郪城距蜀都不过百里,在其东北百五十里,便是巴西一郡,临近东广汉,治所便是巴西。

    巴西郡守乃是柱国将军,兼领兖州刺史的宗预,也是一个硕果仅存的老将。

    他早年跟随张飞入蜀,后在诸葛亮帐下用事,立下汗马功劳,后又为孙刘结盟做出贡献,得到吴国赞赏。

    其实宗预也已经很老迈了,四年前就曾生一场大病,在蜀都静养,但是眼看蜀汉无人可用,他又被启用。

    而郪城外的东路大军,便是他从巴西派来的援军,毫无疑问,皆是受了刘禅之命。

    当看到大军前面大纛上,书写着龙飞凤舞的“宗”字,郪城刚刚经历动乱的诸葛瞻一众,才长出一口气。

    急令开门迎接宗预大军,大旗下,最为显目的便是那鬓发斑白的老将,虽老迈沧桑,但依旧挺胸昂头,显出不一般的威势。

    “哈哈,德艳,汝这老家伙,还是那样硬朗!”

    说话的是张翼,也只有他敢这么放肆了,毕竟他俩年岁相仿,且并肩作战过,情谊自然不必说。

    见到张翼,宗预下马过来就是一拳,板着脸责问道:

    “齐王殿下带汝去荆北征战,汝居然没给老夫把南阳拿下,汝可知罪?”

    听到这话,张翼也是嘿嘿一笑,宗预乃是南阳安众人,随张飞入蜀,如今已数十个春秋,虽只是戏言,也表达了他对兴兵复地,由衷的欣喜。

    “宗老将军,近来可好,值此动荡时期,还要老将军奔波劳累,实在抱歉!”

    诸葛瞻脸上满是真诚的歉意,虽然他身居高位,在蜀中也是名声在外,但是一直未做出像其父那般赫赫功绩,这是他的心病。

    宗预见到是诸葛瞻,连忙快步行来,恭敬拱手道:

    “巴西太守,宗预,见过少将军!”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肃然起敬,诸葛亮病陨多年,他依旧以下属之礼,足见其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尔后,宗预的五千兵马驻扎城外,威慑城内的南蛮大军,而宗预则在诸葛瞻的带领下进入郪城。

    诸葛瞻官职最大,乃是录尚书事,自从蜀汉撤掉丞相之位,这职就变得显耀。

    无奈下,诸葛瞻高座上首,其下左右便是宗预张翼两老将,而坐在前面的,自然也有宁随黄琛几人。

    看到在座的众多年轻面孔,宗预满意地点了点头,喃喃道:

    “大汉有这些小将,难怪能在荆北打开局面,实乃吾大汉之福啊!”

    闻言,张翼朗声一笑,感叹道:

    “德艳汝未见齐王殿下,不然汝会更高兴的,王上之才,不下当初的费丞相啊!”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谁也看出来了,蜀汉消极乐观,若非刘谌未雨绸缪,如今局面,还得两说。

    “咳,众位将军,咱们还是先谈接下来的安排吧!”

    诸葛瞻出言,所有人都知道是陛下诏书到了,急忙起身躬身侯立。

    “诏令:南中校尉吕祥吕克父子狼子野心,竟敢私动兵马,兵临京畿要地,若非各军筹备防御得当,后果不堪设想,念在其父吕凯当初忠勇死守,现传令只缉拿吕祥吕克父子,其余一概不问。

    卫将军诸葛瞻领兵,宗预罗宪协助,出兵一万,星夜南下,绥靖四方!”

    得了诏令,众人也明白其意,由诸葛瞻主导,带着宗预的五千兵马,南下会合罗宪的兵马。

    虽然诏书没明说,但是谁都知道,诸葛瞻带来的五千羽林卫要留在此地,让刘谌领着回蜀都。

    次日午时,北上的刘谌张遵一行遇到了郪城派来的传令兵,认真看完那信件,刘谌悬着的心才落地。

    他之前肯跟张绍走,最大原因就是他不想让这些有功将士有危险,最担心的,还是张翼这些将领,这才是他最宝贝的存在。

    “走吧,吕祥解决了,现在大家都没事了,本王也可以回家了!”

    听到这样轻松的话,身后的张绍则是一脸颓丧,他几乎能想到,自己回去之后,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倒是后面的张遵见叔父脸上不好,悄悄地来到其身旁,低声道:

    “王上说了,他不会滥杀无辜,小弟张乐,颇有才干,还是会重用的!”

    听到这话,张绍一惊,立马问道:

    “当真如此?”

    无怪他如此,自古站错队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在他看了,纵使家族能保,仕途也已断绝。

    不料刘谌果然这般开明,竟然提前出言保证,也是为了安张绍的心。

    如此一来,他的颓丧立马便为欣喜,虽然之前一直为自己的仕途奔忙,如今虽然失去,但是他儿子依旧还有希望,这对他来说也算一大安慰。

    “王上,罪臣张绍,就此谢过王上大恩!”

    看着跪倒在前的张绍,刘谌虽然早有预料,还是连忙下马着急道:

    “这是作甚,从辈分来说,本王还算晚辈,如此实在不妥!”

    扶起张绍,刘谌看了看这个一脸憔悴,没有之前的朝气的叔父,叹息道:

    “您有您的追求,本王也不再说什么,还有什么成王败寇的话,还是免了吧,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这边,刘谌连夜北上郪城,与诸葛瞻一番交接,诸葛瞻领军南下,而刘谌则带着原五千兵马,还有吕祥吕克的近两万蛮兵,共计三万大军,朝着蜀都行去。

    北方的凉州,此时才真的算是凉州,虽还没有半点雪花,但是来自草原的萧风呼呼,刮得人脸蛋生疼。

    素来一袭青衫的邓艾依旧是那般,单薄的衣衫却显得其身材挺拔,手拿书册专注的神情,好似翩翩公子。

    “禀报大将军,长安来信!”

    听到这话,邓艾剑眉一竖,眼中闪过几道精芒,随即放下手中书简,淡淡道:

    “呈进来!”

    待到那人下去,偌大房间只剩他和几个贴身侍从,才利索地打开信件,读了起来。

    书信聊聊几句,却是让邓艾一阵欣喜,只见那书信写着:

    “凉侯敬首,长安准备已毕,只待大军一到,便可拨乱反正,建立不世功勋。”

    书信的落笔,乃是晋国尚书卫瓘。

    他们商谈的,自然是残魏东移,这只是卫瓘的第一步,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那就是,颠覆整个残魏残余政权。

    “哈哈,小小一书生,竟敢与本侯讨价还价,汝以为可以利用本侯,等着吧,最后的赢家是谁还不一定呢!”

    随后,邓艾找来邓忠和几个亲信大将,商量一番,便由邓忠领军一万,再召牵弘诸葛绪几人各出兵五千,合为两万五千,悄悄地朝着东部的陈仓散关等要地靠近。

    两后,受到回信的卫瓘也接到亲信传来邓艾大军东进的消息,饶是其足够镇定,也不禁开怀大笑。

    尔后,他书信两封,一封给了城内一大将,而另外一封,则乘夜送到了城外大营的晋军手中。

    “现在,万事俱备,就只欠东风了!”

    卫瓘看着天边,那落日将天边的云彩照的血红,显出不一样的绚烂。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如是而已!

    到达郪城两日后,刘谌大军浩浩荡荡,连绵数里,旌旗飘荡,终于来到了蜀都城外。

    还有十里,前方探马就来报道:

    “启禀王上,陛下率百官于城外五里设亭,静候大军凯旋!”

    闻言,刘谌一阵感动,终于要回到这个起始的地方,寄托着他思念的地方。

    虽然他前世并非这里的,但是来到这里后,他发现他对蜀都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仔细想来,这就是家国情怀!

    “将士们,陛下出城相迎,大家提振士气,加紧赶路了!”

    杀!杀!杀!

    山呼海啸的浪潮,在这原野上,显得那般振奋人心,给人心潮激荡之感。

    距离刘禅三里地,刘谌等骑马的将领都下马步行,以此来表达对这位陛下的崇敬。

    “来了来了,司仪听令,起礼乐!”

    宛转悠扬的宫廷雅乐在这平地上奏响,顿时传响四方,给人带来灵魂的迭荡,精神的洗礼,如痴如醉,如梦似幻,好不迷醉!

    终于,一杆大纛在远方平地上慢慢升起,显出其上那个显赫的“刘”字。

    这面旗还是刘禅令宫廷专业衣倌匠工,连夜赶制,由诸葛瞻带往郪城的。

    看着那个虽神色憔悴,却一脸喜悦的刘禅,刘谌喉咙哽咽一声,才轻唤道:

    “父皇!”

    旁边的黄琛见到刘谌失神,连忙悄悄地碰了碰刘禅的衣衫,刘谌惊醒,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急忙单膝,高声奏道:

    “启禀陛下,谌领兵北挡西征,片刻不息,时刻记得吾是大汉后裔,如今幸不辱命,领兵来还,交还将令!”

    见到曾经那个书写大汉未来,冲动鲁莽的北地王,终于蜕变成挥师数万,转战四方的将帅,刘禅上下一番打量,开心道:

    “皇儿未负当初誓言,如今果然悬兵荆北,凯旋西还,孤心甚慰!”

    一旁的张翼看到满朝文武,也见到刘禅英气勃发的一面,顿时激动不已,举拳吼道:

    “陛下万岁,大汉万岁!”

    “万岁,万岁!”

    顿时,包括两万蛮兵在内,都是跟着呐喊起来,声音如惊雷,震人心魄,显露出不一样的威势。

    见到大汉军威雄壮,刘禅也很是开心,张口朗声道:

    “将士用命,建功立业,孤心甚喜,传令下去,凡是有功臣属,全部官升一级,至于赏赐,亦不吝封赏!”

    好!好!好!

    见到大家都是很开心,刘谌犹豫一下,上前奏道:

    “启奏父皇,儿臣带回了所有阵亡将士骨灰,还请陛下下令厚葬!”

    刘禅一惊,再见到那些将士希冀的目光,心思一动,便是明白,然后道:

    “准奏!”

    “陛下圣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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