眼颇有怀疑他公报私仇的意思,哪怕刘询从没听说程墨和沈定有什么恩怨。

    沈定可以说是一个孤臣,他也有意让自己成为孤臣,满朝文武,谁的面子也不给,跟谁也不来往,只忠于皇帝。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决心。

    他对程墨是否客气,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程墨是否忠心,现在仅凭荀优的一面之辞,马上在心里判了程墨有罪,在在要把程墨拿进廷尉署审问。

    刘询很不高兴,道:“下去吧。”

    沈定摇头叹息,刘干开的条件是划江而治,江南富裕之地,谁不动心?程墨已为王,真正的赏无可赏,唯有皇位能动他的心。皇帝实在太仁慈了,这样会害了自己的。

    在沈定辞驾出宫时,傅三宝也骑马朝城门口的方向驰去。他一直蹑在后面,看着刘干、荀优以及一众侍卫进了廷尉署,沈定可以说鸡犬不留,连一直在京中看守这座宅子的老苍头也不放过,一并抓进去了。

    傅三宝飞檐走壁,去了几家和刘干走得近的朝臣家中,却听到朝臣告诫子侄,最近不得外出,免得惹祸上身。廷尉署戒备森严,他无法接近,思来想去,只好赶去荆州报信了。

    出了城门,他日夜赶路,只盼早一天赶回荆州,把这个不幸的消息报告刘泽。

    刘泽接到刘干的信,倏然变色,行刺程墨,若事情败露,会有什么后果?他赶紧叫上心腹幕僚商议,一群幕僚吵了一整天,也没吵出结果,刘泽更加烦心。

    荆州距京城遥远,交通不便,唯有再增派人手了,可是派谁去呢?还有,刘干进京的目的是不声不响杀了刘奭,却不知为何不对刘奭动手,反而刺杀程墨?

    无力感深深袭来,刘泽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一点点小事就觉得累。

    同一时间,沈定把对程墨的不满尽情发泄在荀优身上,各种刑罚尽情招呼,荀优几次受刑不住,晕死过去,又被冷水泼醒,接着受刑。

    “该招的,我都招了。”荀优悔青了肠子,他要是知道因为捎带上程墨,而被沈定打得死去活来,恨不得父母没生下自己,肯定不说程墨为内应,刘干许诺划江而治的话。

    “和北安王商议划江而治一事,可有人证、物证。”

    “世子刘干就是人证,没有物证。”荀优真的哭了。

    审了一天一夜,这样的对话说过无数遍,以沈定的老道,哪里会看不出荀优该说的都说了?可他依然不甘心。

    荀优气若游丝,再受刑就得死,无奈,他只好收手,把供词放到刘询的御案上。

    刘询很满意,道:“朕就说嘛,北安王对朕并无二心。”

    所以,无论你怎么审,都审不出来,因为这件事本不曾发生过。

    他对程墨从没怀疑,就如当初,他蹲在坊门口,因为丢失一串钱而觉得人生灰暗,然后一个俊朗的少年越众而出,邀他回家暂住,他看着那跟他年龄相仿的少年清澈的眼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样,那时的他,没有怀疑过程墨,现在依然如是。

    程墨的眼睛如当年一般清澈,他有什么可怀疑的?

    “陛下,臣请求过府讯问北安王。”沈定退了一步,不再要求让程墨到廷尉署问话,而是要去北安王府,问程墨的话。这样,既可以审问程墨,也不会激起刘询的反感。

    刘询摇头:“不用。”

    沈定恳求:“陛下!”

    “刘干说自己的所作所为为荀优所惑,荀优说自己听命于刘干,拟诏,责问荆州王,罚一年食邑。”刘询道。

    刘干和荀优不约而同选择了指向对方,而撇清幕后主谋刘泽,皆因他们都清楚,只有不把刘泽拉下水,才有活命的机会,不管刘泽是起事,还是依然选择暂时臣服,他们都有被救出来的机会。

    刘询哪会不知道真正谋反者是刘泽,可没有刘干的供词,不能派人赴荆州捉拿他,别提有多郁闷了。

    沈定出宫不久,郑春也出宫了,宫门口有马车等着,驶往北安王府。

    北安王府门前更热闹了,狗子都懒得理会这些人,几个门子更是不解,反正来了也进不去,何必赖在这里?

    郑春是例外,这是他喜欢程墨,喜欢往这里跑的原因,他每次来,都能畅通无阻地进府,在无数人羡慕的注视下,优越感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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